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離钺抱怨時,雍正也在積攢怒氣:“黎氏去哪了?”

“回、回宮了。”

“何時回的?誰準她回的?”

“黎貴人是與、與皇後,一齊……”

見主子爺臉色難看,蘇培盛輕踹小太監一腳,怒罵:“你們這些蠢材是做什麽吃的?小主回宮,都不曉得請示皇上?宮規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小太監趕忙磕頭:“黎貴人要走,奴才也是禀告無門,皇上恕罪。”

皇後打定主意要在家出家,雍正是實實在在和她吵了一架,最後也沒吵出個好結果。自那天起,他除了上朝,就借口督造火器,待在秀清村不出來。

這邊的糟心事,他眼不見為淨。

近幾日,連找茬的弘歷都見不着他,更別說這幾個小太監了。

說來說去,這事怪不着旁人,得怪黎氏忒膽大包天,竟敢私自回宮。

雍正怒氣沖沖回宮逮人,結果大門都進不去,當場氣炸:“一個一個的都能耐大發了!來人,把門砸開!”

蘇培盛連忙勸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天氣炎熱,您不如先到養心殿納涼。這門,奴才來想法子。”

門臉門臉,門是臉面。別的宮門砸就砸了,永壽宮的可不敢。砸到一半,主子爺再後悔了,他們保準得吃板子。

是以,門絕對不能砸。

王守貴主動請纓:“皇上且稍微等等,奴才這就去把黎貴人喊出來,讓她親自到養心殿給皇上認錯。”

“很好。”雍正拂袖而去,“她不來認錯,朕拿你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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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貴欲哭無淚:嘴咋那麽快呢?

王守和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請貴人去。”

進了後院,兩人在泳池外等了一會子。

離钺換好衣服出來,王守貴立馬就要給她跪下:“黎貴人啊,奴才求求您,您去給萬歲爺認個錯吧!”

“皇上回宮了?”離钺用腳抵着他的膝蓋,将他頂了起來。

王守貴滿臉堆笑:“可不,咱們就是專門來接您的。”

離钺朝元泰殿走着,明知故問:“讓我認什麽錯?”

“您不是私自回宮嘛,萬歲爺大發雷霆,于是……”

“诶,話可不能亂說。我是陪皇後娘娘回宮,走之前我也派人請示皇上了,皇上忙于政務誰也不見,可不能給我扣擅專的帽子。”

王守貴笑臉一垂,擱後頭跪了:“黎貴人恕罪,是奴才錯了。但無論如何,您去認個錯,成不?”

“……”

離钺回頭看了看他,又看向王守和:“他這什麽毛病?”

王守和:“他關節炎犯了,跪着比較舒坦。萬歲爺有召,還請黎貴人跟咱們走一趟。”

靈巧怼道:“再怎麽說,也不可能披頭散發的面聖。”

這倆人一來就吵着要小主認錯,都不是好東西。

“這是自然。姑娘手巧,煩請快着些。勞萬歲爺久等,于貴人而言,畢竟不好。”

“等着。”靈巧轉身把他們關在了元泰殿外面。

不過的确不能磨蹭,萬一萬歲爺不耐煩了,小主沒錯也會變成有錯。不等離钺頭發全幹,她和春桃便把發髻梳成了。

三阿哥才故去十來天,太鮮亮不好。枇杷黃的旗服得脫下來,換成晴山藍的,耳墜簪花用珍珠青玉的,素雅。

“好了麽?”

“好了。”

離钺便帶着靈巧出門了。

往養心殿走着,王守貴就碎碎念:“萬歲爺發了老大的火,黎貴人切記,進去了什麽都別說,得先認錯,奴才不會害您,先認錯肯定是對的。”

一直認錯認錯的,靈巧要煩死了,瞪着眼把他擠到後邊,不許他太靠近自家小主。

“嘿你這丫頭!”王守貴沒法子,在後邊也要繼續念,“黎貴人可別忘了,一定要認個錯啊。”

今兒不是來辦公的,雍正在東暖閣休息。

人在榻上躺着,蘇培盛坐在冰盆前打扇,涼風不疾不徐地朝榻上吹着。

“皇上吉祥。”

雍正睜開了眼,面色不豫。

蘇培盛一躬身就退出去了,離钺便接替了蘇培盛的工作。

皇帝不說話,她就也不出聲,非常坐的住。

僵持了一會兒,到底是雍正先破功,坐起身朝她招手:“過來。”

離钺沒動,那是張床,傻子才會乖乖過去:“皇上生氣了?”

那能不生氣嗎?

造槍師傅在他的督促下,結合左輪的原理,把鳥铳改進成有彈匣的了。他第一時間就想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黎氏,結果……

雍正越想越氣。

離钺使勁扇了幾下扇子,讓涼風劈頭蓋臉地吹過去,還樂呵呵地問:“涼快不?”

“朕叫你過來。”

“奴婢過去了,誰給您打扇子呀?”

“別讓朕說第三遍。”

又惱了又惱了,保準是屬河豚的。

離钺腹诽着放下扇子,走過去恭敬地問:“皇上有何吩咐?”

