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世界之間(二) (4)
出了電話。
“……安吾。我這邊可能需要一副擔架。”
被封鎖的區域內尚未拆除的異能陷阱交由異能特務科的異能戰鬥部隊進行搜查與排除,被損毀嚴重的地标塔大廈在軍警接手之後也開始勘察受災範圍進行後期修複的準備。協助戰鬥的異能組織成員們在清晨來臨之後就無聲無息地離去了。城市開始重新進入白天的秩序。在遠離了不為人所知的黑暗與悲劇的地方,倒錯的悖論開始從根源慢慢修複。世界再一次回到了應有的秩序軌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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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單人病房裏。渾身充斥着脫力與骨裂牽扯的刺痛,沒有衣物遮擋的部位基本被繃帶纏滿——倒是跟自己原本的樣子也沒什麽差別。胸口接着心電監護的導線,随着他意識的恢複設備發出了通知的信號,很快病房的門就被醫療人員推開,他配合地接受了簡單的身體檢測,被告知已無大礙只需安靜休養之後心電監護被撤下,他被允許稍微靠坐起些許。
醫療人員離開之後,太宰治将目光投向微掩的房門,剛想開口的時候,看見那扇門已經被輕輕推開。已經換過衣服左臂包紮了繃帶的人沉默地走進來,在他的病床邊站定,兩人目光相接了片刻,太宰治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啊,抱歉。”他笑着說,“但是看到中也的樣子就覺得,這次還真是相當辛苦。”
站在那裏的人略微挑起了眉:“你還真好意思說。”
“所以我真的是在道歉。”躺在病床上的人非常認真地看着他。
中原中也與他對視了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
“道歉沒有意義。”他說,“把你欠下的賬還清以後再說。”
“好。”出乎意料的,那人沒有進行任何辯駁,“等我出院以後……”
“不是。我的意思是現在還。”
太宰治微微睜大了眼睛,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那人就已經傾下身伸手扯住他的衣領,張口咬上了他的唇。
舌尖輕輕掠過留下輕微咬痕的位置,松開愣在那裏的人重新站起身的黑手黨幹部嘴角揚起一個幾乎可以稱得上愉快的弧度。
“兩清。”
太宰治怔怔地伸手觸上殘留着那人溫度的嘴角,半晌之後捂着眼睛笑了起來。然後他擡起頭象是有些委屈似地對那人出聲抱怨。
“太過分了!我那個時候又沒有用咬的。”
站在那裏的人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輕輕眯起了眼睛。
“誰讓我是‘狗’呢?”
……太過分了。
太宰治再次無言地捂上了自己的眼睛。哪有人記着十五歲的仇然後二十二歲的時候當情話說出來的?他怎麽不知道中原中也跟誰學會了這麽記仇。
他放下了自己的手,目光投向病床邊的窗外。從這間醫院的病房能夠看見遠遠矗立在港口邊的宇宙時鐘。他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出聲叫住了那個正準備轉身離開病房的人。
“中也。”他說,“什麽時候再一起去坐一次摩天輪吧。”
他看着回頭望向自己的人,鳶色的眼眸中帶着微光閃爍的笑意。
“我以為我那個時候已經算是表白了。”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會兒,移開了自己的目光,背對着那人輕輕勾起了嘴角。
“好。”
“那老子剛剛的那一下,也算。”
第拾五章 所謂秩序(二)
正準備離開病房的中原中也剛剛向着房門的把手伸手過去的時候,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眼看見中原中也有些略微驚訝的中島敦很快反應過來沖着他略微鞠了個躬,然後一臉擔憂地幾步奔到了太宰治的病床邊,緊跟在他後面進來的還有織田作之助、國木田獨步、泉鏡花、谷崎潤一郎、谷崎直美、宮澤賢治和江戶川亂步。走在最後面的是福澤谕吉和不知為何暫時沒有離開的森鷗外。看見站在門邊向着自己恭敬行禮的中原中也,黑手黨首領象是有些無奈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中也君自己的傷勢也還需要留院觀察一天不是嗎?雖然我很理解你擔心太宰君的心情啦,現在還是先回自己的病房去比較好哦。反正出院之後兩個人慢慢相處的時間還很多呢。”
一時并沒有理解這話什麽意思的中原中也疑惑之下也只能略微颔了颔首先行離開了病房,目送着他離開的背影,森鷗外片刻之後将目光轉移回病房內正在武裝偵探社社員的包圍下被問長問短地關心着的黑發的前部下,嘴角帶着些許由衷的笑意微微揚起。
象是感覺到了注視着自己的視線,太宰治擡起了頭,在看見站在門口的福澤谕吉的時候語帶歉疚地向着他開口。
“抱歉,福澤先生,”他輕輕地說,“我之前擅自留下辭職信……”
“嗯。”福澤谕吉神色不變地點了點頭,“你辭職信是留了。我批了嗎?”
