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了結
與此同時, 那邊的孫彬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般,把脖子“咔嚓咔嚓”扭轉到一個尋常人不可能做出的角度,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來。
大紅燈籠在風中蕩漾出一片血海, 那朦胧光線映出孫彬蒼白臉孔上的兩顆黢黑眼珠, 咧開的嘴巴有點像是被撕裂過後的弧度。他就這麽直勾勾看着安寧, 看着她不由自主在發顫的身軀,看着她松開了原本的攻擊對象慕喬喬在原地焦躁不安地亂動, 無論如何也沒法對他動手。
風吹過,雪白的高頭大馬晃了晃,發出紙張被吹動的細微聲響。孫彬從馬上翻身下去,竟是動作流暢一氣呵成, 從牆角裏翻出自己之前藏好了的一架鋼琴來。那架鋼琴與尋常的鋼琴不同, 黑白琴鍵竟是反過來的, 且體積很小, 輕易就能夠搬得動。沒有頭顱的安寧并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可本能的危機感讓她也知道事情的棘手。
“當心!”
樂玉珊話音剛落, 只見南椰迅疾如一陣看不見的狂飙,飛撲到了慕喬喬的身上把人撞得就地打了個滾,這才避開安寧剛才那一下兇猛的攻擊。可盡管如此, 撲了個空的安寧還是沒有放過慕喬喬, 以極快的速度再次撲了過去。
看着孫彬頭顱和身體的不匹配性,夏千闌大致也想到了個可能。
安寧的頭顱還在他們那邊,因此應該是想把慕喬喬的頭給搶過來安在自己身上, 才有力量能夠與孫彬一戰。這一下, 慕喬喬沒再有之前的好運氣, 理智恢複後的求生欲只讓她躲過了致命的一下,但腰身被安寧撕裂開一條極深的傷口, 整個人差點是就被攔腰截斷。
鋒銳的指爪穿透皮肉摳到了筋脈處,慕喬喬的腰側宛如血流涓涓的小河,皮開肉綻,整個人狼狽不堪。安寧大概只能感知到血液,又撲過去想要徹底把慕喬喬撕成兩半,沒有道具的人難以與力量速度都強大的鬼怪相比,慕喬喬跌跌撞撞,在別墅內上演着一場貓追老鼠的戲碼。
夏千闌給樂玉珊使了個眼色,正要上去幫忙時,突兀響起的鋼琴音卻直接打斷了她的行動。
在那不知名的樂曲剛剛彈奏到第二個音符時,頭暈眼花的感覺就直擊襲來,讓夏千闌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腳步。比她反應更加嚴重的是安寧,正在追逐慕喬喬的軀體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上,雖然那具身體沒有頭顱,但所有人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油然爆發的強烈恐懼。
安寧的軀體猶如生鏽一般,動作徹底慢了下來,但得到逃跑機會的慕喬喬卻遲遲沒有從地上爬起來,反而是神情愈發痛苦,甚至都沒了去捂住傷口的力氣。與她感同身受的還有夏千闌,在一陣頭暈過後就感覺到身上似乎是被什麽東西給壓制住了般,只覺得胸腔發悶,天旋地轉須臾,一口血噗地吐了出來。
随着那陣悠揚的鋼琴音,症狀或輕或重,在場唯二沒有反應的只有樂玉珊和趙昱。前者坐在角落裏從一進門幾乎就是發蒙的狀态無足輕重,後者幹脆像是鴕鳥一樣躲了起來,模樣要多慫有多慫。
接連不斷的鋼琴聲由慢到快,摧殘着耳膜,讓力量如抽絲剝繭般被從每個人的身體裏一點點剝離開來,夏千闌再次吐出一口血,甚至感覺到眼前都已經開始出現了模模糊糊的疊影,猶如患上了飛蚊症一般。模糊的視線裏,那被火燒焦了的牆壁似乎都有什麽東西在晃動,重疊搖晃的影子勉強能看出是一個個焦黑的人形……
原本被打斷的鑼鼓聲再次響了起來,尖銳得幾乎要刺破耳膜,夏千闌甚至短時間都感覺到自己宛若失聰了一樣,耳邊只有模糊的聲音如蒼蠅般在嗡嗡盤旋。黑、灰、白交織成三個密密麻麻的小點在眼前鋪開黯淡重複的色彩,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這幾個顏色,其中最為顯眼的還是孫彬騎着的那匹高頭大馬,像是無畏沖鋒的戰士,向這邊跑來。
鋼琴聲斷了須臾,夏千闌眼前景色稍稍清晰,卻看見那焦黑的牆壁裏竟是生生地拉扯出一個影,形狀扭曲、不能稱之為人的“人體”那張略帶稚嫩的臉和孫彬生得有幾分相似,“他”在剛一跌出來時就咆哮着撲向南椰,南椰就地一滾避開,孫将不依不饒,張開滿口銳利的牙齒朝她撲去!
