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地下室的秘密 (1)

樂玉珊是第一次沒注意夏千闌主動牽着自己的手, 木然地走在路上。

吃完午飯以後,天色依舊是正常的樣子,不過那些霧氣愈發濃郁, 把人的視線圈定在十米以內的範圍, 并且似乎還在逐漸縮小。夏千闌的手是暖乎乎的, 很是舒服,只抓住她手的一半, 可也很有安全感。但樂玉珊卻在思考着倉庫裏的事情,沒有任何心思去感受現在的觸碰。

——啧。早知道這麽麻煩直接把人給解決掉就好了,樂玉珊越想越後悔。在游戲裏殺幾個NPC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事,自從進入游戲開始, 垂涎樣貌的、想要拉她當替死鬼的、搶道具争奪生存機會的數不勝數, 任何人都會在那樣的環境下百煉成鋼, 更況且她還并不是什麽富有同情心的人。

寡淡的情緒并沒有讓她在昨天晚上對那個試圖釣夏千闌的NPC心軟, 樂玉珊單純只是想要把他丢進去,試試那個所謂的“情侶聖地”如果只有一個人單獨進去會怎麽樣罷了。不過沒想到自己把門關上了他都可以逃出來, 究竟是外力還是自救也無從得知。

那人只敢看夏千闌卻不敢看她,顯然是昨天晚上被她給徹底搞怕了,不敢在沒有把握的時候輕易再來惹怒她, 因此更不可能單獨站到面前來跟她對峙。她們現在就要去那個一號倉庫, 樂玉珊只希望那人不要忽然帶人過來,反倒讓她一時間不好交代了。

萬幸的是,直至到了倉庫門口, 樂玉珊都沒發現什麽異樣。

滿地淩亂的血跡, 将戒心一下子吊起。夏千闌下意識地想要抽出武器, 卻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是個禁用了武器的推理副本,只得不滿地“啧”了聲, 用力推開了那扇門。

門果然是被外力打開的,稀薄的一點光線可以看到門的裏側底端布滿了肮髒的手印,像是有個人曾經在這裏拍打求救了很長時間,只要是能夠碰到的地方全都密密麻麻地覆蓋着印記,模樣淩亂不堪。有血漬、有灰塵,幾樣夾雜在一起毫無規律地印下,更顯出被困者慌張無措之後的絕望。

最為矚目的還是那條蜿蜒的血跡,一直通向夏千闌剛剛被傳送進來的時候那邊的小密室。但再往裏面去,就有一堵牆完全阻隔了那邊照射進來的光線,室內被封閉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神秘、恐怖,還有一股新鮮的血腥,明擺着把線索放在那裏,只是是否要冒着巨大風險進去打探,完全就是看玩家自己。

夏千闌既然來了這裏當然就沒有要後退的道理,那天她就覺得這個小房間很奇怪,尤其是在聽到樂玉珊說這裏是“約會聖地”時,莫名想到了那兩具交纏在一起的屍體。

起初她其實還沒什麽察覺,在看到那兩個屍體時只是本能覺得惡心,想走,直到現在被樂玉珊陰差陽錯已提醒倒是想起來,當時那兩具互相依偎靠着的身體糾纏姿勢詭異,其實倒也不是完全像是拼湊在一起,也有點像是某種不宜呈現的姿勢。

再結合“情侶聖地”這個名字,成年人大致就能明白了這裏的用途。就像是有些學校的所謂情人林,總是會有些年輕的少年少女擦.槍.走.火,做一些這個年紀不該出現的事情。

“我打算進去看看。”夏千闌在外面往裏面望去,那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只依稀可見兩具屍體依舊交纏着彼此依偎着的模糊輪廓,森然寒氣由四面八方在蔓延,很快填滿了這整個狹窄的室內,“你呢?是在上面等我還是跟我一起下去?”