再度陷入愣怔的人沒有理會身旁都象是松了口氣般的同事們語帶笑意地說着的什麽,思維混亂地考慮了片刻福澤谕吉剛剛那種似曾相識的令人沒轍的說話方式,目光停留在了站在他身邊的黑發前上司的身上。
“……”
病床上的人沉默了片刻,有些崩潰地抓着自己的頭發。
“森先生您可不可以以後離我們社長遠一點......啊。算了。當我沒說就好。”
他的前上司困惑而無辜地略微偏了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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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直到太宰治出院的那天才明白了森鷗外那天對他說的那句意義不明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聽着關于身體尚未完全複原的太宰治出院後的休養安排,終于忍耐不住地出聲提問。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讓他和我住在一起?”
“關于這件事,有幾個原因……”森鷗外看了一眼自己表情有些異常的部下想了想還是選擇長話短說,“第一點是因為與福澤殿下之前那個協約,太宰君現在傷勢未愈,要每天跑到你住所去可能會加重傷情,第二點是在他康複之前需要能有人一定程度上照看不要讓他做些什麽一如既往亂來的事,第三點……”
這一次沒再選擇保密的黑手黨首領帶着有些微妙的神情湊近了自己部下的耳邊。
“我聽織田君說太宰君身上最嚴重的傷好像大部分都是被中也君給……”
覺得還不如保密的黑手黨幹部全然沒轍地選擇妥協。
他看着一臉無辜地坐在自己床上的太宰治頭疼地按了按額角,然後放棄般嘆了口氣轉身進廚房去給他做蟹肉粥,順便嚴厲警告了那人:“離我的酒櫃遠一點!”
“诶?不會啦。中也的酒櫃不是上着鎖嗎?”那人笑着眯起眼睛。
“……你他媽當我是傻子啊。”中原中也威脅地沖他揚了揚勺子,“你上次在我這住一晚喝掉了我最貴的三瓶酒!”
“我不知道,我随手拿的。”那人神色無辜到了極點。
“……”放棄繼續争吵的中原中也轉身進了廚房。片刻之後,象是有些略微壓抑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不是不願意給你喝……但是你的身體恢複以前醫囑說不能飲酒。所以等你痊愈了以後給你鑰匙。別去偷偷撬鎖了。”
坐在床上的人眼中沉下了些許柔和的微光。
“嗯。”他說,“我知道。所以我說了不會啦。”
他伸手拿過對方扔在床邊的手機,随手翻動着屏幕,突然象是想起了什麽似地問道。
“對了,中也。之前我留在你手機裏的那個錄音……”
“我删掉了。”端着粥從廚房走出來的人神色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話的事。以後自己說。”
“……好。”
就象是曾經糾纏在一起的矛盾與痛楚的掙紮終于在溫暖地将心髒包圍其中的感情中蕩然無存地消散。任由自己被渴望着的牽絆所支配。
所謂存在。所謂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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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大致恢複之後回到武裝偵探社正常工作的太宰治在短時間內再度陷入了沒有事做的無聊境地。國木田獨步首先就不給他分派什麽工作,看他實在無聊得縮在沙發裏研究毒蘑菇的福澤谕吉看不下去地給他一些工作報告之類的簡單任務,也會被不是中島敦就是織田作之助迅速半路截走。對于同事們完全出于好意的照顧心下了然卻也略感無奈的太宰治在快要下班的時候沒精打采地扯織田作之助的衣袖。
“織田作——我好無聊,無聊得快要死掉了——”
剛剛整理好自己辦公桌的人略微思索了一下,掏出手機來發了條短訊。然後伸手拍了拍趴在桌上那人的頭發。
“醫生說你可以喝酒了嗎?”
