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措地交替看着青龍和六合的臉，使勁咽下一口唾沫，“我……”很想說些什麽緩和一下三人間尴尬的氣氛，但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恰當。

六合仍然注視着他，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下不為例！絕對……不允許有下一次！”

昌浩霎時一臉啞然地望着六合。曾幾何時，也聽到過類似的告誡，那時候自己還鄭重地點頭保證呢。如今，又再一次被告誡，而且對方的聲音是同樣地深沉，語氣卻是從未聽到過的強硬。

往事浮現于眼前，昌浩淡然的神色忽然變得焦急而凝重。比任何人都明白，被關心，被重視，所以才會被訓斥，被責備。

青龍不留情的責罵，六合嚴肅的視線，其實都讓昌浩覺得很感動、很窩心、很溫暖。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冥界，答案自然不言而喻。早就知道他們都是固執己見的人，但怎麽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狀況。因為不希望自己的心後悔，因為想珍惜身邊的一切，因為要守護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和事，所以那時才能鼓起勇氣拿起那只短箭……自己曾經發誓要像他們對待自己一樣回報他們，但現在，他們為了自己又一次置身于未知的危險之中。

自責感猶如波浪在翻滾，撞擊着那顆敏感的心，昌浩的聲音像是悲鳴一般，“你們……究竟來幹什麽？”

“當然是把你這個蠢貨給拽回去！”青龍的眼神像想殺人一樣，接着又像不解恨似的，兇神惡煞地補了一句，“回去再好好跟你這個臭小鬼算帳！”

“開什麽玩笑！”像換了個人似的，昌浩突然朝兩人大吼過去，語氣中的威嚴不下晴明，“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你們到底在幹什麽啊？這是你們該涉足的地方嗎？爺爺他允許了嗎？他怎麽會答應你們到這來的？”

面對昌浩語氣嚴肅的一連串質問，六合腦海突然閃過之前晴明毫不留情地訓斥自己、勾陣和紅蓮的時候，那張充滿威嚴的臉孔。剎那間，似乎和眼前少年的臉容相重疊，同樣的氣勢十足，同樣的倔強執着，果然是兩爺孫呢。

暗暗感嘆着晴明和昌浩的心靈竟然如此相似，六合無可奈何地輕嘆一聲，攔住身邊即将爆發的青龍，告知他一個更為重要的訊息，“到冥界的不僅是我和青龍，還有……”

話還沒完，熟悉的熱浪随着烈風飄來，遠方本應黑暗的天空被緋紅色的光芒所籠罩，染得通紅，一道火光直沖天際。

昌浩霎時面色大變，“紅蓮……”

“我們遇到阻撓，那位渾身黑色打扮的，名為淩姬的人，應該就是河的守護者吧。騰蛇正和她交手，我們則争取時間來找你。”六合以盡量簡潔的語句向昌浩解釋着事情的經過。

“你說什麽？！”琥珀色的眸子中充滿震驚，一往以來對神将總是溫文有禮的昌浩，此刻也失去了冷靜，憤怒地注視眼前的六合和青龍，怒吼道，“你們，還有紅蓮，都是大笨蛋！”稚氣的聲音，卻散發出懾人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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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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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紅蓮他們離開已經好一陣子，晴明和餘下的神将仍舊停留在樹林中，昌浩滿身是血的身體則被晴明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樹叢中央較為空曠的草地上。忽然，狂風呼嘯而至，黑色的煙霧夾雜着濃重的妖氣迎面撲來。

“玄武，結界！”觸覺敏銳的晴明的聲音比什麽都快。

玄武馬上雙手合十，迸發出的神氣立刻形成一層透明的障壁，保護着昌浩。至于晴明及餘下的神将則包圍在昌浩的四周。感覺到拂面而來的瘴氣和妖氣，玄武望了望結界中血跡斑斑的紅衣以及安靜得讓人不安的面孔，眼睛中閃過一絲奇怪的色彩，懊悔一下湧上胸口，擁有守護之力的自己，為什麽就這樣任由那張想要珍惜的笑臉失去光彩。

結界之中，天一跪坐在昌浩身邊，憂心忡忡地望着眼前這張蒼白的小臉，腦海裏浮現起那天的情景，“傷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痊愈的。”他這樣說的時候，同樣蒼白的面孔上，是倔強而真摯的神情。

看到昌浩的臉上還沾染的血跡，天一心裏宛如波浪蕩漾，悲傷、愛憐、痛惜，她不自覺伸出白皙的手指，想為他輕輕擦拭一下，然而，碰觸到那色白如紙的臉頰的瞬間，手卻僵住在半空，身體随即在微微顫抖。

