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誰是得利者

比起來的時候,回程的路很輕松,姜棄也不再連夜趕路,基本每晚都能找個客棧住宿。姜棄的心情也算是愉悅,幾乎每日都有鴿子捎着信件過來,偶爾姜棄心情好了,還會吹口哨。

這樣拖拖拉拉地走了近十日,兩人才走到了兩郡交界的四湖邊。喬靈見到似曾相識的湖面,得意地說道:“是藍爍湖吧?”

姜棄笑着搖頭,“這是玉蘭湖。”

見喬靈腦子拎不清楚,姜棄便好心地和喬靈講起了周圍的地理環境,尤其是位于安原郡與上夷郡交界處的四湖。四湖中的藍爍湖和鲮鯉湖是在安原郡內的,鸾石湖和玉蘭湖是在上夷郡內的,四湖由流經的澤水串聯在了一起,最後流向大海。

四湖附近氣候溫暖濕潤,土地富饒,是産糧最多的魚米之鄉。來之前因為是農閑,所以不顯。現在已經開了春,到處都是培種秧苗的農民,入眼都是綠油油的,很是生機勃勃。

姜棄也不再趕路,在玉蘭湖旁邊的一家客棧裏常住了。白日裏他就四處走走逛逛,和人閑聊,也不見他有些什麽正經事,只不過姜棄的表情好似一日沉重過一日,開始喬靈也沒在意,撒歡兒似的帶着馬兄四處賞景,但是玩了十餘日,也就沒興趣了。

百無聊賴的喬靈呆在客棧裏,見姜棄回來了。立刻一副乖巧地婢女模樣跟了上去,主動為他洗漱寬衣,那模樣要多恭順有多恭順。

姜棄好笑地望着她,“你這是要鬧什麽?”

喬靈一個服身,道:“奴婢豈敢,奴婢只是疑惑不已,公子在此停留數日,莫不是近鄉情怯?”

“見慣了你撒潑的模樣,你再裝回循規蹈矩,我倒是有些不習慣了,總覺得你在憋着勁兒發壞。”姜棄戳了戳喬靈的額頭,“你呀,還是原來那樣說話我聽着順耳些,這規矩回了姜府再拿捏吧!”

“你說的啊,你可別反悔。”喬靈立刻松快了一下手腳,長吐了口惡氣,她才不願意拿捏着呢,“什麽時候回姜府?”

姜棄搖頭道:“我還未賞得美景,現在是不回府的。你不知道,這四湖的景致最是迷人,尤其是這春日裏的玉蘭湖。再等十幾天,湖岸的玉蘭花就要開了,到時候落英缤紛,那玉蘭花瓣鋪在碧綠的草地上,飄在青藍的湖面上,粉的白的,伴着絲絲薄霧,如同仙境。”

“我還不知道你是個詩人。”喬靈不以為意。

“我還不知道你這麽想回姜家。”

喬靈原來是想着要盡早回姜家的,因為她覺得跟着姜棄實在是不安全。不過在規城呆了那些時日,姜棄頂多也就是口頭說說她,并未真的做些什麽。而且喬靈被綁,他還違背了早先的計劃去救了她,這些日子也是好吃好喝地四處玩耍……她其實沒必要着急趕回姜家,苦兮兮地做婢女吧?

想明白的喬靈點頭道:“你說的太對了,你都不着急,我替你急什麽。”

Advertisement

這時,一只白鴿撲棱着翅膀落在了窗戶旁,姜棄拿了鴿子腳上的信筒,便把鴿子扔給了喬靈。喬靈熟門熟路地拿着米粒犒勞信鴿,不時偷偷瞥向姜棄。

只見今次傳來的不是一兩句的消息,而是一整頁的信件。喬靈自然不會認為姜棄留在這裏是真的要賞景,她隐約覺得應該是姜棄在等孟家事情的後續消息。而且姜棄一直流連此地,想必也是有要打探的事情。

見姜棄看完了信,卻是笑的很不自在,竟看着湖面發起了呆,神情卻是冷漠了下來。對于喬靈來說,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姜棄這個人,喬靈多少也算是有些了解了。他基本上就是端着笑容當面具,頂多是真笑假笑苦笑無奈的笑不一樣罷了。然而真的有事情讓姜棄不笑了,那事情肯定很嚴重。

喬靈不由放低了聲音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姜棄點了點頭,倒是不再那麽嚴肅了,似是也在努力恢複情緒。

“孟家的事情沒處理好?”

“你猜到了。”

喬靈只能猜到和這件事情有關系,卻是不知道到底哪裏沒處理好。姜棄也沒有和她解釋什麽,反倒是快傍晚的時候出了門,還帶着喬靈一起出去了。兩個人穿着褐色的棉布衣裳,絕對的鄉土打扮。

姜棄拉着喬靈的手去了附近去村落,姜棄裝的很憨傻,與村裏的人說他們是去安原郡找親戚的,想要在村子裏留宿一夜。

許是他們長得都不錯,再加上姜棄将一個憨厚的少年演的入木三分,很是博得了村民的好感。村裏一戶健談的人家收留了他們。這家人祖孫三代,姓郭,在村子裏日子過的還算紅火。他們家新蓋了房子,也有地方留宿他人。

“小娘子多大了?”郭老叔的媳婦一臉慈愛地問。

喬靈剛想回話,就聽見姜棄一陣兒傻笑,拉着喬靈的手說:“我娘子她十二歲了,馬上就長大了!”