“我一個人不敢在上面!”樂玉珊連忙道。

得到這個回答的夏千闌并不意外,只是沉默地将手中一條繩給她遞了過去。繩索富有彈力,但最多也只能拉扯出一米左右的距離,這樣既不會離得太遠,又可以防止因為太近在遭遇什麽突發情況的時候不方便逃走。不過她對樂玉珊的幫助也僅僅到此為止,無論是陳錫添、樂玉珊,還是她之前帶的那些客戶,夏千闌都沒有要把一個人當成嬰兒一樣護在身邊的意思。

好在樂玉珊跟第一個副本比起已經成長了許多,起碼遇到什麽東西的時候不會再失态地驚聲尖叫,可以看出來是真心想要幫她的忙亦或是讨好的,夏千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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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了武器,女人靈活的身手依舊可以讓副本內大多數玩家都望塵莫及。面對那看似深不見底的黑暗,夏千闌先是向下摸索清楚,随後結結實實地踩在了一截梯.子上,緩緩向下挪去。這節梯.子大致是有了些年頭,踩在上面能感覺到略微的晃動和“嘎吱嘎吱”的腳踩在木質上的聲響,估計勉強只能承受得住一個成年人的重量。夏千闌一節節下的很是小心,直到一只腳踩到了踏實的地面,才松開對扶手的鉗制。

越往下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刺激性氣味就愈發洶湧,嗆得人不住地想要咳嗽。那股味道像是泡了很久的發黴酸菜,裹挾幾分淡淡的血腥和臭味,竟是都來自屍體的附近。充滿了電的手機被夏千闌打開,一束黯淡的光線照射向前方空地,再緩緩向屍體的方位移動,兩具互相依靠着的焦黑軀體面部表情猙獰可怖,像是生前經歷了莫大的痛苦掙紮,那黢黑空洞的眼眶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淵,随時就能把人給吸引進去。

哪怕是之前看到過不止一次奇形怪狀的屍體,這樣的近乎于“注視”的眼神還是讓夏千闌忍不住頭皮略麻,最主要的是那雙眼睛已經被生生挖出,空洞的眼卻仿佛自己還會聚焦似的。

不過光源照了半晌也沒什麽反應,夏千闌喊了聲“下來”,樂玉珊立馬有模有樣地學着她從梯.子向下爬。不得不說這女人的反應能力還算是不錯,起碼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添過什麽亂子。

夏千闌就手給她搭了一把,卻見樂玉珊趁機死死抓住了她的手不肯放開,交握的指尖隐隐發顫。

“闌……”樂玉珊話都還沒說完就乖乖咽了回去,生怕稍微說錯一句話夏千闌就不帶她了,只在黯淡的光線中勉強勾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倒是讓夏千闌哭笑不得。

她只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任由對方牽着自己的手跟在旁邊緊緊貼着,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了女人這樣的觸碰。更況且在上個副本的時候夏千闌就發現了,樂玉珊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香氛味道,彌久不散,估計是在進副本之前特地塗的。出于某種微妙的心态,夏千闌沒找她要過香氛的品牌,只讓鄭明娜在聞到樂玉珊身上的味道後去幫忙查,結果查出來的那幾種味道都不是她想要的,不是過于濃郁就是太寡淡。

此時香氛悠然四散在周圍,倒是稍微能夠沖淡一些那過于令人難受的刺鼻味道。

密室狹小,除了擺放在中央破舊櫃子前面的兩具屍體以外別無其他,夏千闌手中的光線在一點點自上而下地掃視着屍體的每一寸打量着,樂玉珊只看了兩眼就表示自己沒法接受,片刻後別過眼去,夏千闌也沒強求。

驀然,在光線照射到其中一具屍體的口腔時,那空空如也的黢黑與幹癟牙床卻讓夏千闌心裏一驚,記憶中的那顆灰白球狀物竟是已經不知蹤影。她本以為自己可能是當時緊張記錯了位置,可在另外一具屍體張開的嘴裏,也依舊沒有看到那顆被含着的灰白眼球。

不翼而飛的器官并不是什麽好兆頭,讓夏千闌呼吸都有點急促。但就在她欲要用道具稍微撥弄屍體來繼續查探時,一陣極其輕微的但卻急促的腳步聲卻隐約傳來,并且越來越近。為了不讓其他人發現,夏千闌在進來的時候并沒有鎖門,只是把一切都按照原狀态恢複好,在聽到上方的大門被推開的細微聲響時,抓着樂玉珊的手立馬用力!

