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苦夏
沈澍先前藉着沈洄那一檔子事的由頭,将公司裏的一攤子統統丢給陳量,自己放了長假,溜回家來躲清閑,好不快活。
時間多了,他更是黏姜裴黏得緊,熱戀中的企鵝一樣,緊緊地貼在人後,分開半個鐘點就好似要活不下去。
吃飯要跟,睡覺要跟,走路都跟在身旁。
姜裴覺得自己不僅是在被人關着,更被半強迫地綴了條巨型尾巴,走到哪裏都擺脫不掉。
偏偏尾巴自己還沒有半點覺悟。
“哥哥中午想吃什麽?”沈澍在他眼前晃悠了半個上午,一個問題足足問了十一回,樂此不疲。
他近來生出興趣,跟着許媽研究做菜,系了條從櫃子裏翻出來的,嶄新的米色碎花圍裙,兩根繩束着,勒出一把細腰。
他在姜裴面前走着,前前後後地過了幾趟,頗有幾分顯擺的意味,看模樣像是恨不得将自己送進人的懷裏去,叫姜裴摟着,碰着,再也誇不出旁人腰軟這樣的話來。
他對着開屏的對象姜裴正坐在一旁,手中正拎了本書在看。
聽見沈澍鬧出來的動靜,目光只是虛虛地從他身上掠過一眼,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半點都不留戀地回到了書頁上。
上次姜裴生病過後,他腳踝上那條鎖鏈就被取了下來。這些日子沈澍一直在家,他們卻像是心照不宣地,誰都沒有再提及這件事。
一個不提,一個不講,那場争吵同以往的無數次一樣,被刻意地掩埋下去,好似從未發生。
姜裴不是愛動的性子,即便是得了短暫的自由,大多時候也只是在院子裏随意找個地方窩着,看書畫畫而已。
他身形本就清瘦,病了一場更顯出單薄來。在家中穿得随便,寬大的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領口歪斜着,露出一段平而直的鎖骨。
沈澍盯着看,無端地覺出渴來,禁不住就伸出手去,在那一小塊鎖骨撐出的凹陷中蹭了蹭。
指腹下的皮膚光滑而富有彈性,溫軟的一小片,碰着,就更勾出他心裏的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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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黑而透亮,眼底的癡迷映得清清楚楚,連欲望都幹淨得很。
姜裴很警覺地擡頭,用手中精裝的硬殼書按在沈澍臉上,适時地攔住了這人下一刻就要親上來的動作。
書本封面上印着蓄長胡子的卡拉瓦喬,同沈澍的嘴唇親密地碰在一處,惹得後者撥開書,拿紙巾擦着嘴唇,‘呸’了好一會兒。
“哥哥,”姜裴在草地上盤膝坐着,沈澍耍賴一樣地滾進他懷裏,臉埋在T恤的褶皺中,去聞那一點殘餘的洗衣液清香。
“我髒了。”他可憐巴巴地朝着姜裴抱怨,對于對方将他推給別的男人來親這件事表達出十二萬分的不滿。
姜裴垂下眼,很輕地瞥了他一下,兩指夾着那本書對着他晃了晃,“卡拉瓦喬,”
“最喜歡畫美少年的畫家。”
“你這樣的,剛好合他的胃口。”
“有你剛剛親他的那一下,讓他替你畫十幾幅肖像也夠了。”
姜裴會畫畫,但動筆并不頻繁,又多随心塗抹,并不刻意。他畫天上的雲,飛鳥,院子角落裏大片的鳶尾和玉簪。
畫得最多的還是欄杆上爬着的忍冬藤。
但從來不肯畫人。
沈澍磨了他許久,都沒能要來一張有自己的畫,于是不由得對所有被姜裴放進畫裏的事物都看不順眼起來。
嫉妒他們能得到姜裴的偏愛,光明正大地落在後者的筆下。
他才不是為了要一張畫。
他只是想要姜裴的目光長久地只落在自己一個人身上而已。
至于那個什麽什麽喬,他才不稀得要。
“那哥哥為什麽不肯畫我?”他平躺着,從這樣的角度剛剛好能瞧見姜裴分明的下颌線條,鋒銳的一抹弧度。
“哥哥都誇我是美少年了,為什麽不肯畫一畫我呢?”
“哥哥只肯畫院子裏的花,我看着不開心,”他翻了個身,用鼻尖抵着姜裴的小腹,偷偷摸摸地蹭開那一點柔軟的衣料,露出下面一點很淺的肌肉線條來,“說不定哪天,就要叫人過來把它們都挖掉。”
他口中說着氣勢很兇的威脅,摟在姜裴腰間的手卻又不規矩起來。
于是下一刻就被姜裴用手指按住額頭,整個人滾了一滾,被抖落去了一旁。
“你随意。”姜裴為了防着他下一步動作,十分機警地率先站起了身。
他理了理被沈澍揉皺的T恤下擺,又不怎麽客氣地點明道,“你看什麽也沒有開心過。”
“哥哥胡說,”沈澍粘着一身的草屑,壞心眼兒地從背後抱着姜裴蹭了蹭,“我明明看到哥哥就很開心。”
“最開心。”
“哥哥連這點都看不出嗎?”他踮着腳尖,将下巴支在姜裴肩頭,從身後把人環抱在懷裏,隔着薄薄的一層衣料,感受着姜裴身上傳來的鮮明的熱度。
“哥哥平時一點都不在意我。”
姜裴拍開他的手,微微蹙着眉,并不肯正面回答他,“老實一點。”
“已經很老實了。”沈澍在他身後站着,乖乖地回答道。
“手。”姜裴不留情面地點出來。
于是那雙偷偷摸摸繞到他腰上的手動作一僵,停了一下,才不太情願地又縮了回去。
“沒有呀。”沈澍眨着一雙很圓的眼,萬分無辜地開口道。
“哥哥還沒有說,中午想吃什麽?”他不是很聰明地岔開了話題。
姜裴在前面走,步子很短暫地頓了一下,随即恢複如常,
他的聲音傳到沈澍耳邊,淡淡的,聽不出什麽起伏。
“随便。”
“反正只有那幾樣。”
最近幾日他都吃的不多,在桌上只是象征性地動兩下筷子,米飯簡直像是數着粒來入口。
許媽當是他苦夏,特意做了些清爽開胃的小菜,又熬了綠豆湯拿冰鎮着,也沒見他多喜歡。
幾回下來,許媽都不由得苦了臉,心裏暗自慶幸沈澍這幾日都呆在別墅中,否則事情可就真說不清楚,顯得自己好似苛待了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