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比章渝州更懵的還有郝建設。

“建設,同渝州結婚那位女同志你見過嗎?跟姨說說,她是什麽樣的人?”

郝建設擺手:“章姨,見過是見過,但具體怎麽樣我哪能說得清楚的,那是章魚自己看中的總歸不會差,你還不相信他的眼光啊?”

他對虞翠翠心有忌憚沒錯,可沒證據嘛,總不能空口白牙就說她哪哪有問題。

那日陪着梁安娜上山,看見珠珠被養得聰明伶俐,郝建設其實對她改觀了許多。

他想,一個願意無條件撫養遺棄孩子的人大抵不會壞到哪兒去,他應該多一點信任。

何況虞翠翠身邊還杵着章魚。

雖然他總說章魚思想不夠正,但章魚畢竟出身在軍人家庭,是幹不出違法犯罪之事的。

若是虞翠翠有異樣,他相信章魚絕對不會包庇,更不會助纣為虐,甚至會第一個抓住虞翠翠。

思及此,郝建設更沒有挑撥婆媳關系的心思了。

一手挽着章謹之的手,一手拎着她的行李。

樂呵呵道:“雖然不清楚對方的性格,但長得還挺漂亮的,和章魚站在一塊簡直是一對璧人。”

章謹之沒那麽好糊弄。

看着他問道:“嗯,除了長得好看,還有別的嗎?比如家住何處啊,家裏有什麽人啊,她家裏人好不好相處,這些你總不能一點不知道吧?”

郝建設:“……”

面對章謹之一臉“你和渝州可是好兄弟,你能不知道?”的表情,郝建設笑容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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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真知道。

“就是公社底下一個生産隊的,家裏……這個說起來有點複雜,說來話長,要不等章魚來了讓他親自跟你說?”

章謹之笑容微斂。

莫非有什麽問題?

她眉心淡淡地蹙了蹙,但很快又舒展開了。

“不要他說,姨就聽你講。說來話長也沒事,反正今個兒時間多得很,來吧,說說看,究竟怎麽個複雜法?”

郝建設心裏特別想哀嚎,他招誰惹誰了,咋非得讓他來介紹虞翠翠,愁死個人!

沒法子,章謹之好整以暇,等着他開唠呢。

郝建設斟酌了下用詞:“說複雜也不複雜,說不複雜也複雜——”

章謹之:“建設,你什麽時候變得羅裏吧嗦了?說重點!”

“……”

郝建設幹咳兩聲,“那章姨你先答應我千萬別生氣啊,其實吧,也沒什麽……”

他迅速把虞翠翠的基本情況說了一遍。

過程中都沒敢看章謹之的表情,等說完,郝建設坐立難安的小眼神還四處飄着呢,就是不敢落在章謹之臉上。

“沒了?”

郝建設一愣,有點懵:“啊,沒了啊!”

擡頭一瞅,章謹之果然臉色發青,似乎很生氣的樣子,郝建設心裏一咯噔,挽着她胳膊的手開始無所适從。

看吧,他就猜到章姨會生氣!

畢竟先前給章魚介紹的女同志要學歷有學歷要家世有家世,人才相貌一樣不差啊。

可惜章魚就是對人家沒感覺,現在好了,他自個兒找了個方方面面都不如的,當然,郝建設沒覺得虞翠翠真就那麽差,只是在世俗眼裏,她确實和章魚不匹配。

他猶猶豫豫,小心翼翼道:“……章姨,你冷靜啊。”

孰料章謹之斥的卻是:“她就沒報複回去?”

郝建設:……?啥?報複誰?

章謹之怒氣上頭,繼續罵道:“居然還是軍人,實在不負責任得很,他哪個戰區的,就應該讓政委好生給他上課才是。”

郝建設怔了怔。

才發現章謹之罵的是虞翠翠前夫,忙解釋道:“章姨,我也只知道些大概,不清楚其中的細枝末節,我看虞翠翠跟前婆家還有往來,想必人家事情處理得很妥當,這……談不上需要政委上課吧!”