與此同時,夏千闌還看到他的手上似乎有一根色澤鮮豔的紅繩,正在竭力朝南椰的身上去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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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某種可能後,夏千闌胃裏一陣翻湧,只是還沒來得及繼再看清接下來的發展,随着那陣琴音的響起,感官就再次被剝奪。此時此刻,夏千闌終于明白了為什麽當時孫彬明明知道安寧的軀體在哪裏卻還讓他們去幫忙找。
之前在墳地裏“安撫壓制”安寧的那個鋼琴曲,多半是會在他們觸碰過安寧的軀體時對他們也有效果!
思索間,一只冰涼的、觸感枯瘦如柴的手碰到了她的腳踝,登時刺骨寒意就麻痹了神經,讓夏千闌猛地打了個顫。被降到最低的五感在她回頭時也只能看出黑白噪點裏隐約有個身形從牆壁裏掙紮出來,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扯住她的腳踝往裏面拖,想要做什麽不言而喻。
夏千闌咬破舌尖,鹹腥的鮮血味道刺激着感官稍稍清楚,趁此機會在那只枯敗手臂上狠狠蹬了下,可踹出去的力度卻和平時大相徑庭。夏千闌一個翻滾勉強避開了那只手觸碰的範圍,地面上灰塵草屑的味道紛紛撲入鼻腔,嗆得她猛烈咳嗽起來。
那邊的慕喬喬身形更為狼狽,在一條腿被拽住往裏面拖的時候竟是以斷腿這樣決絕的手段來擺脫束縛的。森然骨茬崩裂一截飛到了夏千闌的手邊,無意間觸碰到溫熱的鮮血,心中更涼一截。
不過還沒到時候。
夏千闌眯着眼睛,試圖竭力控制住感官來保持清醒,卻沒有注意到來自上方的威脅。
天花板上吊着的那具半截軀體形容枯槁,一雙無神枯朽的眼珠卻在看到夏千闌的剎那兩眼冒光,朝地上竭力掙紮的女人伸出手來。眼見他手上的紅線就要碰到夏千闌,在角落裏原本安靜觀看着、恰好避開所有危險的樂玉珊目光陡然劇變,不複先前的看戲姿态。
一根針悄然紮入了婁天香那顆頭顱的後腦袋。
樂玉珊胸腔內氣血翻湧,一口溫熱的鮮血吐到了那顆頭顱上,霎時,光禿禿的頭顱被染上一層凄豔的鮮紅,宛如新娘子頭頂上戴着的紅色面紗,在幽寂黑暗裏卻并不顯眼。
那雙眼緩緩睜了開來。
婁天香的視線裏并沒有擾人的黑白噪點,唯有源源不斷而來的琴聲如噩夢般環繞在整棟荒僻的鄉間別墅,與那琴聲一同出現的,還有焦黑牆壁上被生生拖曳出來的一些魂靈。他們或是形容枯瘦幹癟,本就軟塌塌的骨架上裹着皴皺的皮囊;或是斷了脊椎,如同癞皮狗般在地上用四肢緩緩爬行。一雙雙枯寂無神的眼睛,只是眼球被塞在幹癟的眼眶而已,他們的手上還拴着紅線,那是生前或是死後都殘存的一點心願,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如意。
