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感謝陳妙妙同學在班裏不遺餘力的小廣播, 陸平很快就摸清了那幾個外國大學生的活動軌跡。

椒江大學城位于城市的另一端,由五所大專院校組成,每個周五晚上, 那些外國學生都會在一家叫做“月九斤”的店裏喝咖啡。

陸平當然喝過咖啡, 小時候偷喝爸媽買的速溶二合一, 長大了有了零花錢, 他偶爾會去便利店或者麥當勞裏買一杯甜甜的拿鐵咖啡,幫他度過月考前的背書沖刺之夜。

咖啡的事情先放在一邊, 重點是,他終于有機會和外國人對話了!為了不丢臉,他決定要抓緊時間再做幾道英語題。

抱着這樣的想法, 陸平這一周都表現得非常亢奮, 上英語課時認真極了,課間時還會拿出沈雨澤給他的教參書努力自學。

沈雨澤是他的同桌,自然把他的這番努力看得清清楚楚。

有一次,陸平在“密卷”上遇到一道難題,參考答案寫得很簡潔, 陸平沒看懂。

陸平抓了抓頭, 決定去找老師求助。

哪想到,沈雨澤卻攔住了他。

“這套參考教材是帝都x中的內部資料, 市面上找不到第二套。你拿着書直接去問英語老師, 英語老師肯定看得出來這套書的價值。她如果和你說:‘陸平同學, 老師想複印這套書, 讓同學們一起進步’, 你拒絕的了嗎?”

陸平“啊”了一聲:如果不是為了自己, 沈雨澤根本不會費力氣找這套教材, 這是沈雨澤專門為自己開的“小竈”, 是獨屬于自己的禮物。若就這樣分享出去,不僅辜負了沈雨澤的一片心意,而且……他也舍不得。

就當他是個自私鬼吧。

見陸平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沈雨澤矜持而滿意地點了點頭。

沈雨澤:“所以,那套書上有什麽不會的題,你可以……”……可以直接來問我。

陸平:“我可以單獨抄下來再去找老師!”

沈雨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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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平:“我先抄到本上,再去問老師。不讓老師看到教材!如果老師問我哪裏看到的題,我就說從網上看的!”

沈雨澤:“……”

“我聰不聰明?”陸平滿臉寫着求表揚。

沈雨澤面無表情:“挺聰明的。”

這麽聰明,怎麽沒在考試時多發揮一下呢?

……

周五的放學鈴聲剛一響起,陸平立刻從座椅上彈跳起來,三下五除二就把桌上散落的課本與文具塞進了書包裏。

沈雨澤只來得及和他說一聲再見,陸平就跑的沒影了。

看着小老鼠匆匆忙忙離開的背影,沈雨澤眉頭輕皺。是他的錯覺嗎,總覺得陸平這段時間怪怪的,仿佛……在背着自己計劃什麽似的。

陸平并不知道,他的異常表現已經引起了同桌的注意,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期待着今晚即将發生的一切。

——勇敢的騎士踏上了他的旅程,他将獨自開始一場屬于他的冒險!

小時候陸平看《堂吉诃德》的故事,覺得堂吉诃德瘋瘋癫癫,居然把驢子當駿馬,把風車當巨人。但現在他有些明白了,只有把未知的前路想象成一場刺激的冒險,才能讓自己忘記怯懦,自信滿滿迎接挑戰。

陸平提前給媽媽打了電話,他撒了個小謊,說今晚學校有活動,要晚一些回家。他沒有告訴媽媽自己孤身一人去大學城的事情,怕家裏人問東問西。

十七歲是一個格外微妙的年齡,在父母眼裏他還是個孩子,一舉一動都會讓父母擔心;但是在他心裏,他距離成年僅隔一線,可以自己決定去哪裏玩、認識什麽新朋友了。

陸平跳上公交車,周五的晚高峰實在可怕,別說在車廂裏找到位置坐下了,他的兩只腳都不能同時落地!他幾乎被人擠在半空,身後還背着一只沉重的大書包。公交車走走停停搖搖晃晃,地圖軟件上前方道路堵成了紫紅色。

等到陸平終于抵達大學城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他從學校出發時,六點的天空晚霞漫布;當他下車時,大學城外的商業街上,已經亮起了一盞盞霓虹燈。

