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耳邊傳來節奏輕緩的敲門聲,祁問殊醒的很快,迅速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會兒會敲他門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祁問殊偏頭看着窗簾縫隙透進的光,心頭恍然浮上一絲疑惑,平時正常都能賴會兒床,宿醉還能起那麽早?
垂頭坐着的人小小發了一會兒呆,翻身下床,順手拿過床頭的手機看時間。
跳出的未讀消息讓他動作頓了一下。
門被打開,時瀾乖巧地抱臂倚在門邊,聞聲回頭看去。白色方格睡衣的青年正微微眯着眼,臉上帶着一絲還未散盡的倦意。
時瀾很快想到緣由,昨天拜他所賜,對方似乎很晚才離開他房間。
“抱歉,不是故意吵你,但阿姨做好了早餐,吃點東西再睡?”
“沒事,睡夠了。” 祁問殊定了定神,随手抓了把頭發。這會兒都已經過九點,睡的時間也不短了。
“我換件衣服就來。”
祁問殊簡單地洗漱完畢,從浴室走去衣櫃前,剛取下衣架,餘光驀地發現時瀾似乎還站在門口沒有離開的意思。
“還有事嗎?” 今天是周六,大概率沒什麽安排。但看人現在這個樣子,好像不只是單單叫他起床吃個早餐。
“嗯,想問問你今天有空沒,百繪園過幾天就正式對外營業了,開業之前,一起去體驗一下怎麽樣?”
百繪園?他最近是有看到這地方宣傳,似乎是豫呈投資的項目,雜糅時下熱門的科幻元素打造的新型娛樂城。
看海報确實挺吸引人的,但...偏偏不湊巧是今天。
“今天大概不行,能讓我請個假?等會有點事。”
時瀾不由惋惜了一下才制定出的約會計劃,面上倒是不動聲色,目光柔和看着似乎準備換下睡衣的人:“介意告訴我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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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姨病了,現在在醫院住院,我去看一眼。”
祁問殊随口答道,這也沒什麽好隐瞞的,捏着上衣衣擺的手有些遲緩。
他頭一回覺得門口的人存在感強得過分。
祁問殊張了張嘴,讓人回避的話在嘴邊繞了一圈又咽了下去,還是沒能說出口來。
他又不是女生,當着直男的面換件睡衣而已,現在在糾結難為情個什麽勁。
指不定人家壓根沒多想,只是在正常讨論出門的問題,他刻意一提反而顯得有些矯情。
最後徒生尴尬...
時瀾沒有半分避諱的打算,大大方方轉過頭,看着姿态挺拔,側身對着他的人,異常禮貌地問道:“在哪家醫院?能讓我一起去探望一下嗎?”
祁問殊:“......”
沒什麽好在意的,換件睡衣有什麽稀奇。
他做完心理建設,迅速掀下睡衣,将黑色背心兜頭套了進去。
而後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換上長褲。
時瀾靜靜地将眼前一幕盡收眼底,目光掠過人勁瘦流暢的腰線,隐約間似乎還看到了緊實的腹肌。
昨夜将人抱在懷中的手感在記憶中顯得更清晰了些。
就這麽片刻的功夫,修長利落的身形輕易地刻入腦海。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這會兒穿着整身深色裝束,莫名讓他覺得像極了一只矯健的黑豹。
乍眼一見冷冷淡淡,拒人千裏之外,渾身透着股淩厲的危險。實際大着膽子靠近以後,才發現鋒利的尖爪始終都不曾展露半分。
不帶惡意的靠近,或許最嚴重也不過是換來冷冰冰的一睨。
興許只需要再小心地順順毛,還能得到大貓低頭溫柔的舔舐。
幾許不合時宜的念頭在腦中閃過,時瀾平靜移開視線。
想圈養起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獲得首肯...
祁問殊抄起一旁的墨藍色沖鋒衣外套披上,這才擡眸看去,正好看到對方低垂着眼的模樣。
他就知道,時瀾這樣的人怎麽會那麽沒眼色地盯着人換衣服,幸好他剛才沒開口。
“就在中心醫院,你不去百繪園了?” 既然臨近開業,這會兒過去應該是提前視察吧。
面前的人卻是忽然安靜地站在原地并未說話,直到他走去跟前,時瀾才擡頭端端正正勾起一點笑回他:“暫時不想去了。”
祁問殊:“......行,百繪園明天陪你去吧。” 經過這麽些天的相處,他算是發現了,時瀾有時候跟小孩似的,不愛一個人呆着。
和人一貫淡定穩重的作風對比起來反差巨大,還挺可愛。
時瀾挑眉,慢悠悠跟在人身後下樓,這是同意了他跟過去的意思嗎?
江惠,就是祁章娶的續弦,雖說在祁問殊的口中,這位阿姨自小對他很好,處處維護,幾乎當成親生兒子看待。
但他怎麽就是不太信呢。
這些天他将那些所謂的流言查了個徹底,逐步在腦中織成一條清晰的線。從最初也最輕微的口角争執,打架鬥毆開始,随着時間推移一步步演化加深,惡劣程度一點點加劇。
像是每一次的行為都被人精心策劃好,讓外界眼中逐漸淡忘的印象在恰到好處的時機被深化直到終于成型。
一個當時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真的能有這麽缜密的心思嗎?