指尖剎那傳來一陣寒如冰封的觸感，寒冰一樣的溫度，像是在訴說死亡的恐懼與不可抗拒，啃噬着天一的心。

“天貴，怎麽了？”最先察覺到戀人異樣的朱雀立刻緊張起來，“面色好差，太累了？難道是剛剛的戰鬥中受傷了？在哪裏，很痛嗎？讓我看……”

“不，不是，別擔心，我沒受傷。”看到朱雀慌亂不安的樣子，天一連忙解釋。

聽到她的話，朱雀繃緊的神經稍微放松一些，但在下一刻迎上天一的眼睛的同時，卻又再度驚惶失措地面色大變起來。

湖水藍色的眼眸中，布滿哀傷愁緒，往日猶如夏天湖水一般平靜的藍色，變成了憂郁哀愁的藍色。看到她悲傷和內疚的眼神，朱雀感到心好像被揪成一團似的，忍不住低喚，“天貴…..”

“昌浩少爺的臉……像冰一樣，真的好冰冷……感覺不到……一點溫度。”天一凝視着昌浩，雙手把自己衣服捏得皺皺摺摺的，淚水在肌膚雪白的臉上簌簌滑落，“是我不好，如果我多留心一點，就不會讓榆羧有機可乘。我不應該離開昌浩少爺身邊的，他明明就離我最近了……我真的好沒用……也無法把他傷轉移到自己身上，什麽也幹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看着他……”說着說着，天一已經泣不成聲了。

“不是天貴的錯。”朱雀焦急地打斷了天一的話。他很了解天一，知道她的性格既有着女性特有的細膩及溫柔，卻也有着不輸他們十二神将中任何一個的堅強及固執。她從不輕易在他眼前流淚，現在卻看到她的滿臉淚痕，心裏可真是比刀割更難受。

朱雀摟住天一顫抖的肩膀，“你不要責怪自己，是我不好，沒能夠保護好他。”說着，自己也一臉內疚悔恨地低下頭。這并不是安慰天一而故意說的話，而是朱雀發自內心真實情感的表露。沒能夠保護好昌浩——晴明的牽挂，天一的心情，還有自己的願望，為了這一切，必須要竭盡全力保護的人，卻沒能保護到。此刻朱雀的心情，其實是與天一一樣傷心悲痛吧。

“對啊，不是天一的錯。”略帶稚氣的聲音此時突然插進來，還帶些哽咽，有着桔梗色長發的嬌小身影站在天一面前。太陰握着她那捏得接近發紫的雙手，臉上還殘留着淚水和淚痕，“我也一樣，我也在小昌浩身邊，卻連保護他也做不到，沒用的是我啊……是我……”

太陰說着回過頭，望向不遠之外的晴明，剛剛才止住的眼淚又不争氣地湧出來，“對不起，晴明！對不起。”

看到天一和太陰哭泣悲痛的樣子，又聽到朱雀他們的充滿自責感的說話，晴明重重地嘆了口氣，盡量以淡然平靜的語氣說道，“你們都不要自責了，這不是你們任何一個人的責任。”

這同樣是晴明的真心話。與人類相比，十二神将經歷了長久的時間，他們的感情純粹、激烈而豐富，從某個角度講，他們的心比人類更敏感、更纖細。正因為清楚這一點，晴明一直很喜歡他們，也一直以朋友的身份自居。所以，他不希望看到他們的心靈飽受折磨的樣子。

“我們有負你的囑托，對不起，晴明。”這次滿是歉意的話音，是來自一直維持着結界的玄武。

晴明深邃的眼睛看着他們幾個，接着擡起手輕輕拍着太陰的背脊，安撫的意圖表露無遺。沉默片刻後，他繼續道：“昌浩可是我唯一承認的繼承人，作為陰陽師，他的命運也一定跟我一樣，比普通人更加跌宕起伏，亦更加荊棘滿途，不過最終都一定能夠跨過所有挫折，就像我一樣，不是與你們一起走過了風風雨雨的五十年了嗎？”晴明的語氣是十足的肯定，眼神中展現的信念更是堅定不移，這是晴明的願望，更是大陰陽師的言靈，身邊的神将們十分清楚這一點。

“晴明大人……”天一還是無法釋懷。

“我安倍晴明的孫子，絕不是省油燈。相信他吧，也相信紅蓮他們。”每一個字都铿锵有力，晴明一如往常的信心滿滿，不過話語中流露的情感甚是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