白天,這座村子是女人們的焚化廠,一個又一個被綁架或是被拐騙過來的女孩在這裏被迫獻出了自己的青春和或是如花生命。晚上,這座村子是男人們的煉獄,或許,那些人也不該稱之為“人”。
起碼死神對于所有人都是公平的,生前她們受到他們的折辱,死後他們只能被困在圍牆之中嗷嗷哀嚎,受夜夜鞭笞火烤吮血啃肉之苦。可總有人想要打破這樣的平衡,不光是那些愚昧的男人,甚至還有為虎作伥的女人。
這裏的魂魄,全都是村子裏死掉的男性。婁天香還在裏面看到了王長貴掙紮的身影,和站在孫彬旁邊臉色煞白的王家老太婆。她顯然是沒想到婁天香會出現在這裏,還能在這個時間就醒過來,須臾後視線投向正在掙紮的夏千闌幾人,目光如淬了毒般似要噬人,飛快撥動起脖子上那個挂着的骸骨走珠來。
最後,婁天香把目光投向了安寧。
那具在琴音裏苦苦掙紮的軀體已經披着衣服,不在像之前一樣屈辱地裸.露着,因此婁天香也沒看見她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釘子。帶着愛意的目光這次不再抱有任何的掙紮,“安寧”,她輕呼一聲,看見正在顫抖的無頭軀體忽而在這一刻減小了被琴音的影響,不顧那些撲到她身上的沉重軀體快要壓垮了自己,直直回過身來。
孫彬臉色勃然變幻,手在琴鍵上拼命敲打幾下,随後見效果甚微,直接放棄了彈琴。此時此刻,他的手、确切來說謝思宇的手已經千瘡百孔,瘡口從手骨一直蔓延到胳膊,幹燥皮膚如魚鱗般被切割成一片片,随時都可能會剝落。枯瘦無肉的手只剩下那點骨頭,外面的血肉掉了很多在鋼琴鍵上,琴鍵已經快要沒法用了。
安寧屍體的怨氣太大,鎮壓只是可以削弱她的力量,可沒辦法做到其他的。只要去碰到屍體,就會有強烈的反噬,這也是他家人能不費吹灰之力将計就計抓到謝思宇的原因。通過孫彬之前幾天在別墅內有意無意的言語誤導,謝思宇根本沒往反噬這一點上想過,直接就想辦法要偷走安寧的頭顱,結果在觸碰到時整個人就遭到了反噬,元氣大傷。
接下來,家人送來還剩下一口氣的謝思宇,孫彬順理成章地剝奪了他的軀體。
至于安寧那邊,能夠把他們的屍體搶過來是好事,如果實在搶不來的話,按照和他同樣的辦法換人也算是次之的好辦法。孫彬眼神陰郁,那只獨眼死死盯住遠處的軀體,又看到王家大娘撥動骸骨走珠的速度越來越快,手都在隐隐顫抖。
有些人對于是否傳宗接代看得要比性命、比一切都重要,其中就包括王家大娘和他家人。他們睜只眼閉只眼地默許了這些行為,任由那些同性也在水深火熱中掙紮。
孫彬遇到的唯二兩個例外就是婁天香和安寧。
男人眼神發狠,雖然丢棄了鋼琴,但到底仗着這麽多天下來對安寧魂魄的鎮壓掌控,安寧已經沒什麽力量再去攻擊他,尤其是安寧的頭顱此時被他強行壓制住,兩者根本沒法連接到一起。
“婁天香!”嘶啞的吼叫從孫彬的嗓子裏冒出,那雙被腐蝕到只剩骨架的手緩緩舉起,“你不是想從這裏逃出去嗎?你把安寧給我,我能保證讓巫娘把你平安送出去!我可以跟你交易!”