江惠這回将人叫過去,也不知道到底想幹什麽。
祁冉在空曠的病房走來走去,神色焦灼:“媽,你說怎麽辦,這筆錢再打出去,下個月的材料款就支付不上了,爸一定會發現不對勁。”
屆時一旦起了疑心,順着這條線查下去,一定會發覺他們和魏岑這些年來的交易。明明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能讓爸在那份變更協議上簽字了,偏偏這時候魏岑出了事。
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卸下了精致的妝容臉色顯得有些蒼白,氣息帶着顯而易見的虛弱:“先轉,安撫住魏岑要緊,不能讓這會兒他鬧到祁章那去,那筆材料款我來想辦法。他到底欠了多少?”
祁冉怯怯搖頭:“我也不知道...”
江惠閉了閉眼,忍不住恨恨想到,當初要是知道魏家的幺子是這麽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玩意,她怎麽着也不會圖省事讓小冉和魏岑聯手。
“他賭錢,不管欠多少這麽下去都是個無底洞...” 江惠按了按太陽穴,喘了口氣道,“所以,只能盡快讓祁章簽字,只要資産都在我們名下,祁章知道與否也不重要了。”
“可爸看着還是有點猶豫的樣子,我估計還是...”
江惠冷冷道:“他要是真對問殊有過一點信任,他們父子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你以為他在猶豫什麽?問殊他媽給他留了一筆錢,他不過是擔心現在徹底做絕了這筆錢拿不到手而已。這爹對自己親兒子的那點愛護之心,怕是還比不過我這當後媽的。”
“那現在要怎麽辦...”
門口響起敲門聲。
江惠沒再說話,示意祁冉過去開門。
“哥,” 祁冉一打開門看見兩人下意識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時總,您怎麽也來了,請進請進。”
時瀾回以禮貌的微笑:“聽小祁說阿姨病了,特地一起來探望一下。”
祁冉:......
那天他偷偷問過,按他哥說的...他們倆不是只有債務關系嗎?探病都一起,是怕他哥欠債跑路?
“江姨。” 祁問殊才沒空管祁冉在想些什麽,自顧走進去打了個招呼。
“問殊,最近在外邊怎麽樣?”
“挺好。” 祁問殊敷衍地應了聲。
江惠笑容加深,撐着從床上坐起來了些,看向祁問殊身後的人。
她聽小冉說過,這位是時家的長子,豫呈目前的實際掌權人。就是不知道怎麽弄的,能欠人那麽多錢。不過對小冉來說,也不失為一個機會。
“這位是?”
“時瀾。” 祁問殊說完頓了頓,又補充了一下,“一朋友,路上碰見正好順路就一起來了。”
朋友?總比說老板要來的好,時瀾勉為其難地認可。
“阿姨好。” 他看向病床上的女人,上前将果籃放去了床頭櫃上,“冒昧前來打擾了。”
他來之前讓人查了江惠的病案,的确到了比較嚴重的地步,治療花費不低,而且...這種似乎還是遺傳病。
“不會不會,能來看阿姨就很開心了,” 江惠笑着招了招手,讓祁冉過來些,“問殊這孩子從小獨立,很早就搬出去住了,要不是我這回住院,都難得見上一次。”
時瀾淡淡笑了笑沒接話,往後退了幾分和祁冉拉開距離:“我來這邊也是看望個朋友,那我就先過去了,祝您早日康複。”
總要留點空間給他們不是,有些話,大概是不方便在他這種外人面前提起的。
祁問殊瞥人一眼,來之前好像不是這麽說的,什麽時候冒出的住院朋友?白芍?
“好好好,都有心了。” 江惠沒打算留人,她的确有些話想和祁問殊私下說,“小冉,你送送人。”
“不必了,我朋友就在樓上一層,小祁,等會記得來找我。”
祁問殊:“......哦。”
“你這孩子,在外人面前态度也稍微緩和些,不要那麽冷硬。”
祁問殊懶散應了聲。江惠的氣色看着不算太差,再呆幾分鐘他也準備走了。
江惠憂心忡忡:“阿姨還聽說你欠了人不少錢?怎麽會欠這麽多?”
“失手砸了幾個古董。” 祁問殊簡單提了一句,沒打算說得太細。
“唉...怎麽就,” 江惠嘆了口氣,見人不想多說也沒再追問細節,“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家裏現在情況也不太好,阿姨也幫不上什麽忙。”
祁問殊頓了頓,如願接着人話問了下去:“家裏怎麽了?”
“幾個項目連接出了問題,新談的幾個又一直沒談下來,資金周轉實在困難。”
江惠長長嘆了口氣。
站在一旁的祁冉也小聲補充道:“現在員工工資也發不出來了...”
祁問殊不為所動繼續保持沉默。
江惠面帶猶豫,似乎做了許久的心裏建設才小心翼翼開口:“問殊,我知道你是還在生你爸的氣,這會兒提這個也有點不太合适。但你也不忍心看着祁家就這麽倒了吧...現在是真撐不下去了。”
“江姨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祁問殊過了會兒才開口,但他也好奇江姨覺得他能做什麽,他明明沒錢且負債。
江惠又遲疑半晌才一咬牙道:“那阿姨就直說了,你能把你媽留給你的那筆錢借給祁家應急嗎?”
她看着神态像是有些愣怔的人,趕忙緩聲道:“只是借用...阿姨知道這要求有點過分,那畢竟是你媽媽留給你的私人財産。但時瀾那邊,他如果不是太急着收欠債的話,阿姨還是想你能借出來。等祁家度過這一陣...時瀾那邊欠的錢由阿姨來想辦法。”
祁問殊:......
他靜了半晌,才慢吞吞開口:“我媽給我留了一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