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系統開始裝死。

沈翠閉着眼睛躺在躺椅上,一邊怡然自得地晃悠,一邊在腦內喊他。

先喊【系統】,又喊他編號【962464】,一連喊了幾十遍,系統無可奈何地說:【知道了知道了,別喊了!我現在就整合一下系統資源,最遲明天早上,就會發布新任務代替原來的任務!】

沈翠連忙讨好地應道:【好的好的,您忙哈。我不煩您,任務整合好了随時發布,我随時都準備好了!】

【宿主也別高興的太早,調整任務之後,任務難度将會呈現階梯式增長。】

【那會直接讓我送二胖去考狀元不?】

【那倒也不會啦!】系統的男神音都憋得走調兒了:【那不叫階梯式增長,那是直接要求宿主通關了!】

【那就沒事兒了,嘿嘿。】

系統涼飕飕地哼了一聲,然後就下線了。

沈翠依舊樂呵呵的,唇邊的笑都沒再褪去。

連帶着很快周氏都發現了她不對勁,不過周氏并不是多嘴的人,所以并沒有發問。

還是晚間周氏回去了,穆二胖問他娘這是笑啥呢?都笑大半天了。

沈翠說沒啥,又神秘兮兮地道:“你快睡,明兒個該讀新的了。會比較累哦。”

按着系統過去發布的任務慣性,穆二胖是完成任務的主力,系統說了明日發布的任務會難上不少,估計自家胖兒子且得勞累一番呢。

“我不怕累!”穆二胖眼睛亮晶晶地和她保證,“前頭娘教的我都會了,就等着學新知識呢!”

預料到第二天得忙碌起來,所以沈翠後頭沒再和他說話,母子倆就此歇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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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公雞初啼,系統叮一聲發布了新的任務。

沈翠剛聽到提示音就坐起了身——往常是絕對不可能的,她現在也算是個小懶蟲了,年後天氣也沒有回暖的那麽厲害,不睡到天光大亮,她不可能起身。

今兒個她是再不賴床了,馬上就查看起系統任務。

【系統任務:請宿主為養成對象擇一名師。資質不可低于85。所謂‘資質’,即為包含智商、情商、記憶力、想象力、魅力五大屬性在內的平均屬性。】

【此任務期間,系統将為宿主開放對他人的資質檢測能力。】

【任務時間:三天。】

【注:本任務為跨級任務,若宿主挑戰失敗,将不會受到剝離系統的懲罰,只會扣除賬戶上所有購物點,并退回到之前的任務進度。】

還別說,系統前一天沒說錯,這個擇名師的任務還真是比前頭啓蒙練字的任務難了一大截!

沈翠凝眸不語,倒不是為難度發愁,而是向系統提問道:【這個就是你說的,能給我搞錢的任務?】

這任務怎麽看都不像搞錢的,倒像是個破財的啊!

這時候的人祭祀都講究一個天地君親師,啥意思呢?就是老師,那就相當于學生的半個父親。

若是學生惹了什麽事兒,老師也多少會受到牽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老師收學生的講究當然也就多起來了,先要收束脩,更要考核學生的秉性、學識。

穆二胖雖然成長進度喜人,但那是和過去的他相比。

放到同齡的孩子身上,他肚子裏那點墨水可就實在不夠看的了。

除非直接花費重金,把對方給收買了。

系統沒好氣地道:【宿主想要來錢,不得先把前置任務做了?我早就和宿主說過,調整任務進度,代價是階梯式增長的難度。你要是不想做……】

沈翠前頭還存疑,察覺到系統這氣呼呼的勁兒,她就不懷疑了!

她連忙擺手說別,【我這就去。我再問一句哈,搞錢任務之前的前置任務有幾個?】

她就怕系統給她安排一連串的前置任務,到時候別錢沒搞到,先把現在為數不多的家底兒都給敗光了。

【就這一個!】

系統大爺今天格外的氣兒不順,沈翠不再多問,開始吹起了彩虹屁:【好呀,你安排的任務真好。之前沈家那邊以為二胖是跟着他大哥讀書的,他大哥那邊呢,估計是以為我給他請了先生。等于是兩頭瞞着,眼下時間短倒還好說,但是往後他大哥會離開縣城,周氏又時常過來,這肯定是瞞不住的。而且我肚子裏也沒多少這個時代的墨水,往後教他會越來越難,是該給他請個先生了……這任務失敗了你也不會送我回原世界等死……你真的特別好,是我見過最大方、最妥帖、最疼人的系統了。】