看着眼睛裏象是一下子亮起了光的人,織田作之助也不由得微微揚起了嘴角。
坂口安吾趕到Lupin酒吧的時候看見提前到達那裏的三人已經坐在吧臺前的座位上正在争執着什麽,他心下略微不解地走過去,看見他的太宰治立刻向他揚起了手,順帶将戰火引到了他的身上。
“安吾!快來幫我說服中也我已經可以喝酒了!!我已經停止用藥快一個星期了怎麽就還在禁酒期!”
橘發的黑手黨幹部火大地将随身攜帶的病例卡拍在桌子上:“上一次複診的時候醫生還說你必須再靜養半個月、靜養期就是禁酒期!!”
“太過分了!那我要一杯加蘇打的洗衣液!!”
“抱歉客人。本店沒有。”
中原中也沒轍地看着趴在吧臺上一臉裝出來的誇張沮喪的人,擡眼看向坐在旁邊的織田作之助:“吐槽他是你的責任吧,織田?”
織田作之助認真地想了想,伸手拍了拍太宰治的肩:“加蘇打的橘子汁可以嗎?”
“不……嚴格來說這不能算吐槽啊。”坂口安吾一邊吐槽着這一點一邊放下手裏的公文包坐到織田作之助身旁的座位上,思考了片刻之後叫過酒吧的調酒師向他吩咐了些什麽。
片刻之後,一杯裝在和身旁三人的威士忌同樣的玻璃杯裏的果汁被放在了黑發年輕人的面前,杯子裏還加進了威士忌用的圓形冰塊。坐在那裏的人微微愣了一下,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三人已經向着自己舉起了酒杯。
三個人都在耐心地等待着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只纏着繃帶的手輕輕端起了酒杯。伴随着輕輕碰撞的聲音,就象是跨越了四年的時光和兩個世界的記憶。四個杯口在空中靠在了一起。
微暗的燈光映照着坐在中間的那個人微微顫抖的雙肩與臉上的淚痕。
織田作之助向着中原中也遞過自己的目光。
“安慰他是你的責任吧。中原。”
那一晚Lupin酒吧久違地迎來了一個并不沉寂的夜晚。喝醉了的坂口安吾拉着織田作之助傾訴自己四年來一個人應付太宰治那些亂來的計劃的辛苦艱難,聽着聽着不由得內疚了起來的織田作之助一邊說着安慰的話,一邊看着那人說着說着就倒在了自己懷裏一邊流着淚一邊說對不起。中原中也因為太宰治趁他不注意偷偷喝了自己杯子裏的酒發火,然而因為酒精的影響輕而易舉地就被始作俑者轉移了話題,開始思維混亂地追着坂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灌酒。燈光映照着杯中漸漸融化的冰塊,淡金色的流光折射着連接這座城市的黑夜、白晝與黃昏。
一只三花貓無聲無息地穿過黑暗的階梯,輕盈地跳到太宰治身前的吧臺上。
太宰治帶着笑意對上了那只貓看向自己的視線。
“吶,老師,”他輕輕地說,“所謂三刻構想的秩序,實際上被您真正所期待着的,并非是一種體系,而是一種牽絆——是這樣嗎?”