章謹之側首看他,一副“你懂什麽”的樣子。

道:“翠翠在村裏沒根基,除了跟前婆家來往她能怎麽辦?照你的說法,她一個姑娘家長得又過于标致,如果沒有家人護着那不是誰都能欺負她?這麽看,她前婆家也算不上多壞,都是普通人罷了。”

郝建設聽她這麽說,都覺得不真實,腳下輕飄飄的,他傻傻問:“章姨,你不介意她二婚啊?”

章謹之擡手就擰他耳朵,似笑非笑:“建設,看不出來你還挺封建啊?現在都建國多少年了,婦女撐起半邊天你當說假的嗎?甭說二婚,只要人品沒問題,三婚四婚別人都不該妄加置評!”

可你是別人嗎,那可是兒媳婦!

要問郝建設介不介意,他也不介意啊。可世上的母親甭管自己兒子是一表人才還是一灘爛泥,對兒媳婦的要求,咦嘿,恨不得高到天上去。

他心裏這樣想,嘴巴一不留神就禿嚕出來了。

章謹之哭笑不得。

手上動作又用力擰了下,才從他耳朵上挪開。

郝建設摸了摸發燙的耳朵,嘶嘶喊疼:“章姨,我以為你跟我媽一樣看重門戶之見呢。”

章謹之失笑,道:“過日子的是渝州又不是我和他爸。我事先問你也沒打算棒打鴛鴦,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人家女同志,免得見了面話不投機半句多,我難受,她也難受,渝州啊卡在中間就更難受。”

她又不是第一回 見兒媳婦。

老大媳婦那等讨人嫌的脾性,她不也沒做惡婆婆嗎?

章謹之對兒媳婦的要求确實不高。

只要對方身家清白人品好就行,什麽家世,二婚不二婚,有沒有帶拖油瓶,那都不重要!

這年頭,誰還是貴族不成?

她家老聶不也是泥腿子出身?

她是泥腿子的老婆,渝州幾個是泥腿子的後代,無非是老聶憑着一腔孤勇在戰場上博出了頭,哪兒談得上家世?本質上和虞翠翠沒甚麽區別。

至于建設說的二婚帶孩子,章謹之就更不在意了。

左右兒子自己決定好了,他的工資養家糊口也沒問題。老三常年不在家裏,平日相處的時間就少,她不想把一家人團聚的時間浪費在給彼此添堵上,章謹之來之前就告訴自己莫操心太多。

兒媳婦若是對胃口,那就多多聯系,若是處不來,那就少打交道就是了。

她現在就盼着,對方真如建設說的那般好,那樣她和老聶也可以放心些。

“你呀,渝州比你小都讨媳婦了,你什麽時候也給你媽帶個媳婦回家呢?”

兩家同住大院,章謹之和郝建設母親馮一銀關系不錯,兩人經常在一塊念叨兒子不願相看的事。

她還好,大兒子和二女兒早就成家立業,頂多是小兒子讓人焦慮。

馮一銀就難受了,老大郝建設執意做單身漢,老二老三這對雙胞胎唯大哥馬首是瞻,以大哥沒找對象為由他倆也有往光棍發展的傾向,這不就把馮一銀急壞了嘛。

成天苦着臉,把家屬院未婚适齡的姑娘們都打聽了一遍,都托到外頭的媒婆身上了,同是當媽的,章謹之很能感同身受,這會兒見到郝建設,忍不住就開始催婚了。

郝建設嘴角抽抽,“章姨,你別說這麽恐怖的事,我害怕!”

章謹之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很有分寸地沒再提,而是問:“下午不用上班?”

郝建設:“跟人換休了。”

“您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我肯定得招待您啊。等章魚來了咱們就下館子去。正巧,入秋了正适合吃醬焖大泥鳅!”

“這個季節的泥鳅肉質肥厚,口感鮮美,小小一條還有非常不錯的營養價值,那幹辣椒蔥姜蒜倒鍋裏跟熱油一炒,香味甭提了。等出鍋,我口水都能流一地。”

章謹之聽着,時不時配合地問上幾句,兩天邊走邊聊很快回到宿舍。

大約又過了半個鐘,保衛科大爺說有人找,果然,來的人就是章魚。

郝建設快步迎上去,一掌拍章渝州肩膀。

興趣盎然地看着眼前的車子,啧啧稱奇道:“這車,廠裏居然願借?”