這還是陸平第一次來大學城,看到什麽都覺得稀奇。

與他擦肩而過的人,看起來年紀只比他大兩三歲,但是穿着打扮都比他成熟很多。女生披散着長發,畫着精致的妝容;男生叼着煙,頭發也燙的很時髦。大學城外處處都彌散着一種自由的味道,戀愛中的小情侶甜甜蜜蜜的牽着手,完全不用擔心教導主任從某個拐角處跳出來,以早戀為名請家長。

哪個高中生不期待大學生活呢?在無盡的書山題海之中,大學就是他們夢想抵達的烏托邦。

陸平并沒有注意到,當他在悄悄觀察那些大學生時,那些大學生也在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或者更準确的說,在看着他身上的校服。

陸平長得幹幹淨淨的,留着乖巧的學生頭,沉重的雙肩背包墜在身後,想必裏面一定塞滿了高中教科書。這樣一個充滿學生氣的高中男孩居然出現在大學城,他孤身站在那裏,就像是一道微弱的、但是不容忽視的光,足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了。

當他在羨慕他們的成熟時,他們也在羨慕他的幼稚。

夜晚的大學城很熱鬧,餐廳、奶茶店、桌游店、網吧全部人滿為患。小吃攤見縫插針地擺在人行道上,大學生們手裏拿着奶茶,在一個個小攤前流連穿梭。

陸平沒吃晚飯,肚子有些餓了,剛好路過一個賣泡蝦的攤位,他便買了一只。

大學城的泡蝦可真貴啊,居然一只就要十塊錢,比北岸足足貴了一倍,加的肉也沒有陸爸爸給的多。

陸平一邊啃着油汪汪的泡蝦,一邊仰着頭,想要從路邊的門店招牌裏找到他此行的目标——“月九斤”咖啡廳。

很快,他便在商業街的一個角落找到了它。那家店的門廊并不顯眼,招牌小小的,若不是陸平刻意去找,很可能從它門口經過時都會錯過它。

他把沒吃完的泡蝦三下五除二全部塞進嘴裏,塞得兩頰鼓鼓的,像是一只囤糧的小倉鼠。他勉力咽下食物,想了想,又脫下了身上的校服外套塞進書包裏,只穿着一件帽衫。他對着街邊停靠的汽車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刻意抓得淩亂一些,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像高中生。

待一切準備就緒,他終于鼓起勇氣,推開了那扇褐色的玻璃大門。

“叮……”

清脆的鈴聲在頭頂響起,門框上挂着一只黃銅鈴铛,每當有客人推開大門時,就會輕輕撞上鈴铛,提醒咖啡廳內的服務員,有客人上門了。

這家店裝修的很有品味,桌子皆為實木,牆上裝飾了一些電影風格的海報,還有整整一面牆的書櫃。柔軟的真皮沙發圍着矮桌擺放,桌與桌之間用高大的綠植作為天然屏風,即能保證私密性,也不會顯得過于沉悶。

咖啡廳裏燈光昏暗,在角落裏有情侶交頸私語。

陸平的視線掃過屋裏的客人,呼吸一滞——真的有外國人!而且是好幾個外國人!

在咖啡廳最裏側的卡座上,五六名外國年輕人正聚在一起閑聊。他們也不知道在聊什麽有趣的事情,幾個人眉飛色舞,看上去都很興奮。有零星的英語單詞飄到陸平的耳朵,可惜以陸平的英語聽力水平,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他就這樣走過去搭話嗎?

……不,不合适吧。

但是,不能就一直這麽傻乎乎站着啊!他費了這麽多時間來大學城,就差這臨門一腳,不能慫呀。

陸平又開始在心裏上演“天使與惡魔”的獨角戲,他一時舉棋不定,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大大方方的說出那聲“hi”。

陸平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最終……小騎士又變回了小老鼠,他夾起尾巴,灰溜溜地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了。

他坐的地方正好是書架旁邊,他随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也不看它究竟寫了什麽,胡亂翻開一頁,其實是借着書頁的遮擋,悄悄打量着那邊的幾個外國大學生。

【小老鼠暗中觀察.jpg】

那幾個外國學生個子都好高,皮膚是奶油一樣的白,他們大聲談笑着,看上去關系很好。從陸平的角度看去,其中一個青年正好坐在他對面,他有着褐色的頭發和碧藍色的眼睛,長得還蠻帥的——但是(注意,這裏有個表示強調的“但是”)——陸平認為,若是把沈雨澤和他對比,還是沈雨澤的外貌更勝一籌。

陸平原本打算再暗中觀察一陣子,哪想到下一秒,那個藍眸青年好似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居然側過頭,主動與他對上了視線,還沖他笑了笑!

