第15章

封閉的電梯內,似乎隐有什麽暗流在悄聲浮動着。

蘇時意抱着玫瑰,目不斜視地直視前方,背脊挺得筆直,仿佛渾然不在意電梯裏的其他人。

身後,沈宜寧的目光輕掠過蘇時意,心裏還在猜想她是不是哪個明星或者網紅。

大概是因為看到與自己容貌相當的女人,心裏不受控制升起的危機感。

沈宜寧收斂起思緒,微笑着看向殷延:“上次畢業典禮之後一別,就一直沒機會找時間聚一聚,斯坦福的校友聚會學長也沒來。聽說學長最近剛回國,應該是很忙吧?”

聽見沈宜寧開口,蘇時意的神經不受控制地繃緊,注意力全都落在身後,豎着耳朵偷聽。

“嗯。”

殷延應得簡短,蘇時意心裏那股火氣淺淺淡了一絲。

還好他不雙标,對誰都是一副面癱臉。

她緊蹙的眉頭總算略微舒展開。

同是女人,蘇時意自然一下就聽出來了她這番話裏的滿腔柔情似水,情意綿綿。

可惜啊,一腔柔情給錯人了。

蘇時意頓時覺得這個沈宜寧脾氣是真好。

反正比她好。

蘇時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沒注意電梯門光潔清晰到反光,早就把她每一瞬的表情變化都無比清晰地倒映出來。

而殷延站在她身後,将她細小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垂下眼,唇角悄無聲息地彎了下。

沈宜寧敏銳注意到殷延的神色竟然流露出一絲柔和,心裏頓時一喜。

她又乘勝追擊,柔聲細語道:“學長這麽忙,還願意抽空來捧我的場,我不請客做東請學長吃飯,恐怕都說不過去呢,附近最近新開了一家不錯的日料,學長今晚有空嗎?”

前方,蘇時意抱着花的手臂悄無聲息地收緊了,胸口的氣血再次翻湧。

冷靜,一定要冷靜。

他敢答應。

也恰好在這時,電梯到達樓層,發出叮的一聲。

還沒等聽到殷延的回答,蘇時意按下的那層到了。

蘇時意挺直背脊,背對着他們,頭也不回地走出電梯,高跟鞋踩得噔噔作響,背影相當潇灑。

電梯裏,沈宜寧看着蘇時意遠走的窈窕身影,不自覺咬緊唇。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格外靈敏,又或許是見到一個外貌條件與自己相當,甚至更加優越的同性,直覺也會不自覺地變得更敏銳。

就比如現在,她注意到,殷延的視線似乎也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

直到電梯門合上,樓層繼續往上,直到在頂樓打開。

見他要走了,沈宜寧猶豫了下,又試探性叫他:“學長?你今晚方便嗎?”

殷延唇線抿緊,語氣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淡。

“抱歉,我最近很忙,有事可以和我助理預約,失陪。”

丢下這句,他便頭也不回地走出電梯。

只留下沈宜寧一人愣怔在電梯裏,半天回不過神。

蘇時意回到櫃臺裏,腦袋裏還全是剛剛的畫面。

胸口隐隐有一股氣血流動,還沒等她平複好心情,就看見小七火急火燎地迎面跑過來:“不好了時意姐,咱們的廣告屏被撤了!”

蘇時意皺緊眉,卻沒慌,“慢慢說,怎麽回事?”

小七被她的冷靜感染,慌亂的情緒也穩住了些,趕忙帶蘇時意過去看。

國金裏的化妝品香水這層,最顯眼的門店就是黎姍的樊俪香水。

正對着黎姍店鋪的,就是懸挂在樓層中間的一面巨大廣告屏幕。

廣告投放在上面,非常顯眼矚目,就是前些日子蘇時意花大價錢定下的。

因為腰包有限,她只買了一天的,為了宣傳今天的活動,吸引客流量。

而此刻,上面播放着的廣告卻不是拾遺香水的,而是黎姍的樊俪香水。

蘇時意皺緊眉頭,掏出手機就想聯系負責這事兒的簡凝。

只是還沒等她發出微信,商場廣告部門的主管經理就從身後匆匆過來了。

蘇時意用手指着對面的大屏,面色冷冷的。

“李經理,我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主管連連道歉,語氣為難:“蘇總,真的不好意思,我過來就是想和您解釋這個事兒。是這樣的,之前簡媛确實答應了租給您。”

“但是今天吧,樊俪香水的黎總今天是直接找了上層,臨時更改了活動日期才急需要用這面廣告屏,公司上層做的決定,我們這些打工的也只有聽命的份兒.....”