樂玉珊也意識到了突發情況,下意識地扭過頭朝她看來。

來者速度驚慌,夏千闌甚至聽到了有人在上面罵了句髒話,這回哪怕不屏氣凝神都可以感覺到聲音的迫近已經距離不遠,登時心跳砰砰加快。無論是玩家還是NPC來到這裏,現在都并不是對敵的好時機,夏千闌隐約可以感覺到另外的那六個玩家并不會是什麽簡單角色,在沒有摸清楚狀況的時候,敵暗我明就起沖突并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目光在室內緊急逡巡一圈,夏千闌立馬就否定了龜縮在角落裏躲避探查的方法,這個房間實在是太小,估計根本不用下來,用手電筒一照就能看到。

“進。”夏千闌拽了拽樂玉珊的胳膊給她做口型,順帶指了指不遠處那個前方擺着兩具屍體的櫃子。

兩具依偎着的屍體并不是靠在櫃子上的,而是跟櫃子保持開一定的距離,借用位置的擺放相互撐着不倒塌。而櫃子的長度和寬度估計勉強可以裝得下兩個成年女性,那已經是唯一的可藏之處。

夏千闌掌心出現一張半透明的符紙往上面一丢,只見櫃面溢出些許黯淡的黑紅血漬來,似乎是輕微晃蕩了下。面對這樣的詭異現象,她卻已經顧不得跟樂玉珊再解釋,小心越過屍體的阻礙拉開了櫃門,用腳尖把裏面的一張軟乎乎的裸.肉色囊皮向裏面踢了踢,柔軟滑膩的觸感讓惡心瞬時席卷了胃部。

但為了防止樂玉珊看到會做出什麽下意識反應,夏千闌咬咬牙,幹脆心一橫往底面一跪,用身體徹底遮住了那張被蝕空的半截肉皮。這樣一來後進來的樂玉珊只能半趴在她的懷裏,兩人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剛剛小心關上門,只聽“砰地”一聲,密道的門也被推開了。

劇烈的咳嗽聲後,一道略有點耳熟的女聲清晰傳入耳膜來。

“是這裏?這裏居然還有密室通道?學姐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好厲害!”那女聲叽叽喳喳的,像是只小麻雀,“學姐說昨天那個男生在這裏一個人待了半夜是嗎,可這裏不是‘情人私密地’嗎,為什麽他一個人過來?不會是被人給放鴿……”

“你話真多。”

回答她的是一個帶着點沙啞的女聲,不過從發聲方式來辨別,那種沙啞明顯并不是嗓音自帶而是刻意僞裝出來的,只要是對這種稍有了解就能感覺到,屬實是算不上多高明。那個女生顯然也是發現了,剛問了句“學姐的聲音怎麽變成了這樣”就被對方很不耐煩地打斷:

“你還想不想要脫離貧困戶了?幾天的好宿舍是給你住蒙了嗎,再敢一直煩下去的話我就換人來做了。”

“……抱歉簡妮學姐,我現在應該做什麽?”意識到對方不高興了以後,女生立馬挽救。

“下去看看,我有個鑰匙好像丢在下面了。麻煩幫我撿上來就行。”緩和了語氣的簡妮壓低聲音道。她的嗓音其實本來就是那種正常的清脆女聲,但被刻意壓低之後,回蕩在這狹小的室內就顯得格外陰沉,被渲染上一絲恐怖的意味。櫃子裏的兩人還沒來得及從“簡妮”這個名字的驚訝中反應過來,就聽她繼續說:

“等到下面以後再開燈,不然太刺眼了不舒服。”

“哦,好。”女生聞言也沒違抗命令,從扶梯緩緩朝下面爬着。陰暗的室內沒有任何自然光,因此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其他感官知曉。很快,女生就聞到了那股之前她們兩個人聞到的怪味,動作漸漸就開始變得猶豫不定起來。

女生畢竟也不是傻子,但對于某些東西渴求的欲望戰勝了恐懼,讓她小心翼翼地下到了地面以後才忙不疊想要開手機,可卻發現身上的手機居然沒帶!

“學姐!”她低聲喊了句,可憐兮兮地,“我手機好像忘記拿了,你把你的手機借給我行不行?梯.子不長,你踩在上面直接遞過來我能夠得到的!”

在她喊了第三遍的時候簡妮像是才反應過來,“啊”了聲後似乎是想要打開手機,可微弱的光芒只是一閃而逝,于是懊惱地拍了拍頭:

“不好意思,我的手機昨晚忘記充電了,事不宜遲,我怕教導主任過來罵我們,你還是快點随便摸索兩下給我找下吧……肯定就在那附近的!我記得的很清楚!”