陸平:“!!!”

靠,他偷窺人家居然被人家發現了,這也太社死了吧!

陸平慌張低下頭,臉頰已經燒了起來。

咖啡廳裏的店員注意到了這位新來的客人,走過來,問他需要點些什麽。

“呃,”陸平早有準備,他故作鎮定地說,“我要一杯咖啡。”

沒錯吧,進咖啡廳就是要點咖啡的,對吧?

“好的。”店員态度很好,“您是要冷萃還是要手沖?我們店裏新進了幾種豆子,需要我為您介紹一下嗎?”

一邊說着,店員擡手指向了不遠處的咖啡機。

那是一臺銀灰色的神奇機器,它與陸平在便利店或者麥當勞見過的咖啡機完全不同,它大而笨重,亮閃閃的,上面有幾個手柄,一個店員正在咖啡機後操控着它,當店員按下某個手柄時,蒸汽噴湧而出,與此同時,一股濃重的咖啡苦香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就在那臺銀光閃閃的咖啡機旁,還有幾罐棕色的豆子,陸平能夠勉強看出那幾種棕色之間有着微妙的深淺差別,但是除此之外,他絲毫不覺得這些咖啡豆有什麽不一樣。

陸平:“……”

見陸平遲遲不說話,那位店員又問:“還是您想加奶呢?我們店有oatly和冰博克可供選擇,dirty是我們的招牌。”

陸平:“……”

這是什麽,那是什麽,冷萃是什麽,冰博克又是什麽?陸平被店員嘴裏吐出的那些專業名詞沖得頭昏腦漲,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咖啡不是只有拿鐵和卡布奇諾。

這一刻,陸平仿佛又回到了教室、站在他面前的人也變成了物理老師,明明老師講的話每個字都能聽懂,但是組合在一起就成了讓他雙眼發直的魔咒。

他很想問問那些名詞都指的是什麽東西,但是他一開口,就發現自己變成了啞巴,喉嚨幹澀——他怕他問出口後,會在店員眼裏看到鄙夷的神色。

就在他尴尬到腳趾抓地之時,一個意外人影出現在他的桌旁,替他解了圍。

“我的朋友還沒有想好點什麽。”說話的人口音稍微有些奇怪,但能夠聽懂,“等他決定了,我們會叫你的。”

陸平循聲擡頭,驚訝發現,出現在他面前的居然是那個藍眸外國青年!

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了陸平的窘迫。他從他朋友那桌離開,徑直來到了陸平身邊。

他态度大方又自然,他随手拉卡椅子,落座在陸平身邊,手中喝了一半的咖啡也一并放下,仿佛他們真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似的。

店員見兩人确實“認識”,沒有多問,留下酒水單後就回到了吧臺後。

陸平又驚又喜,他沒想到,一分鐘之前他悄悄觀察的對象,現在居然就坐在了自己身邊!離得近了,外國青年身上濃重的香水味道撲面而來,陸平被熏得鼻子發酸,但是人家剛給自己解了圍,當面打噴嚏實在太不禮貌了……而他強忍的後果是,他兩眼淚汪汪的,配上他臉頰還未消散的殷紅,極容易讓人産生遐想。

“嗨,我注意你好久了。”外國青年主動做起自我介紹,他的中文很不錯,“我叫埃裏克,你怎麽稱呼?”

陸平:“我叫陸……”他想了想,還是沒有說真名,“我叫路易斯。你為什麽會注意我?”

埃裏克對他眨眨眼:“因為你進門之後,就一直在看我啊。”

陸平不好意思極了:他還以為自己做的足夠小心,沒想到早就被埃裏克發現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和埃裏克練口語,但是埃裏克偏偏一直和他說中文,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自然的切換到英語頻道。

男孩臉上的羞赧讓埃裏克誤會了什麽,他把酒水單推到陸平面前,主動表示:“你想喝什麽,我請你。”

陸平連連搖頭,他要和埃裏克練英語,總不能讓人家出錢啊:“還是我來請你吧。你的咖啡已經喝完了,你要再來一杯嗎?”

