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主
橘紅的光線透過紗簾落在床上,大片大片的光斑投下,色澤,失了真,隔出一片突兀的橙黃,像是從枝頭砸向地面的熟透了的橘子,‘啪’地一聲,成了扁平的一攤,同熟褐的泥土混攪,變得倒胃口。
床上的兩人像在進行一場漫長的對峙。
沈澍屈着膝,半跪在床上,膝蓋在床面上壓出圓圓的凹陷。
床很柔軟,他竭力繃直着腰背,成了一把清瘦的弧,依舊止不住地微微晃着,重心不穩。
他在安穩舒适的床上,像是撐一條孤舟,搖搖欲墜,下一刻就要淹沒在浪頭裏。
手機被緊緊握在掌心裏,棱角分明,硌着那一小塊皮肉,很深地陷進去,鈍鈍地疼。
“哥哥,”他叫姜裴,聲音帶着很純粹的依賴和掙紮,像是抓住一根稻草,渴盼着,想要靠着渡去岸邊。
“我會保證藏起來,藏的很好,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看到。”
“我只想留下它,只留這麽一張。”
“求你了。”
他的眼角也是圓圓的,黑曜一般的瞳仁上蒙一層淺淺的柔潤的水光,這樣睜大了眼睛看人,總帶着一點無辜,又仿佛很乖順。
“沈澍,”姜裴倚在床頭,目光從他那雙好看的圓眼睛移到了攥成拳的手掌,緊接着很輕地眨了兩下,長睫落下又掀起,像是枝繁葉茂的藤。
“我并不能對你怎樣。“他這樣說。
那雙一直遮在被下的長腿動了動,發出很清脆的金屬碰撞的聲響。
姜裴伸出手指去,一點點地挑開了被角。
米色的軟綢睡褲寬松舒适,褲腳下露出一截細瘦的腳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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膚色白膩,踝骨伶仃。漆黑的鐵環在上面扣了一圈,嚴絲合縫。
環扣之上連着一條精鋼鎖鏈,長長地延展着,一直到窗邊。
這裏是單辟出的囚室,姜裴是被鎖鏈關着的囚徒。
除了這間小小的卧房,和沈澍的懷抱,他無處可去。
“你看,”似乎是為了證明一般,姜裴很輕地晃了晃腳踝,鎖扣勾連着相撞,像是環佩叮當,
“離開這間屋子,我就夠不到你。”
“所以你用不着害怕,更不必這樣求我。”
他似乎是帶了困惑,“你要躲開,是輕而易舉的。”
“可我不想躲,”沈澍忽然道。
他像是受不了一般,将手機随意地一丢,膝行着,往前湊到姜裴身邊。
“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了哥哥。”他貼得很近,呼吸間,氣息熱辣辣地落在姜裴頸側,後者有些不安地偏過頭去。
對姜裴這樣的舉動,沈澍似乎是很不滿。
他抿住唇,突然伸出兩指去,掐住了姜裴的下巴,用了些力的,将他的臉扭轉過來,要那雙淺琥珀色的瞳孔正正地對着自己。
“怎麽會舍得躲呢?”他用很低的聲音開口,就在姜裴耳邊,唇齒開合間,幾乎是貼着那一小片薄透的耳垂蹭過去,“只是三天見不到哥哥,我就快要瘋了。”
“我恨不得用繩索、鐵鏈,或者随便什麽,把哥哥日日夜夜地拴在身邊。”
“哥哥為什麽還會覺得,我能躲開你呢?”
“放開。”姜裴微微皺起了眉,擡手去掰他的手指,指關節用力,微微泛着青白。
沈澍應聲松了手,神情怔怔的,身體微微向後仰,跪坐在小腿上,
“哥哥說的沒錯,”他小聲說,像是在喃喃自語,“我用不着害怕。”
“哥哥已經被我關在身邊了,跑不掉的,對不對?”
“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哥哥身邊只有我一個。”
“所以不可能喜歡上別人的。”
“哥哥只會是我的。”
月餘沒有見過陽光,姜裴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白皙,像是半透明的薄箋,被沈澍捏過的地方已經起了指印,淡紅色的,瞧上去很是觸目驚心。
姜裴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他,又覺得心煩,索性不開口。
方才被捏過的那處覺出一點疼來,他微微擡起下巴,伸出手指去碰。
他看不見,只好憑着感覺摸索,指腹不留神從上面蹭過,就很輕地嘶了一聲。
他難得地生出一絲情緒來,因為疼痛而蹙着眉,低聲罵了沈澍一句,“瘋子。”
沈澍挨了罵,反而變得愉快,嘴角很明顯地翹起來,眼神亮晶晶的,跟着落在姜裴下巴處的那一點紅色上面。
他身子向前傾着,探出手,不害臊地要去碰那一處泛了紅的皮肉。
被姜裴很不客氣地‘啪’一下,把伸過來的手拍了下去。
于是沈澍嘿嘿地笑着,摸了摸鼻尖,依舊不在意地湊上去,梗着脖子,硬要去看。
“哥哥好嬌氣,”他盯着姜裴的下巴看了半晌,評價道,“像是公主一樣。”
“最好再要有長長的頭發,金色的,”他伸手去比劃,笑着,“這麽長,金燦燦的一片垂下來,瀑布一樣。”
“這樣哥哥就是我的長發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