他目光正往駕駛座掃,就瞅見副駕上還有一人。

嚯!

虞翠翠也來了?!!

翠翠下車,慢悠悠走到章渝州身旁頓住,無比自然地打了個招呼:“郝隊,好久不見啊。”

郝建設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也沒多久,半個月前才見過。對了,珠珠也來了嗎?”

他一臉假笑,翠翠笑容則真誠多了。

搖搖頭,語調緩慢溫和卻很堅定:“郝隊,我女兒叫初七,不叫珠珠。”

挽回了小胖妞的名字後,才回答他的問題:“山路颠簸,我倆沒那麽喪心病狂帶着孩子來遭這個罪。”

章渝州也問:“我媽呢,在休息嗎?”

郝建設:“章姨在收拾東西,一會兒就出來。”

翠翠聽到“章”,眼珠兒轉了轉,有點好奇。她輕輕拐了拐章渝州胳膊,小聲問道:“你媽也姓章嗎?”

那不就和小胖妞随她姓一樣,莫非,章渝州也沒爹?

她眼睛眨啊眨的,沒掩飾自己的想法,章渝州垂眸,看了個明白,好氣又好笑地解釋:“我家是三個孩子,大哥和二姐随我爸姓聶,一個叫聶渝澤,一個叫聶渝霜,我跟我媽姓章。”

翠翠恍然,還能這樣!

她還以為只有遇到她這種情況孩子才跟母親姓呢。

畢竟村裏其他寡婦的小孩照樣跟着死了的老公姓的。

兩人小聲嘀咕,章謹之拎着東西出來就瞅見自家兒子稍微低着頭跟旁邊的姑娘說話,側臉溫柔得不成樣子。

“渝州!”

章渝州擡頭,朝聲音的位置看去,“媽!”

臉上的淺笑漸漸擴散開。

他幾步上前接過章謹之拎着的包裹:“挺沉的,裏面都是些什麽啊?”

章謹之:“給你和翠翠帶的特産還有布料,你信裏不是說這邊物資匮乏嗎,我就帶了些雜七雜八的,回頭你自己看。”

話落,章謹之狠狠瞪了章渝州一眼,把章渝州瞪迷茫了,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就見親媽略過自己朝翠翠走去。

“是翠翠嗎?我是渝州的媽,咱們總算見面了。”

“渝州不懂事得很,結婚這麽大的事前幾天才通知我和他爸,否則我也能來給你們操辦婚禮。”

“委屈你了!”章謹之拍拍翠翠的手背。

翠翠垂眸,目光落在手背一會,擡眸再看對方。

她看着并不顯老,頭發烏黑,間歇夾着幾根暴露年齡的銀發,皮膚和章渝州一樣白,瞧着不到五十的樣子。

頭發全部往後梳,在後腦勺盤成一個利落幹淨的發團,看着十分爽快利落,雷厲風行。

說話時嘴角眼裏卻又帶着溫柔的笑,給人很親近的感覺。

翠翠覺得她跟章渝州氣質上也很相像,優雅,溫和到讓人很難心生防備。

她的目光撞進章謹之溫柔慈愛的眸子裏,翠翠微微一怔,也笑着回應對方的善意:“不委屈,我也不喜歡大辦,事多累人。”

聽到這麽實誠的回答,章謹之眸底的笑容愈發深了。

翠翠越不在意,章謹之想到建設說的那些,反而愈發憐惜。

一臉心疼地摸摸翠翠的臉頰,道:“哪的話,結婚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累,那大男人不該頂上嗎?說來說去,還是渝州不靠譜。”

翠翠第一次被“長輩”摸臉,怪不自在的。

便垂首佯裝害羞,“……沒有,他還是很靠譜的。”

聽到兒媳婦下意識維護兒子的話,章謹之遞給章渝州一個滿意的眼神。

嘴上卻道:“你就是太實誠,太心軟,當心護着護着他給你蹬鼻子上臉,往後有的氣受了。”

章渝州:“……”

????

這是親媽?

到底在他倆來之前發生了什麽,怎麽婆媳見面就親親熱熱了?

章渝州滿頭霧水,人已經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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