蘇時意聽明白了。

難怪黎姍前些日子悄無聲息的,原來就是在籌謀今天這一出。

臨時更改活動日期,請當紅明星沈宜寧過來站臺,就是為了讓蘇時意這段時間的努力全部泡湯。

他們也不想臨陣反悔的,可黎姍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這年頭,誰有錢誰大爺。

于是生生把她提早半月就定好的廣告給搶了。

蘇時意紅唇緊抿,又擡頭看向中央的大屏上投放的廣告。

這次不知道黎姍又砸了多少錢,請到了沈宜寧,才十幾秒的廣告,就足以看出是大制作的手筆,奪目又顯眼。

特意趕在拾遺香水舉辦線下活動之前搞這出兒,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存心打壓她。

負責人看着女人漂亮的眉眼一點點冷下去,心裏還是微微有些忌憚。

蘇時意和殷家二公子解除婚約的事已經在北城傳開了,論起家世背景來,更不能開罪的人當然是黎姍。哪怕蘇時意先訂了這個,黎姍既然要搶,他們上層領導肯定就要賣這個面子。

不過蘇時意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

負責人擦了擦額頭冒出的虛汗,只能絞盡腦汁地出主意:“要不您再看看別的廣告屏?之前的定金我們全額退回,新的費用也全免。”

她冷聲問:“還有哪裏?”

負責人一臉的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說:“這個....現在只有三樓衛生間外面今天還有空檔期了。”

“........”

見蘇時意面色不虞,負責人又連忙補充:“蘇總要是需要的話,價格那邊我可以再跟上面壓一壓。”

蘇時意抿緊唇,只能松口:“那就這樣吧。”

她就算再生氣,還能怎麽辦。

她又不能像黎姍一樣,随便就能聯系到人脈,截胡她的廣告。

況且她現在也沒錢砸在他們臉上,讓人把廣告給換回來。

算了,有總比沒有強。

歸根結底,蘇時意現在的窘況還是因為沒錢沒人脈,所以腰板兒才不夠硬,現在才不得已被黎姍的樊俪香水狠狠壓住了一頭。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嚣張的高跟鞋聲在身後響起。

緊接着就是黎姍洋洋得意的聲音,“抱歉啊蘇總,忘了告訴你,我們樊俪的活動日期提前了,好巧不巧,跟你的拾遺撞檔了。”

蘇時意轉過頭看去,目光一凜。

黎姍聳了聳肩,走到她面前站定,居高臨下開口:“我要是你的話,還是今天的活動還是取消了吧,畢竟商場人流有限,蛋糕就那麽大,咱們都是同行,因為撞日期這件事,就讓你的櫃臺到時看起來冷冷清清的,我心裏也過意不去。”

這一番冷嘲熱諷,讓蘇時意不怒反笑。

明明是她先定下的活動,憑什麽她籌備了半個月的事就要給別人讓路。

蘇時意眼尾一挑,不疾不徐地回她:“改日期還有什麽意思,沒有對比,消費者又哪能知道哪個更好呢?”

聞言,黎姍又逼近她一步,頗為好笑地開口:“蘇時意,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點嗎?就是你身上這股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自信。”

她雙臂環胸,說教似的繼續道:“現在的社會,只有足夠商業化的模式才能不落後,香水更新換代的速度有多快,消費者能記住名字的又有幾個,不過都是跟風罷了。而你卻偏偏堅持高成本做香水,什麽所謂的匠人之心和夢想,其實清高又愚蠢,這叫自尋死路。”

黎姍又像是惋惜般地啧啧兩聲:“這幾年以來,你賺到錢了嗎?寒酸到連個代言人都請不起吧?我呢,一直敬你是個對手,可你實在太不上道了。”