屍身濃郁的腐臭氣息萦繞在室內揮之不去,哪怕分辨不出來這東西究竟具體是什麽,正常人聞到這股味道也并不會覺得心安。女生咽了咽口水,勉強壓下心裏敲鑼打鼓的恐懼往前面挪了點,手伸出來在地上胡亂摸索,可卻沒有摸到簡妮所說的什麽鑰匙。

相反,在她大幅度地劃過地面時,不小心碰到了冷冰冰的東西,可那麽大的面積明顯不可能是鑰匙。女生心髒發緊,好奇而恐懼地又摸了下,這次碰到的是硬邦邦的粗腿骨……

“啊——”

毛骨悚然的尖叫聲響徹整個狹窄房間,女生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就要往梯.子那邊跑,恰逢簡妮雙手死死抓着梯.子試圖将其推倒在地。她的身體前傾,半個身體的幅度都壓在了梯.子上面,在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時候就感受到下面猛地一陣撞擊——簡妮懸空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随之搖晃起來,“西八!”,随着一句難聽的怒罵,整個竟是被連人帶梯.子一起撞了下去。

身體重重落地的悶響讓櫃子裏面的兩人都是一驚,夏千闌感覺到樂玉珊抱着自己的手愈發緊了,就像是在死死抓着救命稻草一樣。

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骨骼仿佛被摔碎了般劇痛的簡妮卻沒有注意身體上的傷,在幽暗的空間內,那雙淩厲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女生,目光簡直要把人給生吞活剝。她的呼吸在黑暗裏劇烈起伏,火燒火燎的痛現在已經算不上什麽,在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一點冰涼以後,面色更是煞白煞白。

簡妮無視了女生的道歉,踉跄着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的身上還有灰塵黃土,但此時此刻都已經顧不得了,打開手機的光線調到最暗,竭力在黑暗空間裏尋找那節被推掉了的梯.子,可女生的聲音在此刻忽然軟軟響起,帶着點愧疚和委屈:

“簡妮學姐……”

“閉嘴!”

“簡妮”兩個字像是不可觸及的暗號,在她口中說出來的剎那,名字的主人暴跳如雷,甚至一時間都忘記了去拿東西,猛地撲向了女生。女生被簡妮狠狠掐住了脖子的時候還不明所以,但本能的求生欲讓她還是不知所措地下意識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簡妮……”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語速極快,通紅着眼眶的簡妮毫不猶豫地把她推倒在地上,在女孩的掙紮中,甚至把自己整個身體的重量都粗暴地壓在了她的身上,用最大的力氣扼住了女生的咽喉,迫使她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聽着那零碎的嗚咽似乎是有再次要喊她的意思,簡妮紅着眼,一點點地施加力道再次收緊了手。

女生起初還在掙紮,但在簡妮忽然爆發的力量下逐漸開始失去了力量,被死死鎖住的脖頸讓她呼吸缺失,臉色青紫,簡妮卻依舊不依不饒。直至感覺到身下的人幾乎都沒了動靜才松手,黯淡的燈光下,依稀映照出了青紫可怖的掐痕。

哪怕是女生,爆發下的力量也不容小觑,竟是活生生地把人給毫無反抗之力地掐到窒息而亡。簡妮的額頭上布滿汗水,呼哧呼哧喘着粗氣,跪坐在地上感受着那依舊溫熱的屍體久久沒敢離開。

燈光對準了那兩具纏繞在一起的屍體,簡妮心髒怦怦直跳,甚至還要超越了之前殺了同學的心跳頻率,雙手都在忍不住地發顫,那樣的恐懼卻并不是來源于殺人,而是比起那個柔弱可憐的姑娘要可怖百倍的東西。

“先彬,是你逼我的,李先彬……”簡妮說話時卻狠狠地掐着新鮮屍體的手,只有那點還沒涼透的溫度才能在這種情況下給她帶來點安慰,哪怕這個人是自己親手送上的黃泉路。她在念叨的名字明顯不是女生的,簡妮目光躲閃,并不敢盯着那具嘴角已經詭異地勾起來了的屍體,只喃喃道:

“當時是你跟、跟我說來這裏找你,下次祭祀能活的就是我,在跟我好的時候你喊的名字都是鄭秀敏那個窮□□……鄭秀敏讓你這麽念念不忘,我就把她也送給你了,你倆在一起那麽好,為什麽現在還要找我……”

“一個鄭秀敏不夠是嗎,我把她也給你……交換生,還有那麽多交換生,你要是看上誰我就給你送來……當時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我怎麽知道跟你睡了以後你還是把名額給那個窮□□!啊!?”