他之所以之前能夠那麽肆無忌憚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婁天香的頭顱被困在學校,但沒想到這些人居然背叛了他們把她從學校裏都給帶了出來,而婁天香絕對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能用的一定就只有那種方法。
只要得到安寧,他就滿足了自己的願望,畢竟能夠留下作祟的只是怨念不散的陰魂來平息怨念,想要複生是絕對沒有希望的。至于收拾婁天香,以後旁人還有機會,到地下能夠讓安寧當他的鬼妻,孫彬覺得也算值當了。
能從這裏出去是婁天香一直以來的夢想,她的家人,她的故鄉,離別數載,在生前已經難以看到。他本以為婁天香會欣然答應這個條件,可再看向那雙空洞醜陋的頭顱時,卻在空蕩蕩的黢黑裏看到了一片如水般的沉靜。
婁天香哪裏肯走。
安寧的名字叫“安寧”,可這一生卻從未得到過安寧,這兩個字就像是一個刺目的笑話,讓婁天香在每一次寫下這個名字時,下筆都猶如針紮。
在她像那些可憐的女人一樣被欺辱時,婁天香也想過一了百了,那天在看到安寧悄悄翻過窗戶跑進來跟她說話時,甚至生平第一次對人像個潑婦一樣破口大罵。
她太恨這些人了,恨得牙癢癢,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是這座村落裏的成年人都是她惡心的對象。當時的婁天香相信,只要有把刀在旁邊,她會毫不猶豫地砍死這個女孩,再沖出去把侵犯自己的人全家給捅了,用鮮血來償還這場債。
可面對她的暴怒謾罵,安寧只是搖搖頭給她擦幹眼淚,還把兩種顏色不同的藥放在幹淨的杯子裏送過來。一顆是止痛藥,另外一顆是避孕藥,安寧說,這不是她的錯,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但只要有機會就會去跟鎮子上的警察說,總有一天打拐的過來會被她撞上的。
當時的婁天香不願理她,是安寧一次又一次把被打翻了的藥給遞了過去。
她告訴她,活着才有希望。
在那次以後,兩人漸漸熟絡起來,安寧甚至讓自己的大弟弟安心去幫忙買藥給婁天香。在他們那邊,只有安心上街才不會受到懷疑,哪怕偷拿家裏的錢偶爾被發現了也不會挨打,頂多被不痛不癢罵幾句。
婁天香後來很快發現其實安寧幫的不止她一個女人,還有一些被拐賣來的女人她都會幫,直至那些女人放棄抵抗,或是委婉或是惡聲惡氣地拒絕了她的避孕藥。安寧也并不在意她們的态度,不過她對婁天香是最好的,還有一次在聽到婁天香說喜歡山茶花時跑去采了來,那天雨大,安寧差點從坡上滾下去,被她爸罵了好久。
婁天香只覺得不理解,尤其是在看到安寧那灼熱的目光後愈發意亂心慌。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來自同性那裏異樣的火辣辣視線,最奇怪的是,那樣的目光她竟然并不讨厭,甚至還有點莫名心動。
察覺到自己心意的婁天香躲了安寧很久,自然,她也是一直沒有放棄想要逃走的念頭,只是在一次逃跑失敗以後被生生打斷了一條腿。直至後來安寧被安父要找個人嫁了,安寧找上門來要和她一起私奔,苦苦掙紮許久的婁天香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可是我腿腳都不靈便了,你就不怕我拖累你?”
“沒關系,我都找好人了,到時候劉珺姐姐會幫我們掩護一下,到時候就先來學校收拾下東西。”
當時的安寧哪裏會想到有後來的背叛,在知道對方終于答應了自己後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婁天香想,她在初見時其實就被這個姑娘那雙明澈幹淨的眼睛所驚豔,潛移默化之中,她願意放下仇恨,為了安寧再次接受這個世界,可沒想到,到頭來,回贈給溫柔的“禮物”是更大的折磨。
安寧是被孫彬和劉珺策劃放了把火給燒死的,在她悄悄躲在孫彬的院子裏自我獻祭化鬼後,意識已經逐漸開始與生前的大相徑庭,那些曾經壓抑在黑暗中的邪念不斷腐蝕擴散,本想是在借着夏千闌等人的手出來以後連帶着她們一起覆滅掉整個村莊,但在看到安寧的那一刻,某些想法頃刻間消失無蹤。
安寧說,她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只可惜年紀還小的時候沒什麽機會,長大後又可能像她媽媽一樣一輩子被困在山裏。可一個人和兩個人到底是不一樣,如果是和她一起,在哪裏都沒關系。
能夠找到共此一生的人,哪怕是一年四季困在這個囚籠之地,或許也不會覺得那麽寂寞了。
她們已經沒了可能,但剩下的那些人還有可能。那個抱着她的染着藍黑色頭發的漂亮女人,看起來唯唯諾諾的樣子,但卻可以為了自己的愛人提前強行喚醒自己,而這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想必那個女人在把針刺入她頭顱的剎那就已經知道了。
在針尖沒入頭顱的瞬間,已經是靈魂體的婁天香當然沒有什麽痛覺,但能感覺到樂玉珊的手在不斷顫抖,甚至在她睜開眼睛的時候,能感覺到那噴射到頭頂上的溫熱血液裏夾雜着一些軟乎乎的碎片。
此時她其實只需要一個念頭就可以讓夏千闌為自己所用,讓強行喚醒她的樂玉珊痛不欲生,但事已至此,這麽做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婁天香的頭顱撲到了安寧懷中,在孫彬聲嘶力竭的泣血怒吼裏,在王大娘陡然變得驚訝木然的視線下,那顆腥臭的頭顱到了安寧的軀體上,斷裂處像是有一根針在指引操作,讓她們慢慢地融合。模糊的血肉像是轉盤在不斷切割絞開,與此同時,安寧的意識在逐漸恢複,婁天香的意識也在漸漸流逝。
“阿貴!”