“不了,晚上喝兩杯我會睡不着,我想來點別的。”埃裏克翻閱起酒水單。

陸平直到這時才發現,原來這家店并不只賣咖啡,還賣茶飲、果汁甚至還有酒!

雖然陸平還沒成年,但是他喝過酒——逢年過節需要祭祖,陸平都會跟着爸爸一起給先人上供,自家釀的黃酒又香又醇,爸爸會讓陸平喝上三杯,然後給先人磕幾個響頭。

不過,陸平今天是來和外國人學習的,又不是來給外國人上墳的,高中生不能随便喝酒。

他的目光在酒水單上搜尋了一番,找到了一個适合自己喝的飲料:“——我喝這個,長島冰茶。”

Iced tea,聽上去就甜甜的,應該是冰紅茶味的吧。

不過這裏的冰紅茶好貴啊,居然一杯就要六十塊錢,消費真高。

在得知陸平點了長島冰茶之後,埃裏克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幹脆跟他點了一樣的。

在點完單後,兩人又開始聊天。埃裏克是個很健談的人,他告訴陸平,他今年20歲,剛從美國來這邊做交換生,他以為陸平也是周圍大學的學生,問之前怎麽沒有在這裏見過他。

陸平結結巴巴:“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裏……”

“這裏環境确實不錯,我喜歡在這裏點一杯咖啡,看一下午書。”埃裏克問,“你在看什麽書?”

陸平手裏拿着的是剛剛從書櫃上随手取下的書,他拿書時并沒有注意封皮,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居然誤打誤撞,挑了一本英文原版的《傲慢與偏見》。

這是一本寫進了“高中生必讀書目清單”的世界名著,陸平看過電影版,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故事,但小說還沒有看過。

《傲慢與偏見》裏涉及的英文單詞并不艱深,陸平翻開的這一頁剛巧沒什麽難度,陸平有心秀一下自己的英語水平,便鼓起勇氣把這段英文念給埃裏克聽。

“Vanity and pride are different things, though the words are often used synonymously. A person may be proud without being vain. Pride relates more to our opinion of ourselves,

vanity to what we would have others think of us.”

(虛榮與驕傲是兩個不同的概念,雖然兩個字眼經常被當作同義詞混用。一個人可以驕傲但不虛榮。驕傲指的是我們對自己的看法,虛榮則牽扯到我們希望別人對我們的評價)

陸平越念聲音越小。

虛榮,驕傲,驕傲,虛榮……

明明只是随意翻開了一本書,但這句話卻微妙的影射了陸平現在的狀态。

他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老鼠,很想大聲反駁“不是的!我不是這樣的!”,但他心底卻有個聲音在說:陸平,你就是這樣的,你就是這樣的人,如果你不虛榮,為什麽要在網上假扮成別人?如果你不在意別人對你的評價,為何面對店員,都不敢開口詢問那些咖啡代表了什麽意思?

真正的驕傲應該像沈雨澤那樣吧,從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永遠自我、自信、自豪。

陸平吸了吸鼻子,告訴自己不要一直沉浸在這種負面情緒之中,至少……至少他有在努力做改變啊。

埃裏克并沒有注意到陸平眼底稍縱即逝的落寞。在陸平讀完那段英文之後,埃裏克也自然而然的開始說英語,與陸平聊起那本世界名著。

實話實說,陸平的英語聽說水平實在太差,埃裏克只能放慢再放慢速度,他才能勉強跟上。面對這樣破破爛爛的散裝英語,埃裏克原本昂揚的“性致”也被碾碎了。

埃裏克無奈提議:“不如我們繼續說中文吧。”

“不!”陸·堅定的英語口語訓練者·平拒絕了他的提議,“I want speak English with you!”

他都請埃裏克喝東西了,錢都花出去了,他當然不能浪費寶貴的時間!

