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蹭蹭

姜裴的肩膀很輕地顫了顫。

有什麽東西洇濕了那一小片衣物,熱燙的,叫他忍不住地發抖。停了會,又漸漸地冷下來,寒意一點點順着,像是要沁到骨縫中去。

他有些茫然。

在沈澍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嘴唇微微動着,張開一點,又重新抿得很緊。長睫垂落下去,彎成兩道茸密的弧線。

姜裴像是又回到了那個雨天,濕漉漉的小狗蜷縮在忍冬藤下,睜着一雙黑色的圓眼睛,很渴盼地看人,等着面前這個人來救他。

大概是等不到的。

姜裴閉上眼,喉結很輕地上下滑動着,脖頸彎出脆弱的弧度,像是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負地折斷。

他渴盼着的人身陷囹圄,尚且自顧不暇,又怎樣能想出辦法救他。

牽着人朝前走的手,是要有很大的勇氣才能伸出去的。

姜裴從前不懂得的道理,都在沈澍的眼淚中一一明白。

他不是無所不能的天才,只好先救自己。

“哥哥,”沈澍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胛上,鈍鈍地疼。

他像是猜透了姜裴的心思一樣,聲音很輕地對他講,“你是不是後悔了?”

後悔什麽呢?姜裴想。

後悔當初在花園裏,貿貿然地救了一條受傷的小狗嗎?

如果時間倒流回去,他大約還是會對着那時的沈澍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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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清為什麽,他那樣想,就那樣做。

姜裴不是喜歡撒謊的人,于是他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表達了自己的态度。

趴在他肩頭的沈澍被帶着晃了兩下。

後者的臉上很迅速地帶上了笑,嘴角一點一點地向上翹着,笑漫溢出來,像是會跳舞的盒子娃娃。

姜裴總是會不适時地心軟。

他摸透了這一點,于是連帶着更愛這個人。

像是發現了一只撓人時候會小心地收起爪尖的貓。

“哥哥,”他附在姜裴耳邊,小小聲地開口,像在講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你知道的,我不是什麽好人。”

“從前都是騙你的。”

“我壞透了。”

“哥哥救了我,所以要負責把我教好。”

他伸出手,小心地按在姜裴的肩頭,将人撥過來,同自己面對着面,很輕地親在那張染血的唇上,舌尖抿一抿,嘗到了帶着澀的甜。

“我是哥哥的,哥哥這輩子都賴不掉。”

沈澍自顧自地解讀了姜裴無聲的回答,于是重新變得歡快,熱情又粘人起來。

姜裴閉着眼不肯理他,他就伸出手指,一下下地撥弄着姜裴纖長的眼睫,像是在擺弄心愛的娃娃。

他記着仇,聲音吞吞吐吐,不大情願道,“哥哥從前……從前和別人睡覺,”

“以後就不可以了噢。”

“哥哥是我的,”他說着,有些費力地将姜裴往懷裏攬,額頭同後者相抵,殘留的熱度透過皮膚一點點地傳過來,“只能叫我親,和我睡覺,不許有別人。”

姜裴發着熱,身上沒什麽力氣,連帶着一陣陣頭疼,此刻同沈澍挨着,帶一股涼意,也說不上難受,索性就由着他抱。

沈澍依舊在絮絮叨叨,耐不住委屈,又不敢再使性子,怕姜裴生氣,只好小聲地斤斤計較,“從前那些人不好。”

“哥哥統統都忘掉,不要再記得了,好不好?”

“往後就只想着我。”

姜裴嫌他煩,眼也不肯睜,拿話去堵他,“哪裏不好?”

“都是精心養出來的,腰軟,又會叫,蹭一蹭就泛紅。”

“我覺得好。”

他雖然沒經過,到底是生意場中來往過幾輪的,葷話的道道兒他清楚得很,這時便專揀沈澍不愛的聽說。

沈澍心裏酸極了,像埋了半缸子陳醋進去,圈在姜裴腰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頭埋在後者的脖頸處,帶了些故意報複的心思一般,用毛茸茸的發頂去蹭項間那處的皮膚,直到那一小片皮肉泛了紅,才肯停下。

“哥哥也是,”他在裝腔作勢地控訴,“蹭一蹭就要泛紅,公主一樣嬌氣。”

“比別人嬌氣得多。”

“幹嘛還要去蹭別人?”

姜裴于氣惱中又忍不住覺出幾分好笑,先前那番借機發作出的火被這幾下折騰過,又幾乎散了幹淨,沒什麽好氣地怼他,“那我自己蹭自己!”

“把手松開。”

“不要,”沈澍抱着他耍賴,一雙黑眼睛透亮,葡萄珠子一樣地看人,“哥哥蹭我吧,好不好?”

“我也很軟的。”

他像是口舌笨拙的推銷員,扒着顧客的門框不許人走,言語匮乏偏偏又萬分賣力。

“我去練瑜伽嘛,哥哥,好不好?”他拿手比劃着,言辭鑿鑿,“到時候可以特別軟,折過來。”

“哥哥想怎樣蹭都可以。”

“而且我也會叫的。”他回憶着姜裴的話,攀比着補充,“我學東西很快,哥哥。”

“我很聰明的。”

話音落下不久,還沒等到姜裴回答,他的肚子就很突兀地響了一聲。

房間裏的空氣陡然變得靜默。

姜裴将目光一寸寸地沿着他的身體移下去,一直到了小腹處。

沈澍有些僵硬地收回了手,很隐蔽地想要移到罪魁禍首的地方,按住它。

還沒來得及實施,第二聲又緊接着傳來。

“嗯,聽出來了,”姜裴眼見着他臉上浮起的紅,并不肯就此發了善心,目光在那裏停住,淡淡道,“會叫。”

“聲音還挺獨特。”

他對着沈澍的小腹,很理所當然地命令道,“再叫一聲。”

“哥哥!”沈澍的尾音裏幾乎帶了氣急敗壞進去,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先伸手按住作亂的肚子,還是按住姜裴靈敏的耳朵。

“不是叫給我聽的嗎?”姜裴微微側了側頭,又問他,“在別人面前也這樣叫?”

沈澍很難得地在姜裴面前落荒而逃。

他要去樓下找些吃的,收拾好不安分的肚子後,再回來找姜裴算賬。

姜裴聽着‘蹬蹬’的下樓聲響,垂下眼,默不作聲地撥掉了敷在手背上的熱水袋。

腫起的部分略消退了些,只是針眼處還泛着些青紫。

他看了看,擡起手背,對着床頭狠狠地撞了過去。

想要從沈澍手中逃掉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要在一點點的拉扯中握住他的軟肋,瓦解他的戒備,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

不過就今日沈澍的表現來看,這步棋他賭對了。

倒也不枉他昨晚開着窗子吹了半夜的冷風。

手背紅了一片,疼痛來得銳利而鮮明,姜裴緊緊地咬住下唇,蹙緊了眉心,十分不開心地決定把這筆賬安到沈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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