貓輕輕甩了甩尾巴。
“喵。”
夜晚還很漫長。
但是在漫長的黑夜過去之後,黎明依然會如期到來。
第終章 致野犬們
織田作之助早上到達武裝偵探社的時間一向比較早。盡管前一晚喝了酒并且有些略微睡眠不足,但是身體素質還算可以的人沒有太多異常地恢複到了工作狀态,并且一時也沒發現自己身邊有什麽異常。直到上班時間已經超過了快一個小時,國木田獨步面色略微陰沉地推開座位站起身走到窗邊開始打電話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太宰治的座位一直空在那裏。
連着打了幾次電話都沒被接通的國木田獨步由于先前那次事件留下的心理陰影第一反應不是發火而是焦慮的擔憂。
“喂,織田,你們昨天喝了多少酒,太宰他不是剛剛才恢複了一點,會不會……”
“?”同樣掏出手機給那人撥了一個電話并同樣無人接聽的織田作之助有些錯愕地回想着,“不對,他又沒有喝酒……就算喝了那點酒也不可能醉。”
“……大概是睡眠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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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個多小時以前。在設置好的鬧鐘響起的時候,太宰治實際上是醒來了的。
但是他仍然很困。前一晚在酒吧鬧了太久,後來又為了控制住喝醉了的中原中也而費了不少力氣,回到家就已經很晚,入睡簡直好像是剛剛才發生的事。他随手關掉了鬧鐘并把手機按成了靜音,伸手摟上睡在自己身旁那人的脖頸,低頭在他頸間輕輕蹭了蹭。
“早,中也。……起床了。”
被他摟在懷裏那人呼吸輕緩心跳平穩,甚至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一下,嘴裏輕輕嗯了一聲,一頭淩亂的微卷橘發輕輕動了動,發尾帶着略微酥癢的觸感掠過對方手腕,湊近了他頸側輕輕吻了一下。然後便又睡了過去。
“……”
實在困得不行的太宰治略微收緊了手臂心滿意足地抱着懷中的溫度一起繼續睡了。
于是在一臉無辜的人接近中午才出現在武裝偵探社的時候,從辦公室內傳出了國木田獨步忍無可忍的怒吼。
“——所以讓你們兩個住在一起的目的本來到底是什麽啊!!!!!”
對于太宰治痊愈之後也根本沒從中原中也那裏搬出來過的事實,無論是武裝偵探社還是Port Mafia兩邊都對此心照不宣。
倦意未消的人仍然沒什麽精神地趴在辦公桌上用筆戳着面前的打印紙,戳了一會兒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側過頭看着自己旁邊辦公桌前正在電腦上工作着的那個人。
“吶,織田作,”他聲音帶着某種期待般地問道,“你的小說後來有寫完嗎?”
赤褐色短發的男人目光溫和地輕輕點了點頭:“在那邊後來是寫完了的。之前有空的時候就在回憶着重新寫下來,現在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全部寫完以後就帶來給你。”
坐在那裏的人發出一聲愉快的歡呼,象是突然恢複了些工作幹勁似的,開始認認真真核對自己手上的調查報告。在中島敦帶着出現問題的文檔過來詢問織田作之助的時候甚至主動湊上去幫忙。中島敦安心地看着那人恢複了的令人感到熟悉的神采,在拿回自己電腦的時候想了想向他問道:
“太宰先生,我聽說PARADOX的涉案者都已經被羁押審判了,那……”
他象是略微猶豫了一下,
“那兩個孩子呢?”
“啊。是說小伯內特和懷特君嗎。”太宰治看着神情忐忑的少年了然地揚起一個笑容,“他們因為并沒有達到承擔刑事責任的年齡不會被羁押,雖說原本應該遣送回國的,但是在國外也并沒有其他監護人的樣子。所以之前異能特務科以被主犯教唆涉案的理由保釋了那兩個孩子。現在織田作收養了他們。”
“收、收養?”松了一口氣的中島敦略微有些驚訝地将目光投向坐在自己身後的偵探社前輩,得到了對方一個肯定的目光。
“中島願意的話,可以下班後去我那裏看望他們。”
“……太好了。”
目光終于如釋重負般放松下來的少年非常開心地拿出了手機編輯郵件,“我告訴芥川一起去。他也一直很擔心那兩個孩子的事……”
他象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麽那樣有些略微尴尬地停住了,擡頭看見太宰治看向他的目光裏帶着一絲愉快的輕笑。