洋洋灑灑一通彩虹屁吹完,系統的怒氣值似乎減少了許多,但依舊不大高興,【宿主知道就好。】

沈翠縮了縮脖子不敢多嘴了,一邊起身一邊立刻打開系統的【資質檢測】功能。

打開以後,沈翠眼前的世界并沒有發生什麽變化,但是當她看向穆二胖的時候,還在沉睡中的穆二胖的頭頂多了一行字——

【資質:35】

他原本的屬性是個位數,後來吃了一顆【開竅丹】,每樣屬性都爆增了20點。

加上這段時間的讀書練字和堅定心智,又每樣都增加了幾點。

所以一平均下來,就是這35點資質了。

後頭沈翠又去飛快地燒水,等熱水一燒,她就把穆二胖喊起床,母子倆一起洗漱。

洗漱的時候沈翠還對着水盆照了照,她的頭頂并沒有出現資質的。

所以這功能是對特定的一些人開放的?

帶着這個疑問,晨光熹微之際,沈翠和穆二胖一道出了家門。

此時水雲村裏,農人大多都已經起了,但早春冬日寒冷,并無什麽人出門。

倒是村口的學塾裏,夫子正帶着一群孩童已經開始早讀。

“混沌初開,乾坤始奠……”

“氣之輕清上浮者為天,氣之重濁下凝者為地……”(出自《幼學瓊林》。)

循着這朗朗的讀書聲,沈翠和穆二胖很快就到了學塾外頭。

如她猜想的一致,系統的【資質檢測】功能只對已經開始讀書的人有用,像學塾門口送孩童過來的家長,頭頂則沒有那麽一行字。

沈翠再往學塾裏頭往裏一瞅。果然連同夫子在內,每個人的頭頂上都有資質的字樣!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孩童自不必提了,屬性大多和穆二胖差不多,而上頭拿着書,搖頭晃腦領讀的夫子,資質都只有70。

其實想來也是,原書男主穆雲川的各項屬性接近峰值,所以才能連中六元。

這村裏教書的是個老秀才,考了半輩子都沒中舉才回鄉教書的,資質在讀書人裏自然只能算是中上。

村裏已經沒人比他資質更高的了,沈翠便不在村裏停留,快步往城裏走去。

而城裏原身也沒怎麽去過,所以還得去求助親娘鄭氏。

又是兩刻鐘,沈翠和穆二胖進了城,去了茶壺巷。

沈家的男人此時都已經外出上工,只鄭氏和兩個兒媳婦在家。

鄭氏在城裏住了好幾年了,消息當然比沈翠靈通。

聽沈翠說要給穆二胖找個比村裏教書秀才還好的先生,鄭氏沒有不同意的。

“前頭聽陳家那老婆子說,他家大牛找了個舉人當老師。我那會就想着咱家二胖不能落後,前兩天沒事兒我就去打聽過去了。陳家找的那個舉人,就住在咱們家不遠處,過完年就好多人提着禮物上門想拜入他門下呢。那天正好有人經過,我打聽了一嘴,說是一年束脩要十兩,若是在他家吃住,則還要另算。另外筆墨紙硯那些還得自備,逢年過節也要備禮,加在一起,一年怎麽也得十五六兩了。”

沈翠和穆二胖空着肚子出來的,當時母子倆正吃着鄭氏給他們下的面條。

聽到鄭氏這話,穆二胖吓得都忘了吃面,沈翠則差點一口面條噎在嗓子眼。

鄭氏埋怨的斜她一眼,一邊給她拍着後背一邊說:“我知道你慣是心疼銀錢的,別說你了,當時我聽了就驚一跳,所以才沒拿定主意要不要和你商量。”

