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現如今,博士園教材常出常新,派往各地講解教學的□□,也都有比較好的反饋。

尤其是農耕養殖方面,有了比較高的挖井引流技術,又有玻璃大棚興起,可以預見不出兩年,百姓的生活水平,必能翻倍提高。

這些都是明面上的成果,暗地裏,火器營全部配上了新型槍炮,士兵數量也增加了一倍。還有船造水軍,也在悄悄積攢力量。

然而這麽多成績,還是不夠。

老九走的時候,帶了十五把左輪和十五箱子彈。他隐瞞身份潛入西洋,那樣的武備,至少能讓他活着回來,除非……洋人的武器遠超左輪。

若是如此,雍正和十三甚至沒心情為老九悲傷,因為他們不知道,洋人的遠超到底有多遠。

倘若戰事突起,大清真有一戰之力嗎?

未知是最可怕的。

十三肅然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臣弟以為,應當再探西洋。”

探是要探的,派誰去,是個問題。

為了提高探子生還的可能,該給他最先進的火器。但是帶最先進的火器去異國,很可能暴露大清的底子。

所以,探子必須百分百忠誠于大清,必須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背叛;還要足夠機敏,在被俘虜之前,及時毀掉所有火器。

最基礎的,那人得精通外語。

雍正嘆息:“要再找一個老九,并不容易。”

十三自薦:“臣弟可以。”

他的腿疾早就不需要紮針了,算是已經康複,天涯海角都可以去。

“你走了家裏這一攤子怎麽辦?朕一個人如何管的過來?”雍正壓根就不考慮他。

“讓十二出來幫忙,大清有難,他還與世無争個什麽勁?另外,十六十七辦事能力不錯,弘歷弘晝拼拼湊湊,也能當一個人使了。這麽些人,足夠抵臣弟的缺了。”

“你倒是提醒朕了。”食指輕叩桌面,雍正沉吟道,

“索性把他們全派去西洋,以大清皇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使。即便打探不到軍情,洋人的衣食住行總能看出點問題吧?回來和自家對比對比,大致超出我們多少,就能推出來了。”

出使西洋,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光準備工作就做了半年。

同時作為禮儀之邦,還要給英吉利、德意志等國遞拜貼,告訴他們,大清的皇子要過去友好交流了。

那邊差不多收到拜貼時,這邊的準備工作也做完了。

以大清現有的技術,雍正斥巨資造了兩艘最堅固的戰艦,配足了槍炮彈藥,給皇子隊伍做交通工具。

“此行,爾等主要目的是看,看洋人都有什麽,看洋人過的日子是什麽樣的,記錄下來,帶回來。帶去的絲綢瓷器,交易時讓步一些也無妨,就當是友好往來的誠意。但不能卑微,你們都是大清的皇子,不能堕了大清的骨氣。最重要的一點,保住命,把所見所聞帶回來。”

唠唠叨叨交待了許多,雍正讓其他人先走,單獨留下了弘歷:“你心思多,朕不管你在想什麽,只再強調一遍,你是大清的皇子,也是事實上的皇長子。”

弘歷滿臉的不服不甘:“皇父特意敲打兒臣,是認為兒臣會出賣大清?”

“朕是在告訴你你的責任,明面上你是主事人,你的決策關系着所有人的命。”被兒子惡意揣度,雍正基本習以為常了,

“遇事不決多問問十二,你得承認,他腦子比你好使。這是戰艦各處的機關圖,看完記牢。”

弘歷過目不忘,把圖紙刻印在腦中後,踯躅再三,終是道:“兒臣會把他們毫發無損地帶回來,不管皇父想不想。”

“退下罷。”

出發那天,親友全都來送別了。

這是一次無法預料結果的冒險,所有人都希望他們能平安歸來,所有人也都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歸來。

福沛還不太能理解其中的危險,只知道要很長時間見不着兩個哥哥了,被汗阿瑪抱着哭成了淚人。

隊伍漸行漸遠,直到背影都不見了,衆人才退回城內。

隊伍先走陸路到江南,然後才登上戰艦,朝着無邊無際的海洋進發。

“就只有小九是他兒子嗎?我們都不是嗎?為了給小九清場,用這種借口把我們流放出境,真是好大的魄力。”

想起一些傳言,弘晝遙望着京城的方向,神色落寞得像被遺棄的小狗,“四哥你說,我們還能回來嗎?”

“當然能!”弘歷斬釘截鐵的,“普通商人能做到的事,我們當然也能做到,我們會回來的。”

哪怕回來後找不到立足之地,也要回來,大清是他們的根。

想起圖紙上一處被标紅的地方,他道:“這兩艘戰艦是咱們最後的倚仗,你跟着我四處看看,要像熟悉自己家一樣熟悉它們,危急時刻,可以保命。”

往艙底走着,弘歷又囑咐說:“遇到危險別往上沖,保護好自己,艦上其他人都不可信,十二叔尤其。”

弘晝沒忘三哥是在哪出事的,重重點了點頭。

上上下下七拐八拐,過了好些個關卡,兄弟倆才抵達一處被隐藏的小倉庫。

裏面是滿倉庫的槍,這半年來做了無數次槍炮操作訓練,但這倉庫裏的槍,他們一樣都不認識。

桌上有本冊子,詳細記錄了這些火器的數量、使用方法、射速射程威力值。

冊子最後一頁寫了一句話:務必牢記,你們姓愛新覺羅,是大清的皇子。

“這是汗阿瑪寫的吧?”

