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一上午的英語教習， 對于“老師”和“學生”來說都是一場深深的折磨。
要不然說“輔導功課”和“老司機教開車”是兩大破壞親密關系的殺手锏呢，沈雨澤這十七年來的所有涵養都在這時用盡了。
說陸平傻吧，但他其它時候都很精；可是沈雨澤教的東西， 陸平轉眼就忘，仿佛他腦袋裏有一個濾網，所有英文字母都自動過濾了出去。
沈雨澤準備了一支筆， 陸平錯一道題， 他就在陸平手背上敲一下……一上午過去， 陸平的手背都被敲紅了。
陸平委委屈屈地說：“你就不能換個地方打啊， 很痛的好不好？”
沈雨澤不去看他裝可憐的表情， 語氣冷冰冰的：“這是為了讓你長記性。我英語好歹是第一， 你是我親自輔導的學生，如果你下次月考英語成績依舊只能拿卷面的一半分數，丢得可不止是你一個人臉。”
“不止一半分數呢， ”陸平連忙澄清， “是82分！比一半多了7分呢！”
“……你還挺得意的啊？”沈雨澤氣笑了。他的笑容稍縱即逝， 很快又擺出一副冰山表情，從習題冊裏圈出三篇閱讀理解，，推到了陸平面前，“給你二十五分鐘， 做完三套閱讀， 不難吧？”
陸平大驚：“怎麽不難？！難死了！”
沈雨澤就當沒聽見， 俊美的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一共十五道題， 錯題不能超過兩……三道， 多錯一道，就要接受懲罰。”
“什麽懲罰？”
沈雨澤沒說話， 而是屈起手指，做了個彈腦門的動作。
陸平：“……？？”
靠，陸平小學畢業後就沒被人彈過腦門了！沈雨澤這是把他當小學生了嗎？
陸平還想同他讨價還價，但沈雨澤已經拿出了手機，調出了秒表模式：“做好準備，三，二，一——開始！”
陸平：“等等，能不能換個懲罰手段？彈腦門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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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一下，”沈雨澤瞥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你已經浪費二十秒了。”
“……”
可憐的陸平有什麽辦法呢，只能哭唧唧地去做英語題了。
二十五分鐘的時間用在考試中實在太短，陸平前兩篇閱讀各花費了十分鐘的時間，為了降低做題率，他做的特別認真，幾個選項反反複複檢查，一次又一次的回原文找句子。這就導致前面浪費的時間太多，最後一篇閱讀——還是最難的一篇——只剩下五分鐘時間了！
沈雨澤曲指敲了敲桌子：“五分鐘。”
陸平急慌慌開始讀第一行。
過了一會兒。
沈雨澤：“三分鐘。”
陸平這時候連第二段都沒有讀完！
又過了一會兒。
沈雨澤：“一分鐘。”
陸平嗷嗷委屈：“你能不能不要倒數了？我感覺你這不是在催我做題，是在催命！”
做題最忌心急，陸平被催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只能硬着頭皮放棄閱讀，直接跳到後面寫題。
當沈雨澤手裏的計時器只剩下最後五秒時，陸平大筆一揮，最後三道題都選了C。
“時間到——”沈雨澤問：“——陸平，為什麽你都選C？”
“很簡單，這是一道數學題。”陸平放下筆，鄭重其事地說。
“怎麽又和數學扯上關系了？”
“看到沒有，這就是你上數學課不好好聽講的下場！”陸平正愁沒機會奚落沈雨澤呢，幹脆反過來給他上課，“其實選abcd哪個選項都無所謂，重要的是選一樣的！一道題一共四個選項，我随便選一個，對的概率就是四分之一，對吧。”
沈雨澤點點頭。
陸平扯過一張紙，随手寫下一串概率等式：“三道題全對的概率，是xx，等于六十四分之一。對兩道錯一道，是六十四分之三。錯兩道對一道，就是六十四分之九了！！！加起來就是将近五分之一的概率了！！”他握拳，“搏一搏，單車變摩托，我不信我運氣這麽差。”
沈雨澤：“……說到底，還是憑運氣。”
陸平：“漏，我這是憑數學之神的保佑。”
“那行吧，讓我來看看數學之神有沒有保佑你。”沈雨澤拿過他的試卷，直接開始判題。
陸平：“等等，你為什麽不對答案？”
“為什麽要對答案？”沈雨澤反問，“你給你妹妹輔導功課的時候，也需要看答案嗎。”
“……………………”可安安今年才一年級啊。
陸平鼓了鼓腮幫子，把異議咽了回去。
他雙手十指交岔扣在胸口，做出一副祈禱的樣子，緊張兮兮地探着腦袋看沈雨澤給他判卷子。
第一篇閱讀，很好，沒有一道錯！不枉他認真讀了兩遍！
第二篇閱讀，也還可以，只錯了一道。
陸平拍拍胸口安慰自己：“沒關系，沒關系，不到最後一刻我不能放棄！”
終于到了最後一篇，也是最難的一篇了！