埃裏克:“……”

恰在此時,他們點的長島冰茶終于端上了桌子。

玻璃杯裏鋪着厚厚一層冰塊,淺紅色的液體在杯中流動,在頭頂昏黃的燈光下,呈現出暧昧的色澤。随着吸管的攪動,透明的冰塊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咔啦卡啦的聲響。

陸平心中腹诽:大學城消費怎麽這麽高啊,一只泡蝦十塊錢,一杯冰紅茶就要六十塊,而且大半杯都是冰塊……

他講了這麽久的英語,早就累到口幹舌燥了,見“飲料”端上桌,他迫不及待地拿過一杯,含住吸管,猛地喝了一大口——檸檬的酸味與薄荷的清爽湧入舌尖,他來不及反應便滑入喉嚨,直到幾秒之後,酒精的後勁才蜂擁而至,湧上大腦。

“!!!”陸平震驚,這,這,這杯冰紅茶裏怎麽有酒味?

他哪裏知道,長島冰茶其實是以伏特加等四種烈酒為基地,調至而成的一款雞尾酒。它度數很高,至少有四十度,是酒吧裏隐藏的“殺手”。

就在陸平對着這杯“冰紅茶”瞠目結舌之際,一旁的埃裏克忽然有了動作——他先像是伸懶腰一樣自然擡起手臂,然後手臂下落,直接放到了陸平身後的沙發靠背上。這個動作從遠處看起來,像是把陸平攬在了懷裏一樣。

他俯身湊近,說話時,他身上那股嗆人的香水味道又一次包圍了陸平。

“親愛的路易斯,”埃裏克用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盯着陸平,語氣親昵,“周五的晚上你來這裏找我,應該不止是為了和我聊天的吧?”

他離得太近了,近到陸平有些微妙的不舒服。……難道外國人都這麽熱情的嗎?

他在這點上非常遲鈍,尚未開竅,自然也意識不到危險的逼近。

他看向近在咫尺的外國青年,眨了眨眼睛,臉色赧然的承認:“我找你确實不止是為了和你聊天。”

埃裏克面露喜色,以為一條小魚終于上鈎。

可接下來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陸平側身拿出自己的書包,從書包裏掏出一本厚厚的英文教參書,放到了他的面前!

男孩一臉興奮地看着他,大膽提出要求:“我有一些英文題不會,你能給我講講嗎?”

光是練口語有什麽用!還是要做語法真題啊!

埃裏克:“……”

埃裏克:“…………”

埃裏克:“………………”

埃裏克瞳孔地震,他看看陸平,再看看面前的英語書,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他不敢置信:這個清秀的男孩從一進門起,就頻頻看他,給他釋放信號!埃裏克還以為今晚要有一場豔遇,哪想到……對方只是想蹭一個免費英語老師!

埃裏克越想越是生氣,這種感覺就像是放長線釣魚,結果浪費了時間與精力,卻發現那根本不是魚,而是沉在湖底的垃圾!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推開那本英語書,一把抓住陸平的手臂,他咬牙切齒地重複了一遍:“你是在耍我嗎?”

陸平哪會想到,這個剛才還看上去和善健談的外國青年突然變了臉?他猝不及防地被人抓住,手臂上傳來的疼痛感讓他當即痛呼出聲:“你做什麽?!放手!”

埃裏克當然不會放手,他不僅沒有放手,甚至加重了掌心的力度。他的身高足足比陸平高了半個頭,身材也很健壯,陸平哪裏是他的對手,即使他拼命掙紮,依舊被他死死按住。

他們所在的位置有綠植作為間隔遮擋,燈光又很昏暗,一時間居然沒有人發現這裏的沖突。

陸平大腦一片空白,就在他想要呼救之際,突然一個熟悉的人影闖入他的視線,仿佛從天而降的神祇,出現在埃裏克身後。

那人俊美的五官完全被煞氣籠罩,眼底滿是怒火。在看清那人樣貌的一瞬間,陸平便叫出了他的名字:“沈……”

接下來的話,都被沈雨澤的動作打斷了。

陸平甚至看不清沈雨澤是怎麽出手的,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沈雨澤便把埃裏克的手從陸平身上掰開,暴力扭到了身後!

沈雨澤自小受過相應訓練,想要對付這樣空有肌肉的蠢貨根本不在話下。少年用了十分力氣,一手壓住埃裏克後頸,一手扭着他的胳臂,把對方死死壓在了圓桌上。埃裏克痛得涕淚橫流,轉眼間臉上血色褪盡,煞白一片。

沈雨澤眼神冷蔑至極,他低頭看着這個混蛋,一字一頓地說——

“——聽不懂他的話嗎?他讓你放手,you fucking assh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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