“嗯。”

兩人都震撼了。

弘晝咽了口吐沫,四下巡視一圈,不确定道:“這裏的火器,有沒有可能,是咱們大清不能向外透露的、最最先進的火器?”

弘歷急忙打開一箱,摸着槍口處金色狀似斧頭的标志,說不出話來。

去秀清村參觀訓練時,他見過這個标志,那個院子叫研發院,只有最優秀的師傅可以進入。

他們說,金色代表了最頂尖。

戰艦上配備的槍炮都是銀色标志,代表它們可以面世了,因為研發院有了更頂尖的火器。

而這個小倉庫裏,涵蓋了大清所有槍支分類,且全是金标。

弘晝激動得不能自已:“這些标志會是假的嗎?”

“不會。”弘歷篤定。

皇父不會做那麽無聊的事,他不願意給就不會給,願意給,就不會弄虛作假。

這一倉庫火器,意味着他們不是被放棄的,意味着皇父已經盡最大可能,給予他們安全保障了。

也就是說,他們誤會汗阿瑪了。

弘晝用衣袖捂着眼睛,哽咽道:“那,那現在怎麽辦?”

弘歷把冊子仔細翻看了兩遍,确定沒有夾層,就一把火燒了。

“去把十二叔喊來,避着人。”

“好。”

根據冊子的內容,弘歷挨箱核對有沒有錯漏。似乎被灰塵迷了眼,他擡指在眼角撓了撓,才繼續核對下一箱。

出使,是正大光明的,随時可以往回傳信。他們離京三個月後,第一封信送到了京城。

信裏說他們的戰艦威猛豪華,沿途無論海盜還是一些小國,都不敢招惹他們。還描述了他們經過的一些,可以說未開化的地方。

弘晝壯着膽子在末尾補充了一句:“沿途盡是貧瘠之地,小爺們實與流放沒差。”

這是在跟老爹抱屈:“外頭那麽多傳言,您肯定聽到了,您也不解釋,整得我們離京時好傷心的。”

離钺把言外之意翻譯了一遍,用手肘杵了杵身後的男人:“皇上為什麽不解釋?”

雍正右手拿書,左手攬着她歪在貴妃塌上,不屑道:“兩個蠢才,那般容易聽信傳言,不堪大用,有甚好解釋的?”

“前兩個月沒收到信,某人擔憂得飯都快吃不下了,還嘴硬。”離钺就愛幹揭人短的事。

雍正拿書敲了她一下:“大清疆域遼闊子民萬萬,想坐朕的位置,不經歷磨難是不行的。朕當年與衆兄弟相争,其中有多少艱險,只有朕最清楚。弘歷弘晝幸也不幸,他們沒什麽可争的,這兒沒什麽磨難等着他們。”

聖祖……冷酷,任他們兄弟互為磨刀石,手足相殺,從而角逐出最後的王者。

他沒那麽多孩子可以互相磋磨,他也舍不得下狠手磋磨他們。這一點他作為皇帝,是不合格的。

“拘在京城,待在朕的羽翼下,一輩子拿的最重的物件是自己吃飯的碗,如此怎能肩負起大清的萬裏江山?把他們放出去,讓他們看看外邊的世界,酸甜苦辣,出去了就能嘗遍了。”

離钺暗暗吐槽:這爹當的,自己下不去手,就丢出去讓孩子遭受社會的毒打。

皇子們确實不是一帆風順的,被欺騙、被劫掠、被驅逐…

人禍倒沒啥,天災才是最恐怖的,海嘯、漩渦、暴風雨,羅盤失靈,差點迷失在海洋中…只是沒往信中寫。

黃歷十二月份,他們到達了法蘭西。法蘭西不算窮,也沒想象中那麽富,這裏沒有自動紡紗機,也沒有蒸汽機。

他們受到了國王熱情的接待,戰艦在法蘭西停駐了一段時間,又駛向下一個國度。

可能那兩樣東西在英吉利,英吉利也沒有,那就是德意志?仍然沒有。

一路明查暗訪了多個國家,都沒有。

火器方面,各國都很樂意展示他們的強大,都舉行了射擊表演。可洋人用的是燧發槍,大炮威力也不如大清的。

十二意識到不對,提醒大家更加小心地用燧發槍裝樣子,別說金标火器了,連銀标鐵标都不能暴露給洋人看。必須立穩落後的國設,降低洋人的防備。

斷斷續續的,他們寫的信都寄到了京城。

一封封信都表明了,自動紡紗機和蒸汽機很可能是不存在的,這兩樣東西,只有大清研究出了一點雛形。

也表明了,洋人的火器,或許是落後于大清的——不排除洋人有藏拙的可能。

法蘭西、英吉利、德意志三個國家的信集齊時,是來年六月份,弘歷他們已離京一年。

這時候,博士園已成立三年多,擇選人才、編纂教材、推廣教授整個系統,已趨于成熟,因而百姓的生活水平有了顯著提高。

盛世即将來臨,雍正卻有些煩惱。

第一個煩惱,大清富了,惹得鄰居眼紅了,沙俄最近頻繁侵犯邊境。蒙古作為邊境第一道防線,照舊要求京城提供兵力、火器、糧草,以及撫蒙格格。

第二個煩惱,各項政策有序實行,朝臣閑得發慌,就愛沒事找事。他們集體上奏,要求今上充盈後宮。

第三個煩惱來自離钺,雍正開始懷疑:她的槍炮知識,真的是從落難王子那學來的嗎?

自動機器,洋人真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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