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也許是一切發生得太快, 猝不及防。

也許是心底裏本身對傅臨江,沒有那麽抵觸,還在為他極少流露出來的脆弱感到抱歉。

許曼言下意識沒有推開, 任傅臨江将她擁在懷裏,唇齒相抵,鼻息相錯, 糾纏着, 碾磨着, 在克制而又渴求中沉溺于久違的心悸,渾然忘我。

撇去傅臨江酒醉後那次意外接吻, 這是兩人離婚後,第一次親密接觸。

許曼言不想承認自己是清醒的。

她阖着眼,長睫微顫, 一邊跟随着傅臨江的節奏, 回應細細密密落下的吻,一邊想着,她的腦袋大概是被漿糊給填滿了,明明才說要做朋友的,怎麽就親上了。

只能說, 身體比言語,更誠實。

傅臨江是個無論做什麽, 只要上心, 就格外容易上手, 熟能生巧的人。

連這方面也一樣, 跟下蠱似的。

情到濃處時, 兩人也有過胡鬧的時候, 神魂和晝夜一起颠倒, 因為彼此都是生命裏的第一個,帶着對異性的好奇,探索得熱烈又大膽,節奏,時間,方式,由他掌握,像泡在熱透筋骨的溫湯,過程目眩神迷,結局疲累飨足。

那些曾經有過的日子,就像是被燒紅的鐵烙,印在了身上。無論承認不承認,愛情就是有侵略性的,它會留下痕跡,讓人記得疼,記得暖,記得甜。

于是此刻的吻,就像是一把鑰匙啓動了開關,那些久違的記憶,身體的自然反應,跟着一起冒了出來。

煙草的餘味,還在唇畔邊。

微苦,又帶着點薄荷的甜。

不能再繼續下去!

猛然驚醒,貝齒在唇上重重啃了口。

果然,因為吃痛,傅臨江條件反射停下。

“曼曼。”

傅臨江的眼神和聲音,跟灌了迷魂湯似的,又想帶着她繼續沉淪下去。

“不準再親我!”

可三十歲的傅臨江,哪裏會像二十歲時的他那般,顧忌和羞恥心過多,輕易被呵斥住。

許曼言攏緊在糾纏不清中差點散開的衣襟,正色看向傅臨江,可惜眼尾的嫣紅,含水的眸光,讓此刻的樣子不似生氣,更似嬌嗔。

傅臨江像偷食得逞的貓,雙目含笑:“怎麽了?”

許曼言抿了抿唇。

該怎麽說他才好……

光天化日?

不對,現在快十二點,夜黑風高,月色撩人。

大庭廣衆?

雖然是公共區域,但是在僻靜處,根本沒其它人經過。

如果口口聲聲他逾越了界限,犯了規,犯了錯,那麽跟着一起沉溺的她算是什麽,共犯?

許曼言不自在的推開環在腰身上的手,背過身去。她不知道,要是再和傅臨江四目相對下去,接下來的話,還能不能說得順暢。

“剛才的事情,只是一時糊塗罷了。如果當沒有發生過,明天早上起來就忘記,我們還能繼續做朋友。”

傅臨江笑容收斂:“可你明明……”

“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等他說完,許曼言大聲打斷:“我知道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可能讓你産生某些誤會,以為我們的和解,是向着你希望的方向發展。”

“不是嗎?”

傅臨江扶住肩膀,将許曼言轉過身,目光落在她仍是逃避不肯擡頭的臉上,猶如實質,灼燒着臉龐,耳根泛紅,臉頰發燙。

“問一問你自己,是不是真的對我毫無感覺,是不是真的一點心動都沒有。”

許曼言別開眼,繼續嘴硬:“傅臨江,你別幼稚了好不好。我們都三十歲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情啊愛的上頭上腦,挂在嘴邊。”

聽了她的話,傅臨江一時間,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從小到大,太小的時候不記得,但有記憶的時光裏,所有人只誇他聰敏沉穩,何曾被說過幼稚二字。

幼稚這個形容詞,按他傅臨江的人生軌跡,根本就絕緣好嗎!

反而是她,跟個膽小鬼一樣,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感情,連接吻也要掩耳盜鈴,當作沒發生過。

“到底誰幼稚?”傅臨江反問。

許曼言瞪了一眼。

傅臨江立馬改口,痛快承認:“我幼稚。”

像是找到了另一條通往羅馬的大道,他豁然開朗,振振有詞:“好吧,我就是幼稚。連小孩子都知道要糖吃,我一個大人,面對平生所求,唯一心動的人,就算幼稚,就算死纏爛打,任性妄為,又怎麽了?”

許曼言震驚臉:“傅臨江,你不講道理!”

“從心所欲就是最大的道理,所以幼稚不幼稚的,好像也沒那麽重要。”

“你還要不要臉了?”