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在緩緩上翹的唇角弧度被壓下去了,其中骨架寬大的那具屍體表情稍稍恢複了正常,可卻比之前還要陰冷。

簡妮把燈光徹底關掉了,一邊去使勁在地上摸索梯.子一邊罵罵咧咧地說着鄭秀敏的壞話,諸如對方在當會長的時候包庇一些考試作弊的人,借用自己的職權來幫那些貧困生,以至于許多人都對她十分愛戴,根本就是邀買人心的家夥。說到後面,簡妮牙關緊咬,雖然完全不敢去看那兩具靠在一起的屍體,在拿到梯.子以後動作卻加快不少,踉跄着搭好。

“現在會長是我,挺好的,先彬啊,爸爸也非常喜歡我,等過幾天下一次祭祀的時候他會交給我來主持。”踩在梯子上的人稍稍恢複了些許勇氣,她知道屍體已經聽不到了,但還是自言自語道,“新來的人裏面有幾個長得挺漂亮的女生,其中有一位個子跟我差不多的小黃毛,但那張臉蛋是路過的人都會感嘆…啊,好清純的長相呢,是屬于可愛那一挂的。”

在櫃子裏的兩人看不見的地方,簡妮的目光變得愈發怨毒,連帶着聲音也開始激動起來:“把她送給先彬的話,先彬應該會很感謝我吧,那麽,請在另外的世界多多享用吧?”

密室的門被砰地一聲從上面關上了,只落下些許灰塵。

直到聽不見那腳步聲了,夏千闌才稍稍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把樂玉珊從自己的懷裏送了出去。女人再輕也是個成年女性的體重,在她腿上坐久了夏千闌只覺得雙腿發麻,連起來行動都得稍微緩緩,好在那兩具屍體到目前都沒有要暴動的意思。

夏千闌的臉色很不好看,剛才簡妮的自言自語沒有故意收聲,說的“交換生”肯定就是他們這批學生NPC加上玩家們,形容的那個女生就是紀夭夭無疑,除了紀夭夭之外她在那□□換生裏面還沒看到第二個染金色頭發的。

再次被點開的手機燈光照亮了那兩具纏繞在一起的屍體,其中一個骨架大,一個骨架小一些,結合簡妮臨走前發瘋似的自言自語就能看出來,那個骨架大的男性屍體是“李先彬”,在他身邊的應該就是鄭秀敏了。雖然不清楚鄭秀敏為什麽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但她估計簡妮應該是不知道鄭秀敏已經複活了這回事,不然也不會如此淡定地在她的屍體面前張狂謾罵了。

簡妮說的“祭祀”在幾天後會再次舉行,估計時間就是副本給出來的時間,如果在此期間內沒能找得到出去的辦法,等待他們的是什麽将不言而喻。

而“祭祀”的幸存者這回事,夏千闌倒是想起來放在樂玉珊那邊的紙條。只不過現在并不是推理的好時機,夏千闌看了眼男屍那顆已經逐漸在歪斜的頭,雖然不清楚它掉下去或是倒塌以後會發生什麽,但本能可以感覺到不會有什麽好事情,于是最後用光照了下那邊的人,帶着樂玉珊爬了上去。

那具新鮮的屍體眉清目秀,尤其是波波頭的發型格外明顯,就是樂玉珊把宿舍讓給她的那個新生NPC。簡妮當時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把一個與自己同齡的女生給活活掐死。

**

圖書館附近。

“夭夭,你在這裏等下,我去上個廁所可以嗎?”

在聽到陳錫添的詢問後,紀夭夭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處處籠罩着淡灰薄霧的校園,面帶擔心地問:

“你确定?上次闌姐就差點是在廁所那邊中招的,反正廁所有隔間也無所謂,你要想上的話我陪你就行。”

“……那多不好意思,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要不你在附近等着吧,要是我喊救命你就進來。”陳錫添斷然否決,紀夭夭也不好強行跟着一個大男人進去如廁,于是點了點頭,目送着陳錫添進去了。