十五六兩委實不便宜,像沈大沈二這樣,經年累月在城裏熬出頭的,加起來一個月也就五兩銀子,一年合算下來就是六十兩左右。

但兩房各還有好些人呢,在城裏生活不比在村裏,那是樣樣都要錢。

大人或可儉省一些,孩子們的吃穿用度當然不好克扣。

所以兩兄弟只會把一半的銀錢上交到公中,剩下的留着自家開支。

兒子們一年孝敬三十兩,倒不是鄭氏和沈老爺子不肯拿出一半給大外孫用,而是真要在明面上支出那麽一大筆,小兒媳李氏先不提,而大兒媳陳氏那邊,估計得鬧翻天。

別的倒也不怕,就怕陳氏打着孩子的名頭,說二胖既然能讀書,那麽他兒子沒比二胖小多少,自然也該去讀書。

鄭氏和沈老爺子雖然私心裏更偏疼穆二胖一些,但明面上卻得對孩子們做到一視同仁。

那銀錢就是絕對不夠使了。

沈翠喝了口面湯,把面條給咽下了肚。

肉痛了半晌,她一閉眼道:“娘先帶我去老舉人那裏看看,若真是個有學識的,十五兩就十五兩!”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反正系統不會騙她,前置任務做完,後頭絕對能搞到錢!

鄭氏聽了她這話,沒好氣道:“我前頭還覺着你變了個人,今兒個聽你這話才知道是我想多了。你還真是癞疙寶打呵欠,口氣大的很!十五兩是普通标準,若是考校沒過,聽說還要另外給不少呢!”

罵歸罵,等沈翠把一碗面條吃完,鄭氏也考慮清楚了,一直這麽為難猶豫也不是個事兒,是該先去親眼見識一下那老舉人,若真是個才學兼備的,就得早點定下來,不然一個猶豫,又得再等一年。所以她還真把沈翠和穆二胖帶去了。

如鄭氏所言,老舉人家熱鬧非凡,多得是上趕着要把家裏孩子送來讀書的人。

他家宅子也不大,裏頭已經站滿了人,隊伍已經排出了十幾米,清一色都是安靜地提着禮物,領着自家孩子排隊的家長。

沈翠他們來得晚,就排在了隊尾。

也是運氣好,他們才站定沒有多久,老舉人出來了,沖着衆人一拱手,十分客氣地說了句“招待不久,勞大家等候”。

衆人自然客氣回禮,忙道不會。

說着老舉人就讓學生幫忙發了一些紙出來。

那些紙上寫的自然都是考題,根據求學孩子的年紀來發的。

若是年紀小一些的,則就是簡單的背誦《三百千》或者《幼學瓊林》等啓蒙讀物。

若是年紀大一些的,則需要看過《論語》《孟子》等。

而穆二胖這個年紀,收到的考題則已經是要求他讀過四書了。

其他的孩子拿到考題後立刻正了神色,嚴陣以待地開始準備。

而穆二胖則臉色毫無變化——因為別說背誦了,他連四書是什麽都不知道,完全是一頭霧水,忘記了該作何反應。

而沈翠同樣的有了一瞬間呆滞——即便是城裏這樣熱門的人選,老舉人的頭頂的資質赫然只寫着80。

要知道有句話叫窮秀才,富舉人!

舉人不止可以免除賦稅,若是會鑽營一些,那還能當個下放的小官。

都這樣一號人物了,在系統評定裏居然都只有80點的資質?!

要不是系統現在還在生悶氣,沈翠高低得抱怨兩句。

老舉人知會過大家一聲後就又回去了,衆人依舊排着隊。

沈翠悄悄拉了鄭氏一下,低聲道:“娘,咱回去吧。”

鄭氏伸着脖子數了數前頭的人,說:“就十幾家,排個把時辰差不多了。你要是累,你帶二胖回家歇着,我擱這兒排。”

“不是,我就是覺得不大合适,我們回去再說。”

鄭氏驚訝道:“這舉人老爺給咱二胖當先生還不合适?丫頭你口氣是真不小!”

不怪鄭氏如此吃驚,旁邊的人聽了一耳朵,也忍不住開口道:“你這人好大的口氣,黃舉人可是實打實的舉人,若不是他年紀大了,力有不逮,指不定就去青竹書院教學了,哪裏還輪得着咱們?”

“就是!別是自家孩子答不上黃舉人的題,故意這麽說,想挽回面子吧。”

“對啊,你這要是連黃舉人都瞧不上了,怎麽不把你家孩子送去青竹書院?眼下可正也是書院招生的時候!”

