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兄弟倆堵着氣睡下的。

衛奚身子骨弱,夜裏容易犯咳嗽,今兒個卻是他先睡着了。

反倒是衛恕,怒火中燒,燒的他毫無睡意。

他是衛家未來的一家之主,雖然未及弱冠,但在他懂事後,家裏就把他當成未來家主在培養。

自小,他就知道自己還有個孿生弟弟養在外頭。

雖頭十年未曾見過,但多年後相聚,兄弟倆面容相似極了,那種血緣上的牽絆更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他把衛奚當成最親近之人,但相比之下,衛奚對家人的态度,可謂稱得上是冷淡了。

前頭他看衛奚與誰都不會走的太近,便以為他天生是這樣的性子。

如今不過分別半月,衛奚的變化讓他很是措手不及。

他說這書院裏的人與旁人不同,勞不語和穆二胖便也罷了,前者确實稱的上是一代文傑,年輕時做的那些文章詩詞潇灑俊逸,很難讓人不心生仰慕之情。後者雖然資質差了些,現在這個年紀才開始學四書,但一片赤子之心,也很難讓人不動容。

唯有那沈氏……衛奚居然連她一道回護?!

若不是衛奚已經睡着了,他說什麽都得仔細和他說道說道沈氏前頭對穆雲川作下的惡。

在炕上又翻了個身,衛恕聽到窗戶上有響動,以為是春日裏的野貓,便披了衣服去瞧。

沒想到,野貓倒是沒看到,卻看到站在外頭的沈翠。

“穆夫人大晚上不睡覺,跑到學舍外頭作甚?”

人到夜間入睡前總是容易放松,卸下僞裝,此時衛恕說話的口吻就遠沒有白日裏那麽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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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翠并不理他,先把窗戶從外頭關上,而後才輕聲道:“小奚睡前愛開窗透氣,但最近風大,他素有咳疾,我夜間來接二胖回家,便順手為他把窗關上。”

這話換從旁人嘴裏出,衛恕一定會覺得對方是個慈愛的長輩。

但這話由沈翠嘴裏說出來,卻教衛恕無端的多了幾分猜忌。

“我素日倒是不知,穆夫人這般慈愛晚輩。怎麽從前不見您對雲川也這般關懷?”他譏諷一笑,“哦,我猜着了,大概是我弟在此處每個月會上交不少銀錢,穆夫人這才把他這般供着。”

沈翠也不是面團捏的人,聞言同樣淡笑道:“素日?我和衛公子滿打滿算見了不過三五次,何來的什麽素日?”

素日裏那些事,自然都是旁人傳的,或者穆雲川偶有透露一二。

衛恕被她一噎,又聽她繼續道:“衛公子也沒說錯,我關懷小奚是真,收取銀錢也是真。但你們山長不也是收了你們的銀錢,而後才對你們悉心教導,難不成他也是眼中只有錢財之輩?”

“你也敢和我們山長相提并論?”

沈翠無所謂地聳聳肩,“他有一間書院,我也有一間。不過是規模不同而已,有何不能提的?”

“你這裏……”衛恕深呼吸了幾次,到底沒說出更過分的貶低之詞,只氣呼呼地道:“穆夫人能言善辯,怪不得把我弟弟哄得不着家。”

沈翠看過原書,知道衛恕本人并不算壞,相比于穆雲川,他才是更偉光正的人物——

他嫉惡如仇,胸中有大義,見不得這人世間一點黑。雖比穆雲川晚了幾年下場,科考上順風順水,為官之路也算是暢通無阻。

但他這一生,全然像是原書作者為穆雲川的量身設計的工具人一般,為旁人而活。穆雲川想做的事,他幫着做。穆雲川想整治的人,他幫着對付。

到最後,河清海晏,穆雲川位極人臣,揚名天下,而衛恕,卻成了朝堂之上公然的靶子,妻離子散,亦無家人,雖也身居高位,卻是孤獨終老,晚景凄涼。

而眼前的衛恕,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為了好友和弟弟的事就義憤填膺。

很難讓沈翠不生出唏噓之感。

她沒再和衛恕繼續争吵,只道:“小奚說過一些話,我覺得甚好,一直記到了現在。他說‘為人在世,規矩自在心中,耳聽、眼見都不一定為實,唯有‘從心’,才是為自己活過一場’。望你也能從這話中有所體悟。”

說完這話,穆二胖從堂屋裏出來了,沈翠對他招招手,母子倆拉着手就回家去了。

只留衛恕留在原地,蹙眉沉吟。

回家的路上,穆二胖開口道:“娘,方才我聽着你是不是跟師弟他哥吵嘴了?你不怕他一個生氣,把師弟帶走,不在咱家讀書了?”

