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因為沈翠占用了一會兒竈房,所以留給周氏準備晚飯的時間并不很多。
她就做了一大盆白菜炒肉絲,然後是她自己腌制的醬肉和中午的剩菜,并一盤子饅頭。
這若是招待客人,飯食上确實有些簡陋,且更不能和衛家日常所用飯食相提并論。
但衛恕在青竹書院生活數載,那處的飯食也只比這裏稍好一些,所以衛恕倒也沒見怪。
人家親哥哥到場,又是投資人的身份,沈翠還真有些不好意思當着他的面,給衛奚喝自己那餃子湯。
但是任務時間因為勞不語帶頭的那場躲貓貓,還真的所剩不多了。
沈翠正猶豫着,衛奚卻先開口道:“在外頭吹了一會兒風,正好有些發寒,要是有碗湯喝,那最好不過。您能不能為我盛一碗?”
顯然,衛奚是看到了眼熟的那個砂鍋,知道沈翠這次做的又是上回那餃子湯。
自家這弟弟鮮少有主動開口要吃喝的時候,從前還在家時,即便家裏為了給他食補,聘用了手藝非凡的名廚,也沒見他多稱贊一句。
衛恕心中意外,便也跟着道:“什麽湯讓你這麽記挂?能不能也給我盛一碗?”
這話一出,前頭笑容勉強的勞不語和穆二胖不約而同的笑起來,把衛恕笑得越發摸不着頭腦。
“衛公子是自家人,沒什麽不能的!”
勞不語搶着答應下來,然後就轉頭看向沈翠。
他“賊心不死”,仍想着要躲過今天這鍋湯——沈翠再厲害,總也不好意思讓衛恕喝這鍋湯吧?
沈翠想了一瞬,還真把砂鍋蓋給揭開了。
還是那句,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她做飯是日常,往後衛恕時不時來探望一遭,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Advertisement
而且因為穆雲川,衛恕對她成見頗深,便也沒必要維護什麽良好的形象。
“衛公子既有興趣,那麽就請嘗一嘗。”
和上次一樣,砂鍋裏依舊是慘綠色、黏黏答答的一鍋東西。
別說吃了,光是看着就教人大倒胃口!
衛恕見了,頗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但多年良好的教養使然,衛恕到底沒做出破口大罵或者跳到遠處去的誇張舉動!
沈翠也不管他震不震驚,掀開了蓋子,就朝其他人努努嘴。
衛奚和穆二胖先後遞過了自己的碗,勞不語也認命地跟着照做。
等給他們都打完了,沈翠才轉頭看向衛恕,“衛公子還想不想……”
衛恕立刻搖頭道:“不了不了,我……我中午晌吃得飽,并不太餓。”
他不是書院裏的人,沈翠也并不勉強,之後她暫時把周氏挪出書院雜工的名單,靜靜等待餃子湯帶來的加成。
這次運道不算好,餃子湯帶來的加成沒加在倆孩子身上,而是落到了勞不語身上。
看他魅力值加了1點後,沈翠就沒讓其他人再接着喝,嘆了口氣,認命地開始負責兜底,将砂鍋裏剩下的都吃了。
衛恕實在沒胃口,便擱了筷子說起旁的,“我此番前來,還有一樁事呢。賀穆夫人大喜,賀嫂夫人大喜,雲川在縣試中拔得頭籌,考得了案首!”
說着話,衛恕與榮有焉地昂了昂下巴,眼神落在了沈翠身上。
自家好友理想遠大,因此才壓了多年未曾下場,到了他這繼母眼裏,就成了白讀了多年的書,毫無建樹。因此過去才敢那般遭踐他!
衛恕頗有些期待沈翠的反應,大概是會雜揉着意外、惶恐、不安和後悔的精彩模樣吧?
但讓他失望的是,沈翠的面色如常。
沈翠當然一點不帶吃驚,這本來就是原書的劇情,而且和幾年後連中六元相比,區區一個案首,就算是穆雲川本人都不會看在眼裏。她意外個什麽勁兒呢?
而且現在的衛奚也并沒有因為書院衆人的排擠而負氣下場,她就更不需要關注這一場縣試了。
沈翠彎了彎唇,露出了一點禮貌性的微笑,“雲川刻苦好學,自然是該取得好成績的!”
穆二胖也跟着笑,“對!這是大哥應得的!”
他倒是真為自家大哥感到高興,但讀了這段時間的書,他已經知道縣試只是最開始的一環。且也被勞不語教着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因為一點小小的意外之喜,就丢了讀書人的風度。所以穆二胖的高興也顯得十分含蓄。
而周氏的反應才是衛恕意料中的,她激動得差點拿不住手中的筷子,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笑着開口道:“那夫君在書院如何?說過何時回來了嗎?”