第三篇閱讀的詞彙難度大，語法也複雜，而且陸平做題時，沈雨澤一直在旁邊倒數，搞得他心神不寧，讀得磕磕絆絆……當然，陸平必須承認，即使把時間延長一倍，他也沒有信心第三篇閱讀拿到滿分。
只不過這樣一篇在陸平眼裏是五星難度的文章，在沈雨澤眼中依舊很簡單，少年眉頭輕輕蹙着，一目十行地看完整篇閱讀，視線滑落到下面的五道選擇題上。
陸平連呼吸都停滞了，他死死盯着沈雨澤眼裏的紅筆，用意念給它施加魔法。
紅筆擡起，紅筆落下——接連兩個紅叉出現在答案旁！
陸平：“……為什麽錯的是前兩道？？”
如果是後三道也就罷了，畢竟後三道是蒙的答案。可是前兩道題都是他自己做的，怎麽還會錯啊QAQ！
沈雨澤的筆并未停頓，繼續挪到了下排的題。
第三道，選C，正确。
第四道，選C，依舊正确！
沈雨澤明顯遲疑了一下，他又回到原文重新看了一遍……沒錯，這兩道确實都選C。
數學之神确實眷顧了陸平。
旁邊的陸平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了！原本在胸前合十的手，現在死死壓住自己的嘴巴，他的心跳從來沒這麽快過，他發誓這絕對是他經歷過的最刺激的事情了！
如果最後一道題也對的話，他以後就不是嵌糕王子，而是概率王子了！！！
陸平的心裏都要為自己唱起BGM了。
然而，不等他心裏的戰歌奏到高-潮，一個突如其來的叉子，打破了概率王子的加冕儀式。
只見那只象征着惡魔的紅筆毫不留情地在第五道題旁邊畫了一道大大的叉子，這道題的正确選項并不是C，而是D……
但不管是A、B還是D，都不會對結局産生任何影響了——陸平的錯題數達到了四道，觸發了沈雨澤的“懲罰”。
陸平還在負隅頑抗：“……不，等等，法官大人我申請上訴！我申請重判！”
“上訴什麽？”沈雨澤用紅筆在試卷裏劃出一道紅線，“第五道題的答案就在原文的最後一段，只不過是替換了一個同義詞，又把肯定句換成了雙重否定句。”
陸平盯着那道紅線看了又看，不得不承認，沈雨澤說得是對的。
偉大的數學之神抛棄了概率小王子——現在陸平又變回了一只可憐兮兮的小老鼠了。
而且，還是一只被貓咪按住尾巴，即将接受懲罰的可憐老鼠。
小老鼠擡手捂住額頭，戰戰兢兢問：“沈，沈雨澤，你不會真的要打吧？”
“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沈雨澤右手的拇指和中指相扣，憑空彈了兩下。那個力度，那個速度……讓陸平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沈雨澤催促，“咱們之間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陸平，我一上午給你講了這麽多題，你還錯這麽多，我只彈你額頭，沒有打你屁股，已經夠給你面子了。”
說到這裏，沈雨澤的目光飛向陸平的下半-身，似笑非笑地問：“還是，你選打屁股？”
陸平趕忙道：“……那，那還是選腦袋吧。”
兩害相權取其輕，陸平還是懂這個道理的！
男孩委委屈屈地用手捋開自己額前的碎發，露出光潔的額頭。他仰起脖子，有些懼怕地合上了眼，睫毛微微顫着，明明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彈腦門，卻因為自己吓自己，硬是搞出了慷慨赴義的樣子。
撩起碎發後，陽光終于可以放肆地親吻這個男孩了。
十六七歲的男生正處于青春發育期，在荷爾蒙激素的作用下，大多數的男生都是“歪瓜裂棗”：一半人滿臉青春痘，另一半人每天要和亂糟糟的小胡子做鬥争。
可陸平臉上幹幹淨淨的，并不像同齡人那樣邋遢。他皮膚細白，即使這麽近距離的看，臉上也沒什麽瑕疵；合上眼睛後的他，眼裏的那絲懵懂與自卑全部掩藏起來，他的臉圓圓的，因為緊張，鼻子還皺了兩下，兩瓣嘴唇抿在一起，時不時探出舌尖舔舔。
可愛又可憐。
明明這張臉并不算多麽清秀好看，但沈雨澤依舊不知不覺看入了迷。
——他附身前傾，距離毫無防備的男孩越來越近，只要再貼近一公分，他就又可以聞到陸平身上那股好聞的糯米甜香了。
陸平的世界一片黑暗。他在黑暗裏戰戰兢兢的等待着，不知等了多久，依舊沒有等到本該落在他額頭上的疼痛。
與之相對的，他隐約感覺到一股熱源向他緩緩貼近。
“？”陸平不敢睜開眼睛，困惑地問，“沈雨澤，你不彈了嗎？”
“……”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靜。
——熱源忽然抽身離他而去。
下一秒，一聲彈響落在他的額間。
……诶，奇怪，居然不疼。
陸平驚訝之下立刻睜開了眼，只見沈雨澤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正襟危坐着，翻閱着面前的課本。
面對陸平的訝異，沈雨澤語氣如往常一般平靜淡定：“好了，這次饒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