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瀾州之行(五)

砂鍋裏的藥膳已經開始冒起了混65藥香的熱氣,正在看火的展浪聞着也忍不住65些想流口水,心癢癢想趕緊端給自家殿下嘗一嘗,卻又沒聽見李青韻指示,于是納悶至于不由擡頭問道:“李閣主,這粥什麽時候能吃啊?”

正凝眉在想事情的李青韻一時沒理他,過了須臾,忽然将手裏的小藥瓶往他懷裏一塞:“等你看到這粥裏的冰草熬到起了融絲,就把瓶子裏的藥粉撒一錢左右的分量下去,然後用攪勻就端起來,別過了火候。”

展浪一時65些沒回過神,只順着她的動作下意識把藥瓶接在手中,剛應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李青韻已徑自從他身旁走過,快步出了門口。

她心裏一路想着先前發生在客棧前堂裏的那一幕,始終65種喬小禾他們在欲蓋彌彰的感覺,可是她又想不通,如果沈睿真的是高居于廟堂之上的皇子,又怎麽會牽涉進江湖事來呢?若說他是癡迷武學也不像,明明拳腳功夫很一般,也看不出什麽想精進的念頭。

那就只65另一個可能……他隐藏身份踏入江湖門,是另65籌謀。

考慮到那一行人雨還未停時便匆匆走了,倒像是在刻意回避他們,李青韻便抱着碰碰運氣的想法向路人打聽了一下離自己住的這家客棧最近的酒樓飯館,最後得就在這條街的另一頭便65家茶樓——恰好也是自己等人若要離開将會必經的街頭處。

她随即尋去,果然在距離不遠處望見那茶樓二樓上65穿着軍服的人站在圍欄前瞭望。

她正考慮要如何上前打聽,便忽見那先前聲稱錯認了沈睿的中年官員一邊四下張望着,一邊從茶樓大門裏走了出來,轉了個彎朝一條小巷走去。

竟連個護衛也沒帶。

李青韻略一沉吟,舉步正要過街跟上,卻又視線一瞥,不經意看見對面随後又跟過來一人拐進了那條小巷——她一看裝束便那是誰的人。

默忖了片刻,李青韻索性輕身飛上了屋頂,跟在那一前一後兩人的後頭,輕無聲息地踩着腳下的屋頂瓦片。

那中年官員穿過小巷,又拐了個彎走了一段,最後在一座水車木屋前停了下來。

“展大人。”他恭聲拱手向站在木廊上的人施了個禮,“不可是五殿下65事吩咐?”言語間頗帶了些激動。

饒是心裏早已65了些準備,但李青韻乍聽之下确認了沈睿的身份,還是不由怔了一怔。

前來與他會面的人正是展風。

“張大人,”展風用和平日裏說話完全不同的口氣,語調卻又很平常地說道,“展某65兩個疑問之處想向你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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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他便按照宋睿的吩咐,先問了對方是如何識得五殿下的,待得到回答後,又問對方今日怎麽恰好路過了這裏。

答案一一都被李青韻和另一個人聽在了耳裏。

于是白非離那邊在稍晚些時候便得到了消息回報,甚至比宋睿都還要早上一會兒。

“那人姓張,是蕲州州府上的主簿,”回來的人禀報道,“說是前年随自家主官前去京城述職,恰好遇上展家辦壽宴,他便被在京中任職的同科給拉了去,之後就遇到了親自去給展老夫人賀壽的五皇子,據說當時他還65幸與對方攀談了兩句——不過照剛才的情形來看,沈睿早就不記得他了,這也是正常。”

一面之緣,何況以宋睿的身份,不記得這麽一個下士确實再正常不過。

白非離問道:“那他是早聽說了宋睿與我們同行,還是真的路過?”

“應是真的路過。”對方回道,“他說這趟原是奉了蕲州州之命去……去江月城送生辰賀禮的,所以還特意派了人随行。”

白非離若65所思地沉默了下來。

“宗主,”一旁等待他下令的門人問道,“我們真的要動手麽?可是現在殺了五皇子……會不會引起朝廷對清風流的注意?萬一下了死令,那我們可就要和六城為敵了。”

白非離淡淡一笑:“到了今時今日,難道我與他們還是朋友麽?”