那人自然不是真的好心提醒沈翠,而是故意拿話揶揄她呢!

青竹書院,也就是穆雲川在讀的那間書院,是州府都享負盛名的好書院。

山長更是兩榜進士出身,因故辭官才在此處創辦書院,教書育人。

來求學的學子猶如過江之鲫,數不勝數。

而書院招生的要求則更為嚴格,選人的比例呢,十不取一。

聽說還有已經考上秀才,身負功名的學子上來求學,都被山長拒之門外的。

眼下穆二胖那35點資質,剛學過三百千的學習進度,自然是達不到人家的招生标準的。

要不然沈翠肯定直奔着書院去了。

裝死了一早上的系統此時忽然發聲:【你看吧宿主,這個任務本來會是在養成對象在系統的幫助下自學一年後發布的,也就是明年這個時候。到時候這個任務的難度就會大大降低。一口吃不成個胖子,宿主還是老老實實地放棄,回退到之前的任務進度。不就是過一年窮苦日子嗎?宿主聽沒聽過這樣一句話,所謂‘寶劍鋒從磨砺出’……】

【你咋比我還喪氣呢?這不是才過了半天而已。我還想問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叫世上無難事,只要想搞錢!】

【宿主你……你……】系統“你”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話。

而沈翠和他說話的工夫,鄭氏也跟別人吵起來了。

她閨女她咋說都成,輪得到外人當着她這老娘的面指指點點?

“青竹書院咋了?我家二胖他大哥就是在那裏讀的!不過是我二胖年紀小,我閨女才想着先給他找個先生開蒙,輪到你說這酸話?”

鄭氏是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穆二胖到他嘴裏,都快成了第二個穆雲川了。

沈翠沒得辦法,只得先對對方歉意地拱拱手,再把親娘從人堆裏拉出來。

拉出人群後,鄭氏還氣咻咻的,轉身對着地上啐了一口,“不就是個舉人,我回頭給我家孩子尋個更好的!”

冷靜過後,鄭氏帶着沈翠回了家。

陳氏前頭又偷聽了牆角,知道她們母女去尋黃舉人了,又沒那個膽子跟去阻止,正愁的在家裏直打轉。

猛得見到她們回來,鄭氏臉上還挂着怒容,陳氏知道事兒沒成,一下子就笑開了。

鄭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但到底沒在孩子面前罵她,只把陳氏瞪得吓回了自己屋裏。

後頭鄭氏問沈翠是怎麽個章程,沈翠可不敢再讓她參與了——剛一個錯眼,要不是她拉的及時,鄭氏指不定就和人打起來了!

她就說:“我暫時還沒想好哈,娘先消消氣,沒得把自己身子氣壞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鄭氏還在氣頭上,倒是沒留他們,只說她再想辦法打聽打聽別人,回頭知會沈翠。

從茶壺巷離開後,沈翠當然沒有直接帶着穆二胖回家。

這個任務一通三天時間,錯過一次就要按着原來的任務進度再等一年,不努力到最後關頭,她肯定是不會放棄的!

或許是聽人提了一嘴青竹書院,沈翠想着事情的時候,不自覺地就帶着穆二胖到了書院街附近。

這孩子今日也格外老實,跟着走了好半晌都不吭聲。

上午吃完的面條這會子也該消化了,沈翠就帶着穆二胖在街口找了個馄饨攤坐下。

“是不是累啦?”沈翠讓攤主下了一碗馄饨,轉身拿出手帕,一邊擦筷子一邊安慰道:“別急哈,馬上就能吃了。”

穆二胖搖搖頭,然後才悶悶地說:“娘,我好沒用啊。方才那些題目,別說做了,我好些字都不認識。”

“原來是為了這個啊。”沈翠歉疚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學的晚嘛,不會做很正常。等再學一學,很快就能趕上了。”

這并不是沈翠單純安慰他的話,而是如系統所言,這本來就是一年後才會到來的任務。

說來也巧,母子倆在攤檔上坐下沒多久,就有一個氣度非凡的文人背着雙手從攤檔前頭經過,而書院街上的行人則都會客氣地讓路。

若是書生一類的,則還會拱手行禮,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山長”。

此人便是青竹書院的山長了,沈翠看着他頭頂的92點資質,都眼饞壞了。

但眼饞也歸眼饞,自家穆二胖連黃舉人那邊的題都答不上來,就更別說青竹書院的考核了。

難道真如系統所言,提前了一年的任務不可能完成?