不習慣仰頭看人,雍正就想把她帶到腿上抱着。

離钺本能地反向用力。

若有第三人在場,便能瞧見,皇上仿佛使了力氣,又仿佛什麽都沒做。

因為那美人兒,她不僅紋絲不動,還差點反把皇上提溜起來。

“……”

雍正看着離钺,離钺看着雍正,一時間天地都安靜了。

眼看他要惱羞成怒,離钺連忙主動坐過去:“美人在懷,皇上有話請講。”

雍正是第一次抱女人抱得一絲兒旖旎氛圍都沒有——因為這女人雙手扶膝,大馬金刀地坐着,腰板還挺得筆直。

這畫面任誰看了都得說:他就是個板凳!

“你誠心的?”

離钺無語:“皇上有事說事呗。”

“滾一邊兒去。”

真難伺候。

把凳子搬到床邊坐下,她乖巧地問:“現在可以了嗎?”

雍正不想理她。

離钺就主動交待:“皇後娘娘生着氣回宮,奴婢擔心呀。皇上又忙,沒空管娘娘,奴婢自然得跟着回來看看情況,開導開導她。這幾日呢,娘娘精神頭還好,就是每天光吃素念佛,跟苦行僧似的。”

“随她去罷。”

想起皇後決絕的模樣,雍正十分無奈。他都勸不動,也不指望別人能勸得動了。

離钺始終不能理解:“你們就很奇怪,用得着這般嗎?三阿哥的事明明就是湊巧,咋就信了那虛無缥缈的神佛了?”

雍正脫口而出:“等你有了孩子就懂了。”

離钺扭頭盯着柱子,裝聾作啞。

雍正也自知失言,伸手将她的臉掰了回來:“你頭頂在冒煙。”

離钺看看自己的影子,頭頂确實有小煙在升騰。

“是水氣。”

“散開晾幹,這般濕答答的,易得痛風之症。”

她對鏡将珠花取下,頭發逐漸披散開來,襯着晴山藍的旗服,別有一番溫婉娴雅,看得人心境安逸。

雍正又有興致分享喜事了:“師傅們設計的新型鳥铳,是通過……”

聽他把設計思路講述了一遍,離钺贊嘆:“理論上來說,這是很有操作性的,可以着手打模試做。師傅們很厲害嘛,這麽快就研發出新品了,在皇上的帶領下,趕超西洋指日可待。”

這話雍正愛聽:“依舊不能驕傲,得再接再勵才是。”

起初他以為黎氏能畫那麽多圖紙,單純是記性好。後來秀清村出了好幾次岔子,師傅們找不出原因,都是她聽完經過,給出了補救方案。

他便清楚了,黎氏精通此道。

是以他又說:“新圖紙沒帶出來,回了園子後,朕再拿給你掌掌眼,看看是否真的可行。”

這話不光是說圖紙,也在要求她随他去圓明園。

皇後要回宮,離钺馬不停蹄地跑路,是有別的原因的。

她太明白了,人逢喜事必起花花腸子,新武器一造出來,皇帝必定會燥起來。皇後走了,圓明園就只剩她一個後妃,不跑容易出事。

現在看來,皇帝顯然是不準她跑。

離钺梳着頭發,在鏡中和他對視:“奴婢聽了便知道,它可行。”

雍正氣定神閑地倚靠着茶幾:“理論與實物是有差別的,圖紙随身攜帶不安全。朕又忙,着實沒法子帶着它來回奔波,讓你批改。”

“奴婢必需去?”

“不勉強,你看着辦。”

“啧,行吧。”

這便是應了。

雍正屈尊上前為她絞頭發,調侃道:“怎的這般膽小?朕會吃了你?”

會不會的,您老人家心裏沒點數?

離钺丢下梳子,回了他一個白眼。

“朕向來不會逼迫你,你大可把心放回肚子裏。”自頭頂到發梢,分層分區仔仔細細絞幹,皇帝陛下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

“只不過,”雍正撩起眼皮望向鏡面,眸光幽深晦暗,猶似守望獵物的雄獅,“美人若投懷送抱,朕也沒那個信心坐懷不亂。”

想什麽美事呢?

離钺撇嘴。

看出了她的不以為然,很突兀的,雍正俯身将下巴搭在了她肩上。

離钺受驚,盡力把頭往另一邊抻。

皇帝陛下斜向上看過去,凝視着女人微顫的睫羽,貼着她耳垂問了句:“玥玥喜歡來自朕、的仰視,可對?”

離钺回望着比自己矮了半頭的皇帝,心跳開始不聽話了。

“原來……如此。”雍正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玩味地勾起了唇角,“野丫頭啊。”

他感嘆完躺回軟榻午睡去了,徒留離钺在心中罵罵咧咧:“堂堂皇帝,難不成打算勾引我?還要不要臉了?”

豆芽啧啧出聲:“人類發q要什麽臉?都是色胚。”

“可他是皇帝!皇帝怎麽能這樣!皇帝的品格在哪裏?操守在哪裏?底線在哪裏?勾引時機又選在哪裏?”

人類的确都是色胚。

單是想象一下,皇帝扮乖順,且予取予求的畫面,離钺就狼血沸騰。

豆芽忽地悲戚道:“反正你長大了,媽媽也管不了你了,就等着看你翻車吧。”

“少找抽啊。”

頭發随便團起來,離钺就溜出養心殿,帶着靈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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