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陳沖死

相較游恬恬在華庭碰到那只只有公雞大小的小鴸鳥,此前這只鴸鳥有一米多高,兇煞之氣撲面而來,一身血腥氣,膽氣小的碰見,怕是直接會吓病。

這是再正宗不過的兇獸。

它的身前,陳沖、鄭虹以及兩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呢聯手格擋,他們身後,是四個帶着工人帽吓得瑟瑟發抖的工人。

這四個工人,是做最後檢查的,誰知就那麽晚上十分鐘,就被那鴸鳥困在工地上,若非陳沖、鄭虹等年輕人接到短信積極響應武協號召,在城內四處巡邏,恰好尋到這邊,聽到動靜,救了他們一命,他們估計已被鴸鳥吃了。

但,這四人情況也不樂觀。

他們四人,修為都只開脈四境,又是第一次直面這般兇悍殺意凝實的兇獸,未戰便先生了膽怯。

若不是武者準則以及保護普通人的心氣撐着,他們早已逃跑,駭破人膽了。

他們固然憑着一腔勇氣對上鴸鳥,但實戰經驗不多,一身實力十成只發出四五成,各個臉浴鮮血,身受重傷。

沖在最前頭的是陳沖,鴸鳥五根爪子已經穿透陳沖肩頭,舌頭更是纏上陳沖脖頸,直勒得他雙眼翻白,面色鐵青,卻是窒息到極致,聲息近乎于無。

但是他雙手卻緊緊抓住鴸鳥腳腕,為鄭虹他們贏得攻擊機會,直至鴸鳥吞下他的腦袋,也不曾松手。

至死,他都在戰鬥着,為同伴争取攻擊機會。

游恬恬趕過來時,正撞上鴸鳥吞下陳沖的頭,鮮血順着陳沖脖間大動脈蓬勃迸射。

這一幕太過慘烈,鄭虹以及其他兩個年輕人狂吼一聲,亂拳沖向鴸鳥。

便是游恬恬,也心生駭然,難以平靜。

一周前還見過的鮮活性命,就在她面前,死相凄慘。

但她顧不得考慮更多,連忙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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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鴸鳥見亂拳揮來,又掙不開陳沖的手,雙翅一扇,帶着陳沖屍體一道上飛。

鄭虹和其他兩人的拳,便落到陳沖屍身上。

這對鄭虹等人又是一場煎熬。

“啊——”

鄭虹痛苦地吼叫,眼淚流了出來,她抱着陳沖雙-腿,對另外兩人道,“再堅持堅持,已經有人趕過來了。”

她雙臂用力,與鴸鳥拉扯。

另外兩人亦是雙眼含淚,其中那名年輕女武者雙手成階梯狀,另一名男武者踩踩着手階騰身,沖向空中鴸鳥。

鴸鳥又是一聲“朱”叫,似是在嘲諷鄭虹三人的自不量力,它舌頭一卷,似青蛙捕蠅般瞬間舔向空中那人脖間。

那□□化為掌,左手扯住鴸鳥舌頭,右手以掌做刀,斬向鴸鳥舌頭。

鴸鳥吃痛,雙翅不穩,早已守在一旁等着時機的游恬恬眸光一亮,雙腳彈跳而起,一踩那女武者的手梯,借那一蹬之力,躍于半空,艮掌蓄力。

“轟——”

游恬恬右掌與鴸鳥腹部相貼,掌心勁力吞吐,如山之力順着掌心沖入鴸鳥體內,震碎其五髒六腑。

在空中無所借力,游恬恬雙腳連連踩風,借風力卸下重力,平安落回地上。

而那邊,空中鴸鳥僵在半空,似重石般往下落,又因為陳沖抓得太緊,下邊鄭虹牢牢抱着陳沖屍身,使得鴸鳥頭往下墜空,陳沖屍體受鴸鳥重量影響前撲,而鄭虹被這沖勁帶得踉跄不穩,疾行幾步,方穩住身形。

那攻擊的男武者扯着鴸鳥半截舌頭,落地茫然。

結束了?

結束了!

男武者嗚嗚哭了起來,從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撲向陳沖無頭屍體,“陳沖,陳沖!”

鄭虹将陳沖屍體放下,跪在屍體前,默默流淚。

另一名女武者用手背擦淨眼淚,望着陳沖屍體,沉默不語。

游恬恬走了過來,望着陳沖無頭屍身,也有些黯然。

那女武者感覺到游恬恬站在她身邊,開口道:“陳沖性格不好,老愛欺負我們,氣量不大,見不得天才,更容不得旁人挑釁,以前,我恨死他了,恨不得他哪天倒黴,被人教做人。”

女武者沒有擡頭看游恬恬,依舊望着陳沖無頭屍體,游恬恬知道,她只是想訴說,想有個人傾聽,她想發洩自己此時的心情。

她沒有回應,默默聽着。

“但遇見鴸鳥要吃人時,他什麽都沒想,先沖了過去。”

“他可以逃的,但他沒有,因為後邊有普通人。”

所以,她和章和要逃時,他破口大罵。

因為他們四個逃了,那四個工人必死無疑。

“他家家訓,身為武者,要保護普通人,他做得很好。”

武者還有逃脫希望,那四個工人,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直到身死,他都沒有後退。”

聞言,游恬恬更不知該說什麽好。

幾天前,在武協演武場上,陳沖驕傲自負,自尊心強,沒法接受自己的失敗,勝負已分後又不守規則繼續出手,更心性狹隘,沖動易怒,被開脈一境擋住一擊後,覺得自己受到冒犯,更是以大欺小,直接出手。