她正這麽想着,就又有一對身着錦衣的年輕公子從他們身邊路過。

這二人一人身穿一件湖藍色圓領綢衫,另一人身穿天青色錦緞直綴,都是儀表堂堂,氣度非凡的俊俏模樣。

書院街來往的人衆多,富家子弟來此處求學的屢見不鮮,但新鮮就新鮮在,這兩人的面容居然十分相似,說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都不為過。

但兩人個頭也确實差着一些,并不是雙生子。

一對都是一表人才,容貌像足了九成九,卻不是雙生子的兄弟,可不是讓人瞧的新鮮嗎?

而沈翠看的卻不是這兩人的面容,而是他們頭頂的字!

這兄弟倆的資質真是沒話說,一個85,另一個居然有88!

就是可惜兩人看着年紀都不大,十幾歲的模樣,自己讀書用功還來不及呢,自然是不可能給別人當老師的。

兄弟倆在小聲交談着什麽,但似乎并沒有談攏,個頭高一些、看着年長一些的那個說:“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你,你怎麽就非認死理兒,鑽那個牛角尖?一定要拜勞夫子,勞夫子那兒不收你,難不成你就一直等着?今兒個是我們書院春招的最後一日,山長前頭已經過去了,你再不去參加,可就晚了!”

另一個年幼一些的臉色蒼白,還未說話先咳嗽起來,好一陣之後才喘着氣兒說:“我就認死理兒,我就鑽牛角尖,我就要拜勞夫子為師!”

說完他又是一陣咳,身體弱的好像随時會暈過去一般。他那位兄長自然不敢再拉扯他。

後頭兩人交談的聲音低了下去,兄弟倆掰扯一陣,最後鬧得不歡而散,兩人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沈翠依依不舍地目送兩人離開,但也提取到了兩人話語中的關鍵信息——一個讓學子寧願不去青竹書院,也要堅持拜入他門下的夫子,姓勞!

勞這個姓,即便是在小說裏也是不常見的。

沈翠好像确實在原書劇情中看到過,但不是明确出場的那種人物,而是主角身邊有人提過幾次。

穆二胖吃完一碗馄饨的工夫,沈翠回想的腦仁都發疼了,總算是想起來這麽一個人——勞不語!

這人跟男主穆雲川沒關系,有關系的是他恩師,也就是前頭從她面前經過的青竹書院山長。

這勞不語,就是那山長的師弟。

他們師兄弟都是一代大儒的關門弟子,年紀相當,性情卻截然不同。

那山長是個務實派,雖已然天賦卓絕,但勤勞肯苦,埋頭苦學十數載才金榜題名。

那勞不語就是個反面例子,他純粹靠天賦,半點不用功,蹉跎到二十五,覺得該考功名了,一下子壓着二甲線就考中了進士。

雖說沒有前頭位列一甲狀元、榜眼、探花的那麽體面,直接授修撰、編修,但二三甲進士也能授庶吉士、主事、中書、行人、評事、博士、推官、知州、知縣等官。

勞不語就被授了翰林院庶吉士,之後他還沒去報道,就因為在科舉期間于花樓裏寫了一首大不敬的淫詞豔詩,讓人告了禦狀,直接被捋成了白身。

前頭不是說山長因故辭官嘛,就是因為這個同宗師弟,旁人知道他們師承一人,又是自小一起長大,少不得拿這事兒刺撓他兩句。

那山長又是極重臉面清譽的人,這件事讓他覺得沒臉擱京城待,一怒之下直接辭官。

這事兒并不光彩,所以一般人還不知道,只有如穆雲川那樣的,幾個山長的親近學生才知道一些,所以也私下裏為恩師打抱不平。

也怪沈翠光想着秀才和舉人的資質都不夠85,那資質85以上的,肯定得青竹書院山長那個級別的人,卻忘記了原書劇情裏還有這麽一號天賦超絕、卻被捋成白身的人物。

一回想起來,沈翠就趕緊拉着穆二胖,跟着前頭那個年輕公子跟過去。

當然那人已經走過去快一刻鐘了,他們母子倆當然是跟不上的,但只要有個大概的方向,沈翠就很有自信能找到人。

一來當然是縣城本就不大,勞這個姓氏又特殊,只要願意張嘴和人打聽,怎麽也能問到。

二來,那勞不語是個天縱奇才,系統的資質檢測功能一下子就能給他标出來。人山人海之間她都能把人認出來!