“不要。”

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許曼言只想扶額呼痛。

一個正兒八經,情深如許的傅臨江已難對付,更別說一個不按常規出牌,豁出去臉面,百無禁忌的傅臨江了。

她覺得自己招架不住,需要靜一靜:“你不要我還要!大晚上的,我不陪你在這裏發瘋了,你最好也早點回去睡覺,免得神智不清又亂說話。”

說完,揮開在身側的手,掉頭就走,不敢回看身後膠着的目光,那裏面濃厚非常,讓她差點丢盔棄甲。

———————

回到家,原本關得只剩下射燈的客廳燈居然亮着。

應該在卧室沉睡的許如清,居然穿得工工整整,面前放着一壺茶,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

許曼言下意識一陣心虛。

十幾年前和同學約好偷溜出門玩,回家晚了,被母親看到抓個現行的感覺又回來了,

終究長了十幾歲,所謂的門禁早就不存在了,哪怕惴惴不安,面上裝得若無其事。

“媽,你怎麽還沒睡?”

許如清擡起眼皮子,瞄了她一眼,語氣頗有點陰陽怪氣。

“你不也沒睡嘛。”

“要是睡不着的話,就不要喝茶,茶堿和□□對睡眠可不友好。”

“我能不知道?”

目光掠過女兒不算正式的穿着,許曼言問:“你呢,也像我一樣睡不着,所以大晚上的出去溜達?”

許曼言含糊地嗯了聲。

她想溜之大吉直奔卧室,卻聽見後腦勺後,母上大人幽幽然發號施令。

“既然睡不着,那過來陪我喝杯茶吧!”

許曼言木着臉,慢吞吞走回茶幾旁。

看清楚桌面上打開的茶餅,她訝異道:“這茶……”

是傅臨江當時為了和她重新分割財産,找借口送來的白茶餅,櫃子裏那麽多種茶葉,怎麽單單挑了這個。

若不是确定以及肯定,沒有其他人知道裏面的彎彎繞繞,她幾乎要懷疑,母親是故意的。

“怎麽?”

許如清聽出不對,眉毛挑高:“有什麽問題嗎,我看你收得挺慎重,以為是好茶,結果滋味普通。”

“沒什麽。”

許曼言斂去異樣神色,坐到許如清身側,忍不住還是辯解了聲:“這茶……确實是好茶,您覺得普通,可能是泡的方法不對。”

用的茶具不對。

放的份量不對。

沖泡的時間和手法也不對。

像是執意要為這七年時光才能造就的茶正名,許曼言撤下玻璃茶具,換了套蓋碗的,重新燒水,溫杯,投茶。

水流沿着茶盞邊緣低低注入,幾秒後倒出,手法娴熟,平穩而快,有如行雲流水,鄭重其事得讓見過她泡茶的許如清都覺得,面前的茶來歷非凡,尤為珍貴。

“可以喝了。”

許曼言示意。

許如清半夜三更坐在這等着,哪裏真是為了喝茶,就是有再好的茶湯,落在她嘴裏,也不是滋味。

她輕抿了口,不再拐彎抹角:“你剛才出去,不會又是去見那個傅臨江了吧。”

“是。”

經歷了白天加晚上,許曼言已是精神疲累,連應付都懶得應付了,索性痛快承認。

“怎麽,他給你告狀了?”

許如清将茶水飲盡,杯子磕在桌上,發出清脆聲響。她以為傅臨江會告訴許曼言,當時在包廂裏,她是如何棒打鴛鴦的。

許曼言垂着眼皮子,又将杯中茶水添滿,否認道:“沒有,他只是來挽留,希望我不要離開中國罷了。”

“哼……”

暗道原來還是不死心,許如清冷笑出聲,“你答應他了?”

“沒有。”

許曼言回答得幹脆利落。

這答案讓許如清稍稍滿意,大半夜找不着人的氣起碼消了一半,卻馬上又聽見許曼言說:

“不過我确實不打算離開中國,我才當上營銷部經理多久,就這麽走了,人家會覺得我就是來過家家玩的,根本不是正經上班。”

“想上班回歐洲,随便哪個國家,哪個職位,哪怕是你哥執行總裁的位置,我都讓他心甘情願讓給你。”

“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活得輕松安全一點不好嗎,君子還不立危牆之下呢,你只要在這裏就會出事,一回兩回的已經夠讓人揪心,再來第三回 ,媽媽爸爸該有多難過,全家人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用保護作為借口來約束我。就像這次離職的事情,直接替我做決定,連問都沒問,真的有尊重我作為一個成年人的個人意志嗎?”

“說到底,你還是舍不得那個傅臨江。他就是你的劫,渡了一次又一次還不夠嗎?”

争執不下,許如清急紅了眼,氣得發抖。

許曼言也好不到哪裏去。

人都有逆反心理,本來就不是為了傅臨江想留下,越是被這樣說,她越是想為他辯解。

“我和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媽媽你根本不了解。”

“我了解我的女兒和他在一起,過得好不好就夠了。”

“起碼我的心髒病,因為他好了不是嗎?”

許曼言擡起頭,在許如清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丢出重磅炸彈:“你們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心髒病為什麽會忽然好了。還有西米,她現在也好了,和正常的孩子一樣,能跑能跳。”

……

“如果我說,絕大部分作用是因為有他,媽媽你還覺得,和他相遇,是我命中的劫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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