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祁問殊随意地倚着車身,低頭劃開手機。
雖說他多了個勞什子生活助理的工作,但實際似乎比之前更清閑了點。
譬如這個周五,下班回家後時瀾又獨自離開。按照時瀾的說法,這會去的多是進行時間又長又枯燥的場合,他不如在家呆着自在。
都說了枯燥無趣,他自然不會主動給自己找事,心安理得讓老板獨自出門。
但他始終不明白既然晚上有應酬又不準備讓他同去,為何不幹脆直接在公司分道揚镳,非要多此一舉地跟他一起回來一趟。
而且,他總覺得時瀾對他的态度,有點過于奇怪了。
祁問殊閉目輕輕吐了口氣,收起手機,擡眸看向攙着走過來的兩個身影。
時瀾這一周應酬似乎格外多,接連三天都近後半夜才回來,除卻最開始等了一次,之後便讓他不必管他。
于是這兩天,他都是一覺睡醒到第二天一早才見到人。
只有今天有些不尋常,他慣例在客廳邊逗貓邊玩單機到十二點準備躺床上睡覺時,忽然接到了路珩的電話。
匆匆趕到就見到這樣一幕。
他還是頭一回見醉到這個地步的時瀾。
“這回怎麽喝了這麽多?” 祁問殊有些愣,他記得時瀾宴上多數情況只和宴上的長輩淺酌幾杯,以他的身份,不打算喝,也沒多少人敢勸他酒。
“今天碰到個玩陰的小明星,提前調了杯高濃度混合酒調換了時瀾面前的,要不是我剛好在,就被人拐帶酒店去了。”
路珩剛皺着眉說完,就見身邊靠着的人似乎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擡眸迷迷糊糊端詳半晌,忽地松開他挂去了車門邊的人身上。
祁問殊下意識接住踉踉跄跄靠過來的青年,而後被抱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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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珩:“......” 沒救了。
“小祁,你一個人照顧他沒問題吧?”
祁問殊看了眼安分趴在他肩頭的人,沒怎麽猶豫:“沒問題,那我先帶他回去了。”
時瀾平時就挺彬彬有禮一人,醉了應該也鬧騰不到哪兒去。
“行,我也回家了,注意安全。”
揮別路珩,祁問殊反手打開車門,剛想把人放去後座,便發覺腰間箍着的力度有些重。
“時瀾?時瀾?” 他喚了幾聲,嘗試撥開手指,然而紋絲不動。
“你這是睡着了?”
他剛準備再試圖大力些将人拉開時,時瀾這才慢吞吞擡起頭。
祁問殊平靜和人對視片刻,按着人後腦勺讓目光移去敞開的車門:“還能聽懂說話嗎?既然醒着,就松開手去車裏呆着,我送你回去。”
時瀾毫無所覺,仍是固執地扭過腦袋盯着人看。
那雙深沉的黑眸因着醉意染上幾分朦胧的霧氣,再仔細些,似乎還能窺見一絲平日少有的茫然之色。
祁問殊擡眸,視線自人纖長的眼睫下移游移半晌,忽地蜷起手指,垂着眼有些想将人推遠一點。
對方停頓片刻,卻是驀然湊得更近了些。
祁問殊下意識松開了力道後仰,後背撞上冰冷的鐵皮。懷中的人身形微晃。他只好趕忙扶好站姿不穩的人,手中的力度也重了幾分,将兩人間的距離控在一個稍微安全的尺度。
有那麽一瞬間,他差點以為對方要親上來。
這幾人明明都知道他的性取向,也不知道路珩到底怎麽放心将時瀾交給他的...
這是多高估他的自制力。
受到限制的人有些不爽地蹙起眉,而後偏頭看了一會兒,又垂着腦袋趴回他肩上開口,語氣頗有些委屈:“好兇。”
祁問殊:“......”
實在不明白他剛才那句話,哪個字哪聲語氣能稱之為兇。
但他深知和醉鬼講道理是沒什麽用的。
祁問殊沉默了一會兒,決定遷就醉鬼,盡可能放緩了語調:“那你先放開一下手,好不好?”
時瀾擡起頭來,眯着眼頓了許久,才低聲拒絕:“不好。”
他緩慢低頭,又不由分說地湊了過來,幾乎和人前額相帖,距離暧昧至極,聲音輕緩地抱怨:“你對我一點也不好。”
清晰地觸及帶着酒氣的灼熱吐息,祁問殊僵了一瞬,極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迅速按着人腦袋将其姿态端正好。又忍不住皺眉想:他最近幹什麽了?難不成是一如既往懶怠的工作态度終于讓人忍不了了?