當時游恬恬對這人印象極為不好。

卻沒想到,這人戰鬥至死,亦有俠膽仁心。

他不負武者之名。

“他是為了不讓我和章和逃跑,才那麽拼命的,要不是我和章和起了退卻之心,他也不必為了證明鴸鳥不是不可戰勝,那麽不要命。”

他們明明可以慢慢拖延,拖到修為更高的武者到來的。

女武者咬唇細哭,愧疚占據她全部心房。

她覺得,是她害了陳沖。

要不是她懦弱,想逃,陳沖不會死。

游恬恬拍拍她的肩膀,道:“可是,你也戰鬥到了最後。”

游恬恬覺得,人在關鍵時候選擇自保,沒什麽錯,武者也是人,也會害怕,更何況這個女武者年紀并不大。

更難得的是,她最後留下來了,她戰鬥到了最後,陳沖死後,她也沒有逃。

她也是英雄。

她不該受苛責。

女武者垂落,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這事,得女武者自己想開,旁人說得再說,也都隔了一層。

游恬恬嘆了口氣,走到鴸鳥屍身旁邊,道:“你們誰帶了刀,陳沖的頭,還在這鴸鳥肚子裏。”

陳沖身死已經無法扭轉,好歹要保持他屍身完全。

正在嚎啕大哭的男武者哭聲一頓,淚眼婆娑地望着游恬恬,慢半拍才反應出游恬恬話裏意思,忙一跳而起,“我,我。”

他抹去擋視線的眼淚,跑到旁邊鋼筋堆,手往裏面摸索,不多會兒,他掏出一柄比匕首大不了多少的彎刀。

也不用游恬恬開口,他自發跑到鴸鳥旁邊,剖開鴸鳥肚子,将陳沖腦袋抱了出來。

瞧見陳沖面無全非的腦袋,鄭虹、男武者和女武者,又哭了一場。

這時,收到信息過來馳援的開竅境武者終于趕了過來,卻是個熟人,秦鳴丁。

瞧見現場,他亦震了一震。

片刻,他凝眉道:“不是告訴過你們,瞧見鴸鳥,只報信,別沖上去嗎?”

游恬恬解釋,“有普通人。”

她将女武者告訴她的,以及自己看到的,挑挑揀揀說了,隐去女武者和男武者中間欲逃掙紮。

秦鳴丁沉默,良久,方道:“他們都是好樣的,是我安城好郎兒。”

他取出手機,通知陳家過來。

之後,他望向游恬恬,道:“按照規矩,這鴸鳥是——”

游恬恬打斷他,道:“我那份不要,給陳家吧。”

不然,她總覺得自己在吸陳沖骨血。

既然有人過來陪這群小年輕,游恬恬提出告辭。

秦鳴丁問,“要不要做個心理輔導?”

“不用了。”游恬恬拒絕。

她自覺心理強大,陳沖身死雖然給了她沖擊,但只會激發她變強的渴望。

老天都殺不死她,別的東西,更是想都別想。

秦鳴丁見游恬恬情緒穩定,便沒強求。

回到家,游恬恬剛洗完澡,大門外響起門鈴聲。

游恬恬懶得走路,從二樓窗戶跳下,前去開門。

門外是容瑾惟。

她滿臉蒼白,雙眼迷茫。

她撞入游恬恬懷裏,摟住游恬恬的腰,她頭貼在游恬恬肩頭,細聲細語,聲音帶着不容忽視的輕忽脆弱,“陳沖死了。”

游恬恬應了聲“嗯”。

将大門關上,帶着容瑾惟進客廳。

客廳門是密碼指紋鎖,無需鑰匙,倒也方便。

她送容瑾惟到沙發上坐下,去廚房替她倒了杯溫水。

容瑾惟接了沒喝,只在掌心握着,她郁悶地開口,“我以為,陳沖這禍害,還能活很久的。”

結果,今晚她叔叔告訴她,陳沖死了。

猝不及防,毫無心理準備。

他,被鴸鳥殺死了。

她禁不住茫然。

武者和異獸是天敵,終有一天,她也會對上異獸,不是異獸死,就是她亡。

她會不會某天和陳沖一樣,遇上異獸,再也回不來?

這真的是她渴望的生活嗎?

游恬恬望着這個迷茫的姑娘,問:“你喜歡練武嗎?”

“喜歡。”容瑾惟毫不猶豫地開口。

她喜歡練武,她喜歡自己實力一點點變強的感覺。

“那你喜歡平靜、不用厮殺的生活嗎?”

容瑾惟糾結,低頭羞愧,“我也喜歡。”

她是不是有些卑鄙,喜歡武者的鮮花蓉錦,卻不願承擔武者的責任?

“那你願意放棄練武,過平靜、不用厮殺的生活嗎?”游恬恬再問。

容瑾惟這次回答地毫不猶豫,“不願。”

“你看,你已經有了答案。”游恬恬望着容瑾惟,篤定地開口,“當你迷茫時,害怕時,就去練刀吧。”

“兇獸會讓你害怕,負面情緒會讓你軟弱,平靜舒适的生活腐蝕你的心智,唯有你的刀,不會辜負你一次次努力。”

“無論你想什麽,糾結什麽,沒有答案的時候,去練刀,那才是你保命-根本。”

容瑾惟怔忡片刻,忽而噗嗤一笑,“恬恬,你這樣好像智者啊,明明比我大不了兩歲。”

游恬恬推推不存在的眼鏡,煞有介事地點頭,“對,我是智者。”

智者不入愛河。

作者有話說:

智者不入愛河——鮑勃·迪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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