她并不是多言的人,對着衛恕這第一次見面的人連着問出兩個問題,顯然真的激動壞了。
衛恕雖對沈翠的反應感覺到失望和疑惑,但也并沒有表現出來,把穆雲川那兩句口信說了出來。
“雲川一切都好,只是四月就是府試,他說等考過了府試,再回來。”
眼下縣試才過,也就是說起碼還有兩個月,穆雲川都不會歸家,周氏自然是失落的,但科考是大事,旁人三五載不回家也是有的。她既嫁給了穆雲川,便早就做了這層準備,因此周氏還是勉強對衛恕笑了笑,謝過他幫着傳信。
後頭衆人都沒了談話的興致,一頓在衛恕看來匪夷所思,在其他人眼裏見怪不怪的晚飯很快用完。
晚飯後,沈翠和周氏收走了碗碟,其他人包括衛恕在內自然留在書院。
這是勞不語要給穆二胖講書的時間。
沈翠之前購買的那十來本打折啓蒙讀物,已經讓勞不語帶着穆二胖學過一遍,到了這會兒穆二胖就開始讀孝、學、庸,即《孝經》、《大學》、《中庸》三本書。
不同于前頭那些啓蒙讀物那般淺顯,從這裏開始,就跨入四書五經的行列,需要每個字、每句話,都做到爛熟于胸,也就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晚上的時間是專屬穆二胖的,衛奚并不參與,只自己拿了筆墨,坐在書桌前寫東西。
“你自己的境況自己不知道?晚上寫東西不怕把眼睛壞了?”衛恕一邊說教,一邊自己搬了個長凳坐在衛奚身側。
見到勞不語在旁邊給穆二胖講書,兩人都無比認真專注,再看形單形只坐在一邊的衛奚,衛恕心裏頗有幾分被他抱不平,于是又壓低聲音,不怎麽高興地同衛奚耳語道:“這就是你要的?”
見衛奚不理,衛恕拿了折扇擋住他落筆,“我和你說話呢!”
衛奚的手一挪開,衛恕才發現他是在寫家書。
因為養在外頭多年,衛奚和家裏人的關系一直都算不得太親近,回了這縣城老家之後,衛奚一直是随着衛恕寄回家書的時候,添上只言片語。
這是頭一回,衛恕看他自己往家裏寫信。
“原是和家裏寫信啊,怪不得捂着不讓我瞧。”衛恕不好再苛責他,便轉了話題道:“不過到底是眼睛重要,咱家從前那個舉人先生,就是晚上點燈熬油的,看壞了眼睛。你眼睛本就不好,可不好這樣的。”
這确實是關心之言,衛奚就擱了筆,道:“從前到了晚上,眼睛确實不大舒服。不過這裏的蠟燭很不一樣,這燭光下讀書寫字,就不會那般了。”
前頭沈翠連着薅了系統750購物點,賬戶上點數過千了,她自然也不會對着衛奚吝啬,想着他晚上一般不和穆二胖一道,且也确實需要,就也給他買了根特制蠟燭。
衛奚一直知道自己夜間視力差,等于比旁人少了一半的用功時間,有了這蠟燭并發現它的妙用後,衛奚自然珍愛非常,不然不會那會兒躲出去了,還不忘帶着這燭臺。
衛恕是真不覺得這草臺班子有什麽好,不論吃的用的,不說跟衛家比,就是跟青竹書院相比,都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尤其是沈翠之前聽到穆雲川考到案首的反應,說是漠不關心也不為過,他心中存着氣,便輕嗤道:“就一根蠟燭,街邊幾文錢一根的貨色,再不一樣能不一樣到哪裏去?”
說着,他伸手就準備把燭臺拿上前仔細看看。
衛奚卻把他的手擋住,然後直接吹熄了蠟燭。
這下子堂屋內便只剩穆二胖和勞不語所在的另一個角落裏亮堂着了。
衛恕也反應過來,自家弟弟這是不高興了。
也是,隔了半個月沒見,衛恕今日又一直看他面上帶笑,倒忘了他執拗敏感的性子。
到底有外人在場,兄弟倆也沒争執起來,只是早早地離開了堂屋,去了屋裏準備歇下。
衛奚所在的學生宿舍,其實就是一間普通的屋子。
屋子裏有一條長炕,上頭兩床被褥,一床湖藍色素面錦緞的,那自然是衛家下人給衛奚送來的。
而另一床,普通的棉被,那是穆二胖在這裏午歇時蓋的。
兩床被子挨在一起,衛恕見了就蹙眉道:“從前在家時,我在你院子裏午歇你都不讓,說你不喜歡別人碰你的床鋪。怎麽到了這兒,你就沒有那種‘不喜歡’了?也不知道他們給你吃了什麽迷魂藥?!”
衛奚正開了櫃子給他拿被褥,被這麽一問,他奇怪地反問道:“兄長從前在家時也不喜歡我碰你的書,但是我來了這裏才知道,兄長帶來的那些書可都給穆雲川看過,言語之間更是三句不離他穆雲川……莫不是穆雲川也給兄長吃了什麽迷魂藥?”
衛恕被狠狠一噎,“雲川……雲川自是和旁人不同的。”
衛奚也立刻道:“我先生、師兄和穆夫人,自然也是和旁人不同的。”
兄弟倆你看我,我瞪你的,最後齊齊哼了一聲,各去洗漱睡下,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