後頭如沈翠所想,她還這沒怎麽費工夫就找到了那為勞夫子的家。

和老舉人的家一樣,這位勞夫子的家也是個并不算特別顯赫的小宅子。

同樣是熱鬧的門庭若市,但不同于黃舉人家那緊緊有條的景象,這勞夫子家熱鬧的像個菜市口!

沈翠一手拉着穆二胖,一手努力往前擠,總算是見到了人群中的勞夫子。

這一見,沈翠反而有些不敢确定了。

人群正中間的男子還不到四十,面容白俊,沒有蓄須,穿一身半新不舊的長衫,頭戴綸巾,那長相配合穿着,頗有些世外高人的味道。

可他此時一只腳放在凳子上,雙手捧着個篩盅在搖色子,正用力的搖晃着,怎麽也不像是一位學者文士該有的模樣。

沈翠也不是被他這狂放的舉動給驚着了的,而是此人頭頂的資質,居然只有85,穩穩卡在這次任務要求的及格線上。

居然還不如之前他看到過的那一對兄弟?!

這真的是原書裏那個才學不輸給山長的勞不語嗎?

沈翠正疑惑着,那中年男子已經停了手,砰一聲把篩盅掼在了桌上。

而在他對面和對賭的另一人,則也跟着停了手。

“開,開開開!”

喧鬧的人群越發躁動,就等着兩人揭開篩盅。

兩人就在人群的催促聲中,先後揭開了自己面前的篩盅。

另一人的篩盅裏是四五六,合計十五點。

而那中年文士的篩盅裏,赫然是三個六豹子,十八點!

兩人比的是大小,中年文士毫無疑問地贏下這局!

“承讓,承讓!”中年文士笑呵呵地朝着對方一拱手,然後對方垂頭喪氣地遞過去一兩銀子,直接撥開人群走了。

沈翠便和身邊的人打聽道這是怎麽回事,說:“這不是勞夫子的家嗎?怎麽大白天在這聚衆賭錢?”

還不等旁邊的人回答,那中年文士收好了銀錢,自己開口解釋道:“這位夫人是新來的吧?我這不是賭錢,是收學生的考核哩!”

說着他就為沈翠解釋起他收學生的規矩來。

他收學生,一不看束脩,二不看天賦,三不看學生的學習進度,就一樣,學生或者家長得贏過他!

不拘比什麽,只要贏過他,他分文不取,親自上門教導三年,且當衆立下誓言,必定教的盡心盡力,絕不藏私!

而且這比試結果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會請人評判。

他這“三不看”可太對沈翠的味兒了,跟為她量身定做似的!

沈翠不自覺地喃喃出聲道:“還、還有這種好事兒?”

那中年文士但笑不語,“當然啦,因我精力也有限,所以一場比試下來,我就收一兩紋銀的辛苦茶水錢。”

一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是現在的沈翠完全負擔的起的。

尤其是和黃舉人那邊的束脩相比,更顯得十分低廉。

而且若是真能贏他,得到三年免費教育資源,那絕對值得以小博大!

沈翠和穆二胖身上的衣服都不算特別富貴,而且拜師這種大事兒一般都是男人出面,他們只母子倆過來了,想來是家裏男人不在身邊或者不頂用。

旁邊的人看她意動,就好心地低聲同她道:“妹子還是想清楚再答,我看你應也不是大富之家出來的。這一兩銀子,怎麽也得半個月工錢!”

旁邊又一人接話道:“對啊,你是新來的你不知道,前頭不知道多少人都腦子一熱參與進去了。像我們在場的這些,唉……”

沈翠便先喊了對方一聲“大哥”,然後接着向他們打聽其中原委。

她雖是婦人打扮,但生的年輕貌美,态度也落落大方,那前頭勸她的人便仔細說與她聽。

沈翠聽他仔細一說,這才知道這比試設置的大有玄機!