其實之前陳錫添應該被分配到的隊伍是跟着南椰一起去圖書館裏搜查資料,之所以派他一起去,是因為圖書館有的東西擺得很高,再加上南椰年紀小認識的字有限。不過那小女孩還沒到門口就嫌東嫌西地嫌棄他做事太笨,搞得陳錫添也有了幾分脾氣,恰好遇到了厲安汰和紀夭夭二人,南椰指名道姓地要了厲安汰,陳錫添就跟紀夭夭一起去找她要搜的地方。

紀夭夭、厲安汰是同時認識夏千闌并且加入戰隊的,陳錫添要稍微晚點,兩人其實都是性情開朗的人不會對他有所排斥,不過紀夭夭屬實是對這個實力過差的男人沒什麽好感,完全是看在夏千闌的面子上才會對他友好尊重的。

她知道夏千闌因為好友的原因才會帶着這個男人,而且對他的性命極其看重,夏千闌對紀夭夭有恩,她自然在自己的力所能及範圍內不會讓他丢了命。不過非要給隊內的兩大“廢物”做點評的話,相比起最近越來越不識好歹的陳錫添,紀夭夭倒是對樂玉珊要印象好一些。

紀夭夭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不知不覺間陳錫添已經進去了有三四分鐘了,就在她準備稍微靠近點詢問對方還要多久的時候,一道短促的求救聲立馬響起,讓紀夭夭本能地就往裏面跑去!

在快要碰到廁所門的那一瞬間,紀夭夭忽然又想到了“廁所撞鬼”的事件,原本流暢的動作稍稍慢了下來。可裏面傳來了陳錫添驚恐的聲音,男人高聲喊道:

“夭夭別來,快跑——”

在那次劫後餘生以後,紀夭夭很長一段時間其實都在感慨自己這個吃軟不吃硬的毛病,如果當時陳錫添尖叫着讓自己進去幫忙,估計她還會猶豫一會才考慮是否要進去,可在陳錫添喊出讓她趕緊逃走不要管自己的話時,原本應該逃走的紀夭夭卻一橫心轉過頭去,猛地推開了那扇象征着不知名危險的廁所門。

然後沖了進去。

一道冷厲寒芒早有準備地自上而下怒劈而來,縱然紀夭夭竭力躲避,飛揚起來的馬尾辮卻被齊根砍掉,留下一地飛旋的柔軟金發。如果不是她反應速度足夠,可能這一刀下來劈開的就是她的腦袋,而始作俑者眼中紅光閃爍,敏捷動作已然不是之前見面時那呆滞的模樣。

紀夭夭向後撤退,順帶着想要靠近陳錫添讓他趕緊先從廁所門內出去,去找南椰和厲安汰。可那高大的男人竟像是懂得他們之間的關系似的,怒吼一聲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陳錫添的方向猛撲過去!

血花飛濺,鋒利一刀幹脆地刺穿了她的肩胛,紀夭夭悶哼一聲,擡手抹去噴到臉上的血。陳錫添在他們作戰的時候想要幫忙,卻跑前跑後什麽也沒能做到,還是被紀夭夭推了把才想起來跑去搬救兵的。

牽絲傀儡在哪怕只有一半的繩子時,作戰也極其靈活可怕,紀夭夭沒有武器,在他手中很快就只餘下逃跑的力量。眼見着那柄刀刃快要穿透她的後心時,呼嘯而至的長鞭就靈活勾住了刀刃,硬生生改變了它的方向。在南椰以渾身的力量都壓上去控制住這把象征着死亡威脅的刀時,厲安汰如一只淩空竄起的鳥落到了她的身邊,在南椰被狂暴力量甩開的剎那,推開了紀夭夭。

紀夭夭一個趔趄後退幾步,但她也是真正的高手,臨危不亂地甩出幾根飛針直逼高壯男人的頭頂。在一根銀針猛地刺入太陽穴的剎那,厲安汰也得以脫身,南椰喊了聲“撤退”,幾個人分成兩隊狂奔。所幸那家夥追人的速度倒是不算太快,很快迷失在了霧氣裏。

在逃跑的過程中,紀夭夭的肩膀血流不止,傷勢竟是和夏千闌當時有幾分相似。但她畢竟不是戰鬥類玩家,也沒有珍貴的治療能力,忍痛跑到了安全地帶後險些栽倒在地,還是被厲安汰扶了一下才站穩。

隊伍漸漸聚攏,走過來的陳錫添滿臉愧色,豆大的眼淚在他的眼眶裏聚集,像是下一刻就要掉下來。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但紀夭夭在看着這個比自己高了有一個頭的男人眼淚欲落未落時并沒有絲毫的感動,反倒是有些別扭起來。

“好了好了,”紀夭夭忍着疼出聲打斷他,換了個話題半是調侃道,“我又沒死,急着哭喪也得找對墳頭吧?對了,南椰和安汰你倆查的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線索?”