“怎麽了敦君。我覺得沒有什麽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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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異能特務科進行完戰後情報交接的Port Mafia的年輕幹部一邊順着走廊走向自己的辦公室一邊聽着電話另一邊的人說明着有關涉案異能力者的後續處理,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拉開了辦公室的門。
“你也太慣着織田了。”
坂口安吾神色不變地将核對完畢的結案報告署上編號與自己的名字編入異能特務科的事件檔案之中。
“說得就好像你不慣着太宰君似的。”
年輕的黑手黨幹部略微一怔,然後笑着低聲咒罵了一句挂斷了電話。他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目光投向手機屏幕上跳出的備注名為青鲭的短信,目光無奈地沉下了一絲笑意,他想了想,在屏幕上編輯着回複。
坐在武裝偵探社社員辦公室內自己的辦公桌前的人愉快地看着手機上跳出來的回信。正在想着是不是要提前偷偷翹班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銀發的偵探社社長伸手推開了。
“我們接到了新的委托。”
他看着辦公室內或充滿鬥志或幹勁不足的部下們,嘴角輕輕揚起。
“要開始工作了。”
在城市的暗處,觊觎着權力、欲望與毀滅的尚未落幕的危機仍然在向着世界秩序的本源伸出貪婪的雙手。在黃昏、黑夜與白晝相互交替循環的時間之間,在彼此糾纏相互關聯着的牽絆之間。黑白倒錯的棋盤才剛剛要由此展開。但是站在棋盤一端的人這一次不會再提前降下帷幕。
曾經傷痕累累地掙紮、絕望、覆滅、又終于重新觸碰到冰山一角的救贖。
曾經茫然無措地猶豫、思慮、錯失、又終于真正緊握在雙手之中的溫度。
懷抱着各自無可取代的牽絆的理由并肩站在終将到來的那片黑暗的面前。
向着未知卻方向堅定的明天。野犬們将會不停息地繼續奔跑。
【END】
第番外 永遠未遂的GOODBYE(一)
“不是,懷特君,游戲通不了關的時候不能直接用異能力把游戲機炸掉!”不知道第多少次在男孩氣急敗壞地拿電網把游戲機裹起來的時候及時一把從他手裏把東西搶過來無效化掉上面的異能力,太宰治疲憊而崩潰地轉身跟人求援:“織田作!換人換人!我撐不住了!米夏爾·恩德那個混賬東西都教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給他!!”
靠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中原中也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這話你有立場說得出口?”
“我?我怎麽了?”絲毫沒有在反省自己的人一邊把游戲機還回去一邊面不改色地說着完全沒立場的話,“我覺得芥川君現在就成長得很優秀。”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對他說的。”為自己後輩心懷不平的黑手黨幹部向他投去一個譴責的目光,然後轉向正在餐桌旁陪伯內特讀繪本的織田作之助。
赤褐色短發的男人一臉無奈地擡起頭:“不是我不想跟你換,太宰,換了以後可能不是要重新買游戲機的問題,我這個月工資租不起第二間房子。”
對這點心知肚明所以也只是随便抱怨而已的太宰治沒轍地回歸自己任務的同時內心感嘆了一下乖乖讀繪本的伯內特乖巧可愛。
——如果忽略她依靠記憶消除騙織田作之助把一本書讀了七遍的話。
盡管将兩個孩子的性格調整回普通人的範圍是個有些艱難而漫長的工作,但是看着那兩雙實際上還沒有真正染上人性惡意的眼睛,也讓人覺得能夠将他們從黑暗帶回正常的世界是一件值得辛苦的事情。
到中午休息的時候,将E·B·懷特抱在自己腿上強行斷絕對方發動異能力的可能從而陪着對方勉強和平地通關了那一局游戲并讓織田作之助把兩個孩子哄去睡午覺之後,太宰治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膝蓋,疲倦地把自己扔進沙發裏往中原中也身上靠。
沒有被分配到陪伴任務而清閑了一個上午的人安撫地伸手拍了拍他的頭發。
得到了精神補充的太宰治愉快地将視線轉向正在播出午間新聞的電視。并不是什麽值得關注的內容,似乎是橫濱某處海灘的岩岸洞穴出現了驚吓到游客的靈異現象。聽起來象是哪個學校組織的海邊試膽大會。沒有将新聞內容太放在心上的太宰治随便看了一會兒就轉移了注意力。
所以在第二天福澤谕吉特意到辦公室集中了社員對他們提起那個集體出游計劃的時候,太宰治一時倒也并沒有聯想到什麽。
聽完話的中島敦伸手拉了拉自己身旁的織田作之助的衣袖:“織田先生,我們社還有這種集體活動的嗎?”