黎姍說得确實沒錯。

打從蘇時意成立拾遺香水以來,不論從香料的選擇,還是香水瓶的制造工藝上,她都是下過苦功夫的。

國內許多工廠制造香水瓶噴頭的技術都非常粗糙,香水噴出的水霧不夠細,蘇時意為了找到一家合适的工廠,在全國各地奔波了三個月才談妥。

還有香料,現在市場上大多使用的都是合成的香精香料,并不是說合成的香料并不好,而是有的昂貴的天然香料更能發揮出花卉最原始的香氣。

種種下來,拾遺香水的一瓶香水價格就在小衆沙龍香裏中等偏上,并不是大部分人群願意負荷的。

香水本來就是表達自我或承載記憶的最直接的方式,現在的大牌推出新系列的速度越來越快,争相請當紅明星代言,促使消費者跟風,反而失去了香水最本身的意義和價值。

蘇時意不想這樣。

她想創造的,是真正能被人記住,并且喜愛的味道,而不是讓人過眼即忘的商品。

在聞到某種香氣時,或許能讓人回憶起一段彌足珍貴的記憶,想起一個生命裏無比重要的人,或是展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拾遺,用味道拾起遺失的曾經。

黎姍越是多說一個字,蘇時意的神情就越平靜。

剛剛被黎姍搶走廣告的怒火這會兒已經慢慢冷靜下來。

當渾濁成了常态,清白便成了一種罪。

有時候,你越是堅持自己時,就越會有人在一旁說三道四。

只要确信自己沒錯,那就捂緊耳朵。

靜默片刻,蘇時意忽地輕笑。

她看向黎姍,嗓音輕緩卻堅定:“我們追求的東西不一樣,你也不必用你心裏認為的成功标準來評判我。只要我确信我走的路是對的,哪怕繞遠了,在別人眼裏又是如何,我都不會在乎,也永遠不會後悔。”

這就是蘇時意。

走錯路又怎樣,撞了南牆又怎樣。

只要她想,只要她還活着,那她就會一直堅定地走下去。

黎姍不屑輕嗤,雙手一攤:“那就希望拾遺香水破産的那天,你也能堅持你現在的想法咯?”

說完,她便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走了。

轉過身的瞬間,黎姍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她回到自己的香水門店裏,店內員工們還在緊鑼密鼓地籌備活動。

一個員工見她回來,苦着臉抱怨:“黎姐,我們為什麽非要把活動日期改成今天啊?這也太趕了.....”

黎姍輕哼一聲。

她也不是專門為了針對蘇時意才這麽大費周章,而是因為她剛好得到消息,那個大人物會過來。

這麽好的一個機會,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蘇時意搶了風頭,當然是越打壓她越好,甚至不惜砸錢也得把拾遺的廣告位搶了。

她一定要狠狠把蘇時意踩在腳底。

思及此,黎姍拔高音量,“今天下午會有一個重要顧客來,你們到時候都放機靈點。表現最好的那個,年終獎金多發一萬。”

這話一放,店裏的員工瞬間精神百倍,手腳更麻利地幹活了。

與此同時,拾遺香水門店內。

小七挪動着店門口的立牌,滿臉郁悶苦澀:“時意姐,樊俪她們還請了那個很紅的女明星沈宜寧來站臺,一會兒他們櫃臺肯定人山人海,我們該怎麽辦啊?”

準備了那麽久的事情,多少個不眠不休的晚上,蘇時意不生氣,她都生氣。

一旁,蘇時意還在調整展臺上香水的擺放角度,語氣平靜得出奇:“他們折騰他們的,我們只要做好我們份內之事。噱頭做得再大,最後都要回到産品本身上。只要一直腳踏實地,總會有一天見真章的。”

頓了頓,她語調輕松地說:“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等浪潮退去的那天,你才能發現到底誰在裸泳。”

小七被蘇時意這句名言逗笑了,剛剛還郁悶不已的心情瞬間散了大半。

蘇時意也笑着拍拍她:“好了,繼續整理吧。”

不出所料,隔壁樊俪造了勢,沈宜寧人往那裏一站,蘇時意這裏的客流量立刻就大打折扣。

那邊人山人海,比較起來,拾遺香水更顯得冷冷清清。

但人少些也不是完全不好,店員本就有限,顧客少的時候也能更好保證服務質量。

店門裏零散幾個顧客,蘇時意的心情倒也平靜。

作為老板,她也沒在這種時刻歇着,陸陸續續地也接待了幾個顧客。

剛閑下來,蘇時意就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進來。

女人戴着墨鏡,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什麽高定大牌,寬松的棉麻內衫,墨綠色的長外褂,看似沒什麽刻意搭配,卻給人一種把水墨畫穿在身上的感覺,很是低調,卻又仿佛有一種引而不發的淩厲感。

她走進來,目光随意掃着,看起來只是随便逛逛。

蘇時意快步迎上去,微笑着開口:“您好,請問是想給自己購買香水,還是給同事朋友挑選禮物呢?”