娘子?他們假扮的不是兄妹麽?喬靈瞪眼,姜棄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讷讷地對郭家人道:“我家娘子臉皮薄,不喜歡我四處說……”

郭家人一陣大笑,越發覺得姜棄是個老實乖巧的好孩子。

郭老叔問道:“小郎君去安原做什麽呀?”

“我家七叔在安原郡,我去問問賣地的事,原本家裏的地是孟家的,現在說是姜家想買地,所以我們……”像是話沒說完,姜棄就可憐兮兮地揉了揉原本和喬靈交握的手,一臉委屈地看着喬靈問:“娘子,你掐我做什麽?”

喬靈虎瞪,姜棄更加一副妻管嚴的模樣,讪讪地低下頭,撓着腦袋不敢說話了。

郭老叔笑道:“小娘子小小年紀,倒是管的住小郎君。”

喬靈這個冤啊,冤的都想吐血,誰沒事掐這沒臉沒皮的東西啊。只得道:“他腦子不清不楚的,總是腆着臉跟人家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旁人都厭煩他了。”

郭大哥笑道:“那是小郎君性子憨實,咱們都是田裏人家,說說閑話也是圖個樂呵。”

喬靈不解氣,還是踢了姜棄一腳。反正她在郭家人心裏已經成為悍婦了,此時不占着戲份多報複,更屈了。

郭老叔又道:“我聽着小郎君的意思,是想要依附姜家?”

姜棄點頭,說道:“我爹是見孟家散了,地契都送回來了。後來聽說北邊縣裏多是又把地賣給姜家了。我爹也想把地賣給姜家,于是就讓我跟娘子去七叔那裏問問,看是自己種田好,還是給姜家種田好。”

“不瞞小郎君說,我們村子的地都賣給姜家了。”

姜棄摸了摸頭,有些不明白地問:“我不明白,自己種地不好嗎?幹嘛上趕着給人家當佃農?我爹老說我拎不清事情,總拿馬鞭抽我。”

喬靈磨牙,她都想抽他。

郭大哥倒是好心,耐性和姜棄講:“小郎君且細想想,這地雖然到了自己家手裏,可卻是要承擔賦稅和徭役的,別說田租和戶調了,就是那名目繁多的徭役,也承擔不起啊。小郎君家裏兄弟幾人?”

“家裏還有三個弟弟。”

“若是小郎君自己種地,只怕明年就要自備幹糧去縣城裏服役一個月。這還是好的,要知道每年還有三天是要戍邊的,你又不可能真的去邊境服役,最後還是要交銀子。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可比當佃農難過多了。”

喬靈現在有些聽明白了,原來是孟家的地收歸朝廷之後,朝廷就發還給了農戶。結果農戶們卻都上趕着把地賣給了姜家,給姜家當佃農?

“那姜家收的租錢不多嗎?”喬靈問。

“只收田租和部分糧食,有時候需要會調集人去修河道或者道路什麽的,但是都是利于種田的好事。可比自己擔着國家的賦稅和徭役好多了。”

郭老叔也點頭,“雖說現在看着地是自己家的,好似多了不少財産,可那麽重的徭役租稅,日子不好過着呢。眼下才開國多久?不過四十來年,現在皇上的租子還算是低的,若是新帝即位,後面的事不好說呢。”

“那姜家以後就不會多收租子了?”

“姜家都上百年了,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你們去安原郡就知道了,那安原可是咱元國最富饒的郡了,比瑞陽郡也不差。”

晚上兩個人并排躺着,喬靈小聲問:“你這麽懊喪,便是因為這本該分還給農戶的地被你家弄走了?”

姜棄似是笑了一聲:“你果真機靈,聽了那郭家人的話,就明白了。”

“我倒是覺得郭家人說的挺有道理的。是朝廷的賦稅和徭役太重了。”

“朝廷地少,僅有的土地還都是貧瘠的,自然賦稅和徭役都重。世家大族把持着大片的肥沃土地,還有着比朝廷更多的佃農和曲部,甚至私兵,所以他們的賦稅自然要少。”

“你也不用懊喪了,這事只能說是你家的運道好。”

“運道?”姜棄嘲笑一聲,“孟家剛散,地契也是剛分到各家農戶手中,朝廷的旨意還沒下來,那些農戶便紛紛投奔了姜家,你覺得這是運道?這是我父親早就暗中策劃好了的,在我們往規城去的路上,他便已經派人游說附近的農戶了。”

喬靈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好似姜老爺挺聰明的。

姜棄嘆道:“我本以為我們行動迅速,旁人便是知曉一二,也是來不及下手的。卻沒想到父親竟是搶在朝廷的前面下了手。如今咱們所在的這裏,已經是姜家的私地了。”

“姜老爺……挺本事的。”喬靈忍不住拍了拍姜棄的肩膀,“你好好學習吧!”

姜棄苦笑:“我又如何學得了。”

“其實你可以這麽想,姜家得了好處,還不是你得了好處?不必這般頹喪的。”喬靈道,“我倒是一直都不明白你為何會幫朝廷而不是幫着自己家裏。是因為姜老爺不喜歡你嗎?還是你和你爹鬧了別扭,所以就幫着朝廷對付世家?”

姜棄揉了揉喬靈的腦袋,卻是笑嘆道:“你呀,不知道姜家是什麽樣的,也不知道我父親是什麽樣的。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父親是什麽樣的。”

“起碼我知道一樣。”

“哦?”

“你爹是個老色鬼。”

姜棄使勁兒敲了喬靈腦袋一下,“閉上嘴吧,多話的丫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