“……我不知道,我感覺這是第一次有。”織田作之助認真地回憶了半天,不是很理解地這樣回答。
“算是最近高強度工作暫時告一段落之後的休假吧。”偵探社社長看起來态度非常認真地這樣說道,“有的時候勞逸結合也是有必要的。不過參與是自願的,不想集體活動的話自己單獨休假也可以。”
“所以就是這樣,是機會難得的休假!”躺在咖啡店的沙發裏給還在上班時間的中原中也打電話發出約會邀請的太宰治眼睛亮亮地翻着導游手冊,他的心思在臉上寫得太過明顯以至于提出單獨行動申請的時候福澤谕吉都覺得沒必要問他理由。“中也那邊也請幾天假的話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去海邊好不好,我想吃螃蟹!”
“我平時沒給你買嗎?”對那人翹班的行為早就習以為常的黑手黨幹部一邊低頭給手裏的行動報告書簽上字一邊有些好笑地問道,然後聽着電話另一頭的人開始不依不饒地給他讀導游手冊上面的餐館介紹。
其實這件事說來也巧。因為就在上午,森鷗外也召集了Port Mafia的幹部們以及游擊部隊和黑蜥蜴的主要成員,意義不明地突然提出集體外出計劃。習慣性将這一指示當成命令而并非什麽集體活動的黑手黨們已經各自回去做出發的準備。中原中也想了想,在快要下班之前去了首領辦公室,斟酌着詞句向森鷗外詢問自己能否單獨行動。
“當然可以。”黑發的醫生一邊給金發小姑娘頭發上綁蝴蝶結一邊揚起一個了然的笑,“中也君該不會把我之前說的出行當成是任務吧,其實是休假哦。只是偶爾覺得也應該讓部下們勞逸結合一下而已。當然是自願參與啦。”
松了一口氣的中原中也當晚回去在太宰治期待的目光注視下給兩個人買好了去往金澤區海灘的車票。結果在第二天到達海灘的時候,兩個人頭腦混亂地發現,他們在那裏遇上了前一天剛剛請過假的自己組織的全部人員。
“我沒有說明這次是和Port Mafia共同到金澤區海灘的集體休假嗎?”跟落單的兩人幾乎是以一班車的時間差先後到達海灘的武裝偵探社社長困惑不解地問了一句。
“說了。他沒在。”織田作之助略微同情地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精彩的摯友。那人已經回想起了自己當時沒有詳細聽完集體出游的詳情就翹班去給中原中也打電話的事實。
太宰治根本不相信這種唯恐世界不亂的折騰計劃是福澤谕吉想出來的。他的目光移到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笑的黑手黨首領的身上,看着那人絲毫沒有掩飾陰謀意思的笑容,黑發的年輕人挫敗地将頭埋在自己戀人後背逃避現實。
“所以說森先生您能不能離我們社長遠一點。”
穿着一身休閑度假裝的黑手黨首領一臉裝出來的困惑不解。
“……算了。當我沒說。”
考慮到作為異能組織各自的成員裏異能者所占的比率都比較大,為了能讓大部分人都能完全放松地休假,Port Mafia再度承擔了主要經費将那片海灘短期承包了下來。
因為現在是直接在自己的住所照顧兩個收養的孩子,這次集體出游織田作之助将懷特和伯內特也一起帶了出來。小姑娘現在已經漸漸能夠跟人進行正常對話了,被偵探社幾個穿着泳裝的女孩子拉着一起去了淺海玩水。E·B·懷特在織田作之助的陪同下和中島敦與宮澤賢治一起堆沙堡,堆着堆着就變成了沙仗,反正在寬廣的海灘上幾個人的異能力都無法造成大規模的傷害。森鷗外讓人在海灘邊有樹木陰影的地方支起了幾張躺椅,然後心滿意足地把策劃陰謀的目的所在的那個人騙了過去。尾崎紅葉在試圖抓拍穿着泳衣的泉鏡花。