女人看她一眼,似乎第一眼看向了蘇時意的衣服。

她答:“我自己用。”

蘇時意又問:“那您平時有沒有偏好的香調呢?果香,花香,或是木質香?”

“清淡一點的就好。”

蘇時意了然點頭,帶她朝一個展臺走去。

“您現在身上用的味道是草木香,那我會更傾向推薦給您我們的這一款,叫做Cleanslate。木質香調,偏中性風格,也是我今天身上用的這款。”

說着,蘇時意拿起試香條,過了幾秒後遞給女人。

“Cleanslate.....”

女人接過試香條輕嗅了下,似是來了些興致:“這個名字聽着倒是很有趣,是有什麽特殊含義嗎?”

蘇時意笑着點頭,“當然。在我最早構思這瓶香水時,想法其實是由品牌概念延伸而來的。我是拾遺香水的創始人,品牌的英文名叫做she,意思也就是女性的指代詞。”

“我不太贊同用一些類似“斬男香”的名詞去形容香水,仿佛這瓶香水誕生的意義就是為了取悅男性,或者去讨好大多數人的主流喜好。”

她的語氣不急不緩,嗓音悅耳動聽:“一直以來,女性在社會上一直被太多條框禁锢着,被迫去迎合大衆審美,譬如白幼瘦,卻從來沒問過自己的內心,究竟喜不喜歡。”

女人聽着,唇角慢慢揚起一點弧度,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試香條,聽着蘇時意繼續說下去。

“這樣長久地被男性凝視,早就該擺脫了。不管是衣着打扮,還是在選擇香水上,我都希望有一天能夠看到女性重新回歸到一張白紙,清理掉所有束縛,自由地選擇自己喜歡的風格,不被任何偏見打磨,只為取悅自己。”

蘇時意的視線輕輕掠過女人的穿搭,語調輕快:“香水是認識一個人最為直白□□的方式,性格可以僞裝,但香氣不能。”

“能看出您平時的風格也是傾向于舒适寬松為主,而不是展現女性優美的線條,遵從着自己的喜好和偏向,所以我才認為您非常适合這款。”

女人唇角微勾,頗為欣賞地看着蘇時意:“那你今天穿的衣服,看來也是為了貼合這個香水系列的主題了?”

蘇時意微愣了下,沒想到女人竟然如此細節敏銳。

她回過神,笑着點頭:“是的,您說的沒錯。”

女人滿意點頭,真心道:“很有趣,你很适合這身吸煙裝。”

蘇時意被她誇得有點不好意思,難得露出些腼腆:“謝謝您。”

女人也微笑了下,朝她伸出手。

“很高興認識你,拾遺香水創始人。”

送走那位與她志同道合的客人,蘇時意總算有空坐下喝口水休息。

凳子還沒等坐熱,視線裏就出現了一雙皮鞋。

蘇時意擡起頭,發現竟然是許恒瑞。

許恒瑞沖着她微微一笑:“蘇小姐,殷總在樓上等您,請您上去一趟。”

開什麽玩笑,他請她就要去?

他想見她,當然得他主動,她才不主動貼上去呢。

她又不是他魚塘裏的魚,随随便便就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捧完沈宜寧的場了,現在想起她來了?

蘇時意心裏冷笑,語氣禮貌卻強硬:“抱歉許助理,麻煩轉告殷總一聲,我現在很忙,腿也很酸,走不開。”

她的嗓音雖柔,語氣卻沒半點好說話的意思。

“蘇小姐,這.....”