王大娘率先看到的卻是驚恐地欲要龜縮回牆壁,卻被安寧一把攥住的王長貴,男人的軀體已經不能稱之為人,斷裂的胳膊上全都是被撕咬過的痕跡,但饒是如此,剛才他還在想要攻擊快要筋疲力盡的慕喬喬。
安寧、亦或是說婁天香面無表情地捏斷了他的脖子,那條被拉長的黑影軟塌塌地倒了下來,距離寄生的焦黑牆壁唯有一步之遙。
呆滞下忘記了撥動骸骨走珠的王大娘片刻後終于是反應過來,尖叫着欲要逃離,卻被安寧眼疾手快地攥住,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輕輕地在腦仁碾了下,人體脆弱的腦花便被擠得爆裂開來,白花花的一片猩紅惡臭噗地噴濺滿地。
餘下的孫彬臉上滿是不可思議,驚訝、憤怒、絕望,多種情緒在他的臉上不斷變幻,最終凝聚成滔天恨意。他沒想到婁天香居然放棄了自己生存的機會把魂魄與安寧相融,可就是這樣的話,安寧也就不可能繼續茍延殘喘下去的。
她倆是想跟他同歸于盡?
鋪天蓋地的絕望籠罩之下,孫彬撲到院子裏早就藏好的地方,不顧一切地去扒拉之前被埋起來的打火石。只要他再次點火燒了這裏,生前是被火活活燒死的安寧就很難在一片火海中還能制服他,只要還能殘存于世就還有機會。孫彬那只獨眼布滿可怖的紅血絲,可他發現埋藏起來的保底武器竟是在翻了個底朝天後還不知所蹤。
那具詭異蒼白的軀體在不斷逼近,凄迷的月色下,山茶開得鮮豔,滾燙如一片熊熊赤炎,取代了先前的滿樹如雪純潔。他看到死亡陰影徹徹底底地籠罩在自己的身上,毫不猶豫地把他給吞沒殆盡。
不過在此之前,院子裏剩餘的幾個人都被安寧給抓起來扔了出去,那巨大的力道讓本就重傷的人雪上加霜。有技能傍身的南椰丢掉把小手灼燒到焦黑腐爛的打火石,踉跄幾步才站穩,但看到直線掉落在地的慕喬喬生死不明,趙昱一條腿恰好卡在兩條石縫之間,哭喊聲響徹天際。
樂玉珊本以為自己這一下着陸會起碼摔得五髒六腑裂開,不過應當在出副本之前不會危及到性命。可在墜下的那一瞬間,腰肢卻被一雙熟悉的手臂給溫柔攬入懷裏。
滿地的碎石毫不留情地紮在女人的背上,甚至有些在翻滾中沒入了脖頸,尖銳的刺痛火辣辣密密麻麻,夏千闌卻也只是悶哼一聲,雙臂依舊将樂玉珊緊緊箍住護在懷裏。她的呼吸很重很慢,還帶着火燒火燎的滾燙熱氣,讓樂玉珊一下就慌了神。
“闌姐!?”
體重過百的成年人壓在她的身上墜下得是多大的沖擊力,樂玉珊只是受了皮外傷而已,卻難以想象夏千闌傷勢之重。纖細的五指僅僅是在脖子後輕輕一擦,便揩拭到一片濃郁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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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個過渡副本走完啦,之後副本會長一點,可以開始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