門人們一時默然不語。

卻又聽他極之冷靜地說道:“等入了瀾州地界就動手。”他說,“既來尋一場羅剎殿的蹤跡,總要幫他們——還65江月城,在朝廷面前顯顯眼。”

“是。”衆人齊聲領命。

這天之後,宋睿發現李青韻看自己的目光似乎變得65些不同,好像65種說不出來的複雜和深沉,他直覺她是懷疑了什麽——也是,那場亡羊補牢的戲碼委實65些拙劣。他想當時在場的人一定大多都心存疑惑,只不過又都被所謂“皇子怎麽可能到江湖來與綠林幫派為伍”的想法和與朝廷相關的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習慣而自我掩蓋了過去。

但李青韻和這些人卻不一樣,論起門派出身她可以說比起六大武林城世家毫不遜色,甚至因為先人與永章公主府的淵源還更高出一頭,而且她原本就一心想進京行醫,她一定不會因他的身份而65所桎梏,相反,身為皇子的他才會令她更為關注。

如此想來,他便隐約覺得她可能是在考慮要如何對待自己,既然事情尚未挑明,他自然也不便多問,只好也裝作什麽都未察覺。

如此離開蕲州後又走了七天,一行人終于進入了瀾州地界。

恰好天色已晚,衆人便就近尋了處客棧住下,因這地方離進城還65段距離,周圍除了樹還是樹,并無什麽熱鬧可圖,所以除了幾個好酒的之外,其他人都懷揣着将要抵達江月城圖謀滅敵大計的熱切早早洗漱完便吹燈歇了。

宋睿仍是和展浪一間房,關上門,展浪便熟門熟路地抱了被子在門口鋪了下來——給殿下值夜是他這一路最不顯山露水的職責。

等到宋睿睡下,他才吹了燈鑽到自己的被窩裏躺了下去。

深夜靜寂。

李青韻睡不着,又起身兀自踱步出了門,客棧背後便是一片松樹林,起風時能聽到松濤陣陣,她反而覺得心裏平靜了些。

但随即苦惱仍是攀了上來。

宋睿是當朝五皇子,這一點對她來說既是意外又是機會——她想了那麽久要混進京去,卻沒想到一個身處朝堂中心的皇親就近在眼前。可也正因如此,她65些拿不準該如何利用宋睿這條捷徑,直言相告?萬一他本就是身處真相裏的人,那自己豈非先暴露了目的?可若是因拐彎抹角而錯失了一個助力又該如何?

她為此已經苦惱了數日,将宋睿看來看去,也不敢下定論。若說之前她還能肯定他是個值得交的人,那現在一旦涉及到這層身份,她想起當初和江少楓一起見過的那些人和事,想起他說的話,想起江家最後的下場……就實在做不到那麽果斷地信任。

正在輾轉猶豫之時,她忽然聽到從身後門房的方向傳來一聲細碎的響動——夜幕清寂,這響動一聽又似人為,她立刻轉頭循聲望去。

這一轉頭,她恰好瞥見65道黑影從屋頂上跳了進去,随即立刻反應過來,那是宋睿的房間!

李青韻來不及多想,立刻緊随其後飛身躍上屋頂,從已經被揭開的瓦洞間倏然跳了下去。

——正見到65兩個黑衣人已經制住了宋睿要把他帶走。

她見狀霎時眸光一凜,順手抄起旁邊的茶杯就丢了過去,兩個杯子前後瞬發而至,一個不偏不倚正打在挾持住宋睿黑衣人手上,這一下險些脫手丢了人,但他反應極快地又伸出另一只手把人抓了回來,随即根本不戀戰,抓着宋睿就跳出了窗外。

而另一個雖被打中了肩,當時亦被打得當即悶哼一聲連退了兩步,但也同樣并不打算留下來和李青韻糾纏,直接随手扔出一枚飛镖便也飛身撲出了窗外。

這飛镖來勢魯莽,只為礙她一時,李青韻毫不費力地一拂袖将它掃開,随後立刻也跟着追了出去。

那兩人輕功不及她,又帶着個人,李青韻三兩下便追到了前頭,一回身便揚掌拍來。

說時遲那時快,斜刺裏忽然飛來一個人影,“啪”地一掌打在李青韻手臂上将她的攻勢推了開來。

這一掌內力深厚,卻又并未用實力,李青韻雖被這掌反力推開,但卻絲毫不覺疼痛。

她不由停下來朝對方望去,随即臉上布滿了不可思議之情:“怎麽是你?”

白非離收掌伫立于前,平靜道:“是我。”

李青韻呆了呆,又看了眼他身後被挾持住的宋睿,愕然道:“你為什麽要抓他?”

“不為什麽,”他頓了頓,說道,“我懷疑他是羅剎殿的目标。”

羅剎殿的人要抓當朝皇子?李青韻忽然65些茫然起來:“所以你打算放他出去當誘餌?”見白非離不說話,她随即堅定起來,“不行,你不能傷他。”

白非離看着她,月色下良久未語。

李青韻又想到宋睿對自己的用處,言語間便又再多了幾分強硬:“你把人放了。”

“如果我說不行,”他終于開了口,聲音卻65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沉,“你是不是就要為了他與我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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