看着中原中也用小刀打開一個椰子的太宰治為失去了獨處機會而略微遺憾了一下。但是這樣令人舍不得離開的假日的氛圍,讓兩人無奈地選擇了順其自然。接過中原中也遞過來的椰子插上一根吸管順手遞給站在一旁的芥川龍之介,看着黑發的少年有些緊張地伸手去接的樣子,太宰治笑了笑剛想說什麽,一團從背後襲來的沙子猝不及防地打在了芥川龍之介的頭發上。
站在不遠處沙灘上一時失手的中島敦此刻一臉想要拿沙子把自己埋起來的表情。
太宰治抱着椰子在中原中也身邊坐下來,眯起眼睛愉快地看着羅生門卷着沙子追着雙手雙腳白虎化了的少年滿沙灘跑。清涼舒适的海風輕輕地吹拂着,伴随着并不刺目的陽光,讓人幾乎湧上了些許困意。放松了神經随意環顧着周圍的太宰治在海灘邊某些景色映入眼中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不明理由的熟悉,他略微回想了一下,嘴角突然勾起了一絲惡作劇的笑容。
第番外 永遠未遂的GOODBYE(二)
“……試膽大會??”
略微狼狽地清理着自己頭發裏沙子的中島敦有些不解地重複了一遍,将詢問的目光投向自己身旁的芥川龍之介。但是顯然對方也同樣一臉茫然。并沒有體驗過類似普通中學生經歷的少年們一臉疑惑地看向做出這個提議的太宰治。
“嗯,簡單來說就是一種在海邊度假的時候很受歡迎的活動項目啦。去一些有怪談之類傳聞的地點進行探險、或者是完成一些小小的任務。可以同時鍛煉膽量、判斷力跟分析能力哦!敢不敢試試看呢?”
“我、我是無所謂……但是,”在聽見怪談兩個字的時候本能地心跳加快了一下,但是仍然強作鎮定的白發少年努力用沒什麽異常的聲音問道,“但是在這種地方要怎麽樣進行試膽大會呢?”
“就是那裏!”太宰治随手指了指海灘一側不遠處的岩岸下面一處象是被海水侵蝕形成的洞窟。“之前好像有新聞說那個洞窟裏出現了無法解釋的靈異現象。象是鮮血從洞頂和岩壁滲出來、地面出現奇怪的詛咒紋路之類的。”他意味深長地揚起一個笑容,“——好像還有幽靈之類不明實體的東西出現。”
中島敦控制不住地往後退了半步。
“就是這樣~!聽起來很有意思對吧?吶,懷特君,要不要去探險看看?”笑得全然不懷好意的黑發男人向着看上去莫名有些躍躍欲試的小男孩俯下身,得到了一個意料之中肯定的點頭,然後他将探詢的目光投向兩個少年。
“太宰先生這麽說的話,在下可以去的。”芥川龍之界面色如常地回答道,順帶瞥了一眼快要縮到自己身後去的人虎。
“怎麽樣,敦君?去查明讓游客受到困擾的靈異事件的真相,也是身為偵探社成員的能力訓練哦?”繼續推波助瀾的人一點也沒有自覺到他此刻的表情和先前的森鷗外從各種意義上都沒有什麽差別。
“……不、不就是一個岩洞嗎!我、我知道了!!”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的少年擺出一臉不知是無所畏懼還是視死如歸的表情,擡腳就準備往岩洞的方向走,被太宰治一把扯着後領拽住了。
“等一下等一下,敦君。”那人一臉故作深沉的不以為然,“既然叫作試膽大會——那當然是要等到晚上的時候再開始啊。有哪個鬼怪會在白天的時候出來啊。”
白發少年表面鎮定內心哀嚎。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去以後,聽說了試膽大會計劃的兩位首領均表示支持。畢竟不管靈異現象的真實面目是什麽,參加的人從理論來說都不會有任何發生危險的可能。本着自願報名的原則,兩個組織竟然有合計十來個人有興趣參與。織田作之助将E·B·懷特托付給太宰治,叮囑他們不要玩得太晚,然後就帶着伯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