首先說是什麽都能比,但也沒人傻到和兩榜進士比才學,就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有些人天生力氣大,就想和他比力氣。

有些人視覺敏銳或聽覺靈敏,就想和他比視力、聽力。

還有人擅長針線,要和他一個大男人比女紅。

他們為何沒成功呢?因為勞不語他不同意啊,一場單方面發起、另一方卻不容易的比試,自然不能成功!

當然他也不可能什麽都拒絕,絕大部分比試他都還是接受的。

但是他接受的也都是他在行的,禮樂射禦書數,琴棋書畫詩酒茶,還有如同方才的賭大小、推牌九、猜單雙之類的賭術,就沒有他不會的。

“還有更離譜的呢,上次府城天香樓的東家,還特地帶着自家大廚來了!結果勞夫子還真的精于庖廚之道,和那大廚比誰的刀工好,比誰做菜更快,還比過紅白案。結果就是天香樓那位東家白白損失了十幾兩銀子,帶着人灰溜溜地回府城去了。”

沈翠還是有些疑惑地問道:“天香樓那可是府城乃至京城都出了名的大酒樓,他家大廚的手藝還能差了去?”

對方答話道:“這勞夫子的規矩中還有一條,‘輸贏請人評判’,看着公允對不對?但是他請評判呢,都是我們這些人。妹子你別覺得我們心眼小啊,我們都是白花了好些銀錢的,哪兒能讓人輕易贏了去?所以若是雙方實力差不多的,我們還是會讓勞夫子贏。”

這當然是人之常情,自己花了大本錢都沒得到的東西,自然不會輕易拱手讓人。

這道理對方不說,沈翠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她搖頭說不會,反而真心實意地誇贊道:“大哥說話真敞亮!”

嗯,聽人這麽一說,沈翠可以确認這個中年文士就是原書裏的勞不語無疑了!

這人在科舉半道上可是荒廢了整整十年光陰啊,大概就是研究各種奇淫巧技去了。

別說,這買賣還真挺好掙,人家黃舉人勤勤懇懇、夙興夜寐地帶一個學生,一年也就收十兩束脩。

這勞不語倒好,直接搞個比試,無本買賣,比一場收人一兩銀子。

在場衆人都是“受害者”,光是這些人就能收十幾兩了。更別說這些人口中的什麽天香樓東家啦,還有早些時候沈翠見到的那個小公子,估計也沒少給他白送錢。

若是在一個地方撈夠了,他還能換個地方重頭來過。

真他娘的是個商業鬼才!

若是能招攬這樣的商業鬼才上門,往後還真是不用為銀錢發愁。

至于這貨為何資質只有85,沈翠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估摸着是他做這種事遭人不滿,魅力奇低,拉低整體資質了!

如沈翠所想,最近上門來比試的人确實越來越少了,勞不語确實是準備換個地方接着撈錢,不不,接着尋摸自己的得意門生了。

難得來了個新人,勞不語雖然被衆人揭穿了老底,但也不見絲毫心慌,笑道:“夫人既來了,不比試一場再走豈不可惜?我看令公子相貌堂堂,儀表不凡,不似池中物,倒真有幾分合我的眼緣。”

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誇胖墩子似的穆二胖“相貌堂堂、儀表不凡”的,這勞不語委實是個空口說瞎話的人才。

在衆人鄙夷勞不語的目光中,沈翠淡淡一笑,“好,那我就和夫子比一場,比廚藝如何?”

“好好好!”勞不語笑着連說三個好字。

而衆人則驚得齊齊吸了口氣。

“這婦人莫不是傻了,我們都把天香樓的事兒說給她聽了。”

“是啊,可惜了一副好樣貌,沒想到是個傻的。”

在衆人惋惜和不解的目光中,沈翠以歉然的目光回望過去,“我和夫子不比誰做的好吃,只比誰做的難吃,夫子可敢接受?”

作者有話說:

沈翠:對不住了諸位,為了搞錢,為了鵝子的将來,這裏的糞坑,高低得炸一炸!

…………

參考文獻——

《清史稿·選舉志三》:一甲狀元授修撰,榜眼、探花授編修,二、三甲進士授庶吉士、主事、中書、行人、評事、博士、推官、知州、知縣等官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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