“沒多大收獲。”厲安汰從商城裏兌換了繃帶之類的醫療物品幫她處理,“本來是在那邊找到了關于記載祭祀的書,聽到錫添說你出事趕緊就過來了。”

“對啊,”南椰忍不住抱怨,“來的太急了,也沒想起來帶書,書就在第三排的那個高架子上面還挺難找的,不過厲安汰把我舉起來就看到了。”她說罷就想回去再找,但奈何紀夭夭的傷還挺嚴重,暫時喪失了長久作戰能力,這邊必須得留下個能打的照看,南椰無奈之下只得帶着陳錫添一起去了。

“注意小心,我們就在這附近等你們,有什麽事情立馬出來。”

紀夭夭有些不安地囑咐了句,直至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迷霧的盡頭,才長長嘆了口氣。

……

南椰步伐極快地走在前頭,完全把陳錫添抛在了腦後,就像之前兩個人一起去找厲安汰一樣,她也沒有任何想要保護對方的意思,一直是我行我素。

其實在一開始,陳錫添還低估了這個小女孩的實力,直至看到她第一天在那空蕩的教室內出手與厲安汰配合,嬌小的身軀靈活萬分,輕松把那個異化了的NPC學生像遛狗一樣耍得團團轉,輕松解決了他沒法解決的難題。

後來他聽厲安汰說,這個看似可愛的小姑娘實際上是多麽可怖的一位風雲人物後,就再也沒有跟她作對的任何念頭。

陳錫添看着南椰走進了那間陰氣森森的閱覽室,又勾勾手示意自己去幫忙把她給抱起來,愣了一下後才有反應。南椰要拿的那本書從封皮上看來就讓人很是不舒服,黑白素描勾勒出裸.體人形,那個人的身上被捆縛着龐大的枷鎖,幾乎把整個人都壓倒在地,瘦弱的胳膊撐着地面勉強想要站起來,那張寫滿痛苦的臉,赫然便是今天在食堂裏被毆打到斷氣的那位學生。

無視了對方緊張的神色,南椰面無表情地把這本書交給了陳錫添讓他先帶着出去,表示自己需要在這裏好好尋找一下。常年不見陽光的閱覽室之前在晴天的時候還稍微有點亮色,現在外界全部都被籠罩在灰蒙蒙的薄霧裏,大半的面積都沉落在陰影當中,陳錫添在剛一進來的時候就本能覺得不适,現在南椰讓他走掉當然是求之不得。

直至看着對方消失在視野內,原本還面色平淡的南椰嘴角漸漸平了下來。甚至都無需對方再來幫忙,輕巧地一躍而上扶着邊框定住。

藏在口袋裏的手機被掏出來,翻開一頁書之後,拍了幾張照片後發了過去。

【夏千闌】:紀夭夭的傷怎麽樣了?

【南椰】:[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南椰】:還活着。

【南椰】:如果你沒猜錯的話,那邊幾位可能很快就要過來找我了,圖書館不安全,我一個人可擋不住他們。

【夏千闌】:那就別給他們留,直接燒了。

南椰沒回消息,不過夏千闌的這句話正對她的胃口,女孩嬌小輕盈的身軀自上而下輕松落地,手中驀然出現了一只打火機,将手中那本深黑色的書給點燃了。厚皮書燃燒起來倒是很快,片刻後就化作了一灘灰燼,在聽到外面的動靜時,南椰還先不緊不慢地給夏千闌發了個句號,繼而頑劣一笑,刻意把灰燼先用一只紗袋裝好,放到了半開的窗戶上面。

只要有人過來一推開,必然就會被這堆灰砸得滿臉都是。

在急促的腳步聲到達之前,南椰已經輕盈越過窗戶,但也沒急着現在就走,而是縱身到了圖書館的上面去。率先跨進來的高大身影是吳川,那張端正的國字臉已經變得木然呆滞,整個人就像是後面那個瘦高個的提線木偶,慢悠悠地往前面走去,探尋掃除危險障礙。

無極手中牽着半透明的絲線,縱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在接近真相時也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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