“為什麽對那個人渣那麽好...” 時瀾被迫又遠離人,郁郁垂眸,心情異常低落,小聲咕哝了一句。
“什麽?” 最後這句聲音被壓得太低,但他怎麽感覺像是提到了魏岑?
自從宴會上的那場鬧劇過去之後,魏岑的事跡被傳得圈內皆知,聲名掃地,和秦嫣離婚之後聽說在魏氏的工作也被停職。
然後整個人像是從圈子裏消失了一般,到目前為止始終沒什麽動靜。
反倒是小冉自那之後一直想方設法地想來找他。
但這會兒好好的怎麽會提起魏岑?祁問殊抿了抿唇,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只好繼續将注意力聚焦于又趴回他肩上的人:“你要怎麽才肯上車?”
“不回去。” 時瀾閉着眼悶聲開口,潛意識覺得一回到家他的人形抱枕就要飛走了。
“......”
祁問殊略有些頭疼地錘了錘自己腦袋,他收回時瀾不會鬧騰的前言,沒想到喝醉的人會是這麽個黏糊糊的狀态。
要不幹脆把人打昏算了。
總在這兒耗着也不是事,正當他準備不再留手直接将人拉開塞進車裏時,一股若有似無的被窺視的感覺油然而生。
祁問殊停下動作,驀然擡頭張望,只是四周一片寂靜,空無一人。
又是他的錯覺?
“你再不放手,我把你扔這兒不管了。” 猶豫半晌,他還是選擇再嘗試和人溝通一下,不行就動手。
沒曾想這句話真的起了作用,時瀾當真垂着頭慢吞吞地松開手抓着他站直了些。
就是看着低眉垂目薄唇微壓的人,周身莫名萦繞着一股委屈的氛圍。
祁問殊:“......”
錯覺,全是錯覺。他轉頭不再看人,一手抓住人,而後指了指敞開的車門。
“上車?” 不自己上去他就強制把人塞進去了。
對方果然聽話地扶着車門鑽進了後座嘗試端正坐好,只是沒一會兒就歪歪斜斜地倒去了一邊。
......早知道恐吓有用,他之前費什麽勁哄人,這會兒怎麽不說他兇了。
怎麽感覺喝醉的時瀾莫名有點欠...祁問殊面無表情地想。
他确認了眼對方已經安靜地躺好,這才關上車門,繞回駕駛位啓動車輛。
等到他終于成功将時瀾放回床上,時針已指向數字三。
祁問殊負手搭着前額,随意地靠在床邊,輕輕呼了口氣。他實在不懂平時看着那麽溫雅疏離一人醉了怎麽能粘人到這個程度。
再有下回讓路珩他們搞定得了。
來着的燈光大約太刺眼,床上的人睫毛顫了顫,看上去睡得不太安穩。
他站起身,順手按下床頭的開關,房間頓時陷入黑暗中。
身旁的人很快陷入熟睡,冷清的月光透過窗覆下,給人側臉鍍上一層湛藍的光暈,室內安靜得只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
他站在床邊良久,莫名聯想起月下沉眠的精靈。
直到夜風吹拂庭院的樹葉,窗外沙沙作響,他才驀然回神。
恍然發覺好像盯着人看的時間有些久了...祁問殊迅速收回目光,理了理皺巴巴的外套,起身走出了房間。
再多來這麽兩遭,他怕他真控制不住自己。
時瀾一大早醒來,只覺得頭疼的厲害,身上黏糊糊地有些難受。
日光從窗外照進屋內,時瀾坐起身,以手撐着額頭緩了會兒,才發覺自己只有外套被脫下,仍穿着昨天的衣服。
記憶緩慢回籠。
昨夜那名膽大妄為的小明星面容在腦海閃現,時瀾眼中劃過一絲的冷厲,平靜地拿過手機發了一串消息出去。
這種不守規矩的人,沒有在這個圈子裏呆下去的必要。
他放下手機揉了揉太陽穴,下床往浴室方向走去。昨夜的确是醉得有些狠了,行為基本不受控制,但不代表他毫無意識。
能回想起來的記憶雖然有些模糊,但根據腦中斷斷續續的畫面,他似乎從問殊過來接他開始,就一直在想方設法地纏着人。
大約是平日克制太久了,在難以自控的狀态下便不由自主地顯露出本性來。
不過對方的反應,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了...至少他黏着人無理取鬧了那麽久,居然也沒被扔去一旁自生自滅。
這種被縱着的感覺相當不賴,可惜離他想要的程度還是差得有些遠。
時瀾打開淋浴花灑,頗有些失落地想,都能耐着性子哄了他那麽長時間,為什麽不順便幫他洗個澡呢。
浴室很快升起蒸騰的白霧,人影沐在适宜的水流之下,單手慢條斯理撫上面部。
怎麽辦...他有點不太想這麽循規蹈矩地追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