“這怕啥,你還沒看出來嗎?小奚并不是那等沒主見的人,他哥哥若是能做他的主,當初也不會讓他他到咱家來。且那衛公子……”沈翠停頓了一下,“對娘有些成見,也不是我好言好語,委屈求全就能換得他刮目相看的。再說咱書院的院訓,不就是‘從心’嗎?我不想說違心的話,做違心的事。”

穆二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衛家大哥我知道,和之前一樣,不相信咱們已經改好了。娘別怕,我很努力在讀書了,等過幾年我也去考科舉。雖然我沒信心像大哥那麽厲害,但是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說,反正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裁縫店那次經歷的委屈和憤怒,穆二胖到現在都沒有忘卻。

不是記仇,而是那種無力感,讓他覺得十分難受。

那樣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已經是夠了,絕對不會讓那種事再落到自家親娘身上。

自家胖兒子确實如他所說,十分用功,到了如今整體資質已經奔着50去了。雖也稱不上十分聰慧,但心智上頭已經比同齡人成熟不少。

他起點低,天賦也不高,雖有系統産出物為他創造學習環境作為輔助,但這麽大的成長,和他本人的努力自然脫不開關系。

如系統早先給他寫的評語那般,他有一顆赤子之心,他認定的事,便是一往無前,不再給自己回頭路。

“傻瓜。”沈翠心頭柔軟地摸了摸他頭頂的發髻,“讀書怎麽是為了娘呢?”

穆二胖笑笑沒說話,牽着沈翠的手又往前腳步輕快地蹦跶了兩下。

…………

第二天一早,衛恕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張放大的胖臉。

揉了揉眼睛,衛恕認出是坐在炕上,托着腮的穆二胖。

衛奚喊他師兄,照理說他也這麽尊稱一聲,但無奈這稱謂确實有些羞人,穆二胖比他可小不少呢。

衛恕便只問他在這裏做什麽?

穆二胖壓低聲音道:“不幹啥啊,馬上該做早操了。但是師弟覺淺前頭被叫醒過,早晨就會頭疼。所以我每次就提前一刻鐘過來,坐在這裏看他一會兒,他自己就醒了。”

衛奚确實覺淺,他們倆說話的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他就立刻醒了過來。

醒來之後,他便有意無意地按揉自己的太陽穴。

衛恕自認為和他是最親密之人,在今日之前,卻從不知道他被吵醒後會頭疼。

後頭沈翠從家裏過來時就發現衛奚身體素質掉了1點,想着多半又是晨間起床犯頭疼,花了10購物點從商城買了治療輕微頭疼的藥丸。

她現在手頭銀錢多了,拿出許多東西都不會再讓人驚訝,只說是在城裏藥鋪買的,讓衛奚吃下後,他的體質重新回到了65點。

而後便是穆二胖說的早操時間。

前頭系統發布過讓她定課表、帶早操的日常,雖然不是系統每天都要求這般,但沈翠覺得這種習慣很好,就一直保留了下來。

做操當然是做廣播體操,沈翠花了10購物點從系統那裏買了一套教學視頻,看過幾次以後,相關的記憶就全回到了腦子裏,都不用刻意再去記,可謂是每個藍星人都刻在骨子裏的東西。

沈翠站到了最前方,面向院子裏其他人,而勞不語、穆二胖和衛奚則站在了一條橫線上,左右相隔一米左右。

衛恕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翠發出了口令,“稍息、立正,向左看齊。”

勞不語他們就伸出右腳挪到前面半步,然後再收回那只腳,一起往左看向勞不語,再一起小碎步挪動身體,調整站位。

看到大家都站好位置了以後,沈翠就接着開始喊口令:“今天我們先跳《時代在召喚》。預備……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伸展運動……”

于是在藍星人眼裏再正常不過,在衛恕眼裏見所未見的廣播體操就此表現出來。

不論是沈翠,還是勞不語、穆二胖或者衛奚,個個都把身體幅度打開到最大,做着各種在衛恕看來再奇怪不過的動作。

當然了,第一次做早操的時候,勞不語還是挺抗拒的,說倆孩子鍛煉鍛煉那還成,他都一把老骨頭了,沒必要再攙和進去。

可沈翠不讓啊,系統要求的書院上下一起做,誰都不能跑。

當天她逼着勞不語不情不願地做了,那次領到的50購物點獎勵,她沒存着,買了5顆能緩解頸椎病的藥物,放進了勞不語的飯食裏。

讀書人嘛,案頭工作做的多,沒有哪個沒頸椎病的。

勞不語當天就發現身上舒服了很多。

後頭那五顆藥丸吃完,他也連着鍛煉了五日,不需要再服藥,就也大大舒緩了頸椎的酸澀不适。

因此他便再也沒說什麽不參與晨練的話。

至于這操動作怪異,完全不同于五禽戲那些,勞不語也沒多探究,反正就是再奇怪的東西從沈翠手裏拿出來,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

一口氣帶着勞不語和倆孩子做了兩刻鐘的操,沈翠頭上也出了些薄汗,放了大家去休息和用早飯。

而衛恕也到了該回書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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