許恒瑞見她依然穩如泰山的坐在那,沒有半點要動的意思,心裏簡直有苦說不出。

兩個人吵架,最慘的只有他這個打工人。

蘇時意再一次強調:“抱歉,真的沒空。”

“這....好吧。”

她執意不去,許恒瑞也沒法強迫,只好默默擦了擦額頭看不見的汗,只好自己回到樓上商場的辦公室裏。

明明收購商場的後續工作都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殷延今天卻突然臨時起意,決定要來巡店。

他一個助理,自然是老板去哪他跟哪。

這會兒,辦公室裏,殷延站在玻璃窗前,恰好能看見樓下廁所拐角外的那面廣告牆,是拾遺香水的海報。

聽見聲音,他轉過身,卻只看見許恒瑞一個人進來。

許恒瑞深吸一口氣,認命地說:“蘇小姐說她現在很忙,沒辦法過來。”

聞言,殷延微眯起眼,目光陰沉幾分。

察覺到那陣危險氣息,許恒瑞連忙補充:“蘇小姐現在應該是心情不太好。”

殷延擡手松了松領結,眉頭攏起:“怎麽回事。”

許恒瑞如實回答:“是我剛剛上來時聽說,蘇小姐之前租賃的商場廣告屏,今天好像臨時被撤掉了.....”

許恒瑞走了之後,店裏的顧客也少了,沒有剛剛那麽忙。

蘇時意坐在店裏,把早上那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玫瑰拍了張照,發在朋友圈裏,看看有沒有人來認領。

拍完之後,她便把裏面的花拿出來,用剪刀修剪了一下花莖,準備插到花瓶裏養起來。

蘇時意心裏憋着一股火,把花當成了某人,剪刀用得咔嚓直響,看得一旁的小七心驚肉跳。

沒一會兒,身後響起一道涼飕飕的聲線。

“這就是你說的在忙?”

聽到熟悉的聲線,蘇時意動作一頓。

她轉過頭,便看見殷延站在身後。

他插着兜站在那,居高臨下。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裏面是深灰色西裝馬甲,襯得身材筆挺颀長,像領導巡查似的,姿态還透着幾分閑散随意。

看到殷延纡尊降貴地出現在這,蘇時意倒是意外了下。

很快,她想起電梯裏那一幕,看着眼前人若無其事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心裏那股火氣瞬間卷土重來。

他憑什麽這麽拽?

蘇時意收回眼不看他,手裏繼續修剪花葉,毫不客氣道:“我就是個做小本生意的,我忙的事當然入不了殷總的眼。”

聽着她夾槍帶棒的語氣,殷延擡了擡眉梢,輕描淡寫地說:“香水廣告投放在廁所外面,你創意不錯。”

“........”

這一句算是徹底打在了蘇時意今天的痛點上。

本來被黎姍搶了廣告屏這件事就夠讓她心煩了,又被她撞見殷延和沈宜寧不清不楚的。

怎麽全都上趕子給她找不痛快。

現在殷延這句話簡直像是往火上澆了把汽油,蘇時意忍無可忍地把剪刀扔回桌面,被氣得攥緊拳頭,猛地站起來。

她本來就不是什麽沒脾氣的人,火氣上來的時候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誰。

哪怕是穿着8厘米的高跟鞋站在殷延面前,蘇時意169的身高,竟然還是比他矮了快一個頭。

可惡,沒氣勢了。

蘇時意抿緊唇,語氣硬邦邦的,又透着一股子陰陽怪氣:“殷總高看我了,我沒您想的那麽有本事,也請不來您學妹那樣的大明星站臺,當然只能把廣告投放在廁所外面。”

她還特意在“您學妹”三個字上加了重音,大概自己都沒察覺到話裏的那陣酸意。

像是機關槍似的,對着他就是一頓開火。

殷延垂下眼睑,神色沒什麽變化,目光卻慢慢略過蘇時意的臉。

剛剛電梯那會兒沒怎麽看清,現在燈光下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今天的妝畫得似乎比平時濃,唇色潋滟飽滿,臉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的,雙頰緋紅一片。

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暗了一寸。

蘇時意并沒發現,紅唇仍舊一張一合的:“您找我如果只是為了說這個,不買東西的話,那您請回吧,小廟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也別耽誤我做生意。”

“樊俪香水櫃臺出門左轉,慢走不送。”

丢下這句,蘇時意冷着臉就要繞開他往外走。

下一秒,她的手腕卻忽然被人一把扣住。

緊接着,就聽見男人低沉淡漠的嗓音響起。

“誰說我不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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