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接下來的發展基本盡在時瀾預料之中,魏岑被判處死刑,祁冉江惠接連入獄。幾名主要帶動風向的造謠者陸續被控制,很快便将受人指使的事交代出來,順着線索輕而易舉地查到了背後的蘇媛媛。
他更沒想到的是,當時在巷子裏襲擊他的人會是林正,亦是原本據說相當狂熱的一名追求者蘇陶陶,為了重新留在時瀾身邊,甚至徹底整容竊取了新的身份。
祁問殊靠在卧室窗邊,少見地叼着根沒點燃的煙,望着下邊的花園怔怔出神。
室內針落可聞,只有兩只貓在床上扭動着打架帶出的些許布料摩擦聲。
今天時瀾的爺爺突然來訪,現在正在客廳,不出意外,應該是為了豫呈近期接二連三發生的事。
許多事已塵埃落定,接下來,該正視的就是他和時瀾之間的感情。
莫名欠債的套路,對他家事異常的上心,和裴慕那個未給出的回複,已經完完全全告訴了他那個暫時沒來得及擺上明面的事實。
對方有很多次想直接挑明,都被他下意識的抗拒擋了回去。
明明他也是喜歡的。
祁問殊低頭點燃煙,輪廓分明的五官浸在霧中,讓視線有些朦胧不清。
面對魏岑,他可以毫無所謂地答應,他篤定對方會離開,亦篤定自己不會動心。
他一向喜歡在預知中的結果,且不吝給予一些無傷大雅的縱容。
面對時瀾,對方從始至終表露出的熱忱和堅定反倒是讓他忍不住退卻。
他自己,遠比他想象中的更冷情。
漠然太久,他都快要忘了怎樣去真心實意喜歡一個人,亦給不出合格的答案。
“抱歉,我大概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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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問殊在窗臺摁滅煙頭,低頭很輕地呢喃了一聲。
光不該照進冰冷的陰影中。
光沒有錯,是長久停在陰影中的人擔不起,更配不上。
他在床邊坐了許久,才慢慢将貓塞進貓包裏,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樓下的客廳,一老一少相對坐着,已經聊了很久,似乎還沒有結束話題的打算。
口袋裏換了個新的橡膠小面包,祁問殊安靜地站在走廊上,手指動了動,垂眸聽着下方關于他的讨論。
“你能保證你足夠堅定,那他呢?你還能猜得到他是什麽心思不成?你怎麽知道他不是随便玩玩就抛棄?”
“爺爺,您過慮了。” 時瀾無奈一笑,他倒是想對方有點玩玩的心思,奈何這麽久了,還是像塊頑固不化的堅冰,好不容易有點要融的跡象,又分分鐘把自己塞進了龜殼裏。
不然一不做二不休砸碎算了,看他還能藏進哪兒。
老人皺着眉,經過先前的好一通說服,雖說大致已經接受了這事實,但語氣仍是有幾分不滿:“你喜歡他自然這麽說,你們這條路,亂來的太多了。到時候在一起又分開,我不能看着你們這麽糟蹋時家的名聲。”
時瀾篤定道:“您不相信他,總要相信我吧。” 在一起之後還想分開?做什麽夢。
對方又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抱怨了幾句。
時瀾笑着将老人那點不滿的心緒一縷縷撫平。
祁問殊靠在牆面,怔怔發呆了許久,時瀾在他不曾留意的地方,做得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多。
但就像老人說的,他不能保證自己日後的堅定,甚至不覺得他那點單薄的喜歡及得上迄今為止對方的付出。所以壓根就不适合開始,也不必再繼續浪費對方的時間。
時瀾可以喜歡任何人,都不該喜歡他。
第二天一大早,時瀾踏出房門,就看到立在牆邊神情冷淡不知在想些什麽的高挑青年。
“問殊,怎麽起這麽早?”
祁問殊擡眸,很快拉出一早準備好的借口,指了指腳邊的貓包:“今天帶它們去做定期體檢,今天請個假成麽。”
他的助理身份不過是一個挂名,在與不在都沒什麽所謂,有正當的理由,時瀾不會不同意。
“嗯,我陪你一起?” 時瀾看着對方眼底淺淡的青色,像是沒睡好的模樣,試探性問道。
“不用了,公事優先。” 祁問殊垂下眼睫,努力勾了勾嘴角,似乎想做出一個類似于微笑的表情,但大抵實在生疏,做出來有些不倫不類,只好迅速放棄。
自從幼年被打傷面部神經,長久地沒什麽表情,他就已經不太習慣面部動作。哪怕後來被治愈,仍是長年累月的情緒冷淡,直到現在,早已經忘記如何做出很多正常的神态了。
時瀾看着眼前狀态有些異常的人,溫聲道:“好,早點回家。”
花地項目洩密案還有最後一點收尾工作,等他今天回來就開誠公布地和人談談。
祁問殊像是忽然被這句話中的某個字刺了一下,默然低垂着眼,唇微不可察顫了一下,好在對方正好轉過身去。
待到時瀾率先出門後,後頭的人這才拎着兩只貓,慢吞吞溜出了別墅區。
他看着工作人員熟練地替他辦好托運手續,将票遞了過來。
而後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平靜地打開聊天框。
時瀾一回到家,看着空無一人的房子有些發愣,剛想打個電話找人,那邊卻像是算好了時間。
黑白貓頭像跳出一條信息:【我回家一趟。】
時瀾:“......”
行,那就明天再說。
第二天,仍是一整天沒見人影,偶爾在微信上的閑聊倒是還有回複,時瀾下班回家,獨自坐在寬敞的沙發上,看着空蕩蕩的客廳,皺眉沉思。
第三天,那邊已經連消息都不大回複了,傍晚時分發來的信息只有短短的兩個字:【請假。】
時瀾:“......”
當真不是存心溜着他玩?
第四天一早,時瀾徑直去了翡安園的住宅,只是敲門半晌,絲毫沒人回應。
他搭上門把手,看着指尖處迅速覆上的一層單薄的灰跡,平靜地調取了監控錄像。
果然根本沒回來過。
這是直接跑了?可以,甚至還不忘帶着他的貓。
他打開微信,想試探性問問對方是不是在家時,那邊再次先發了個文件過來。
辭職信三個字在兩人稀少簡略的對話記錄下莫名顯得有幾分刺目。
時瀾仍是面無表情,平緩地吐了口氣。
遠在異國一座海濱城市的祁問殊正将貓放進才買的藍色小房子,下意識擡頭看了眼燦爛的天色,莫名覺得背後升出幾分涼意。
時瀾接到他的辭職信之後就沒回複了,大抵也已經猜到他離開了。
他也算給明了答複,這樣兩人都不至于到尴尬的地境,也挺好的。
他棄用了原先在國內的那張卡,弄了張本地的,準備安心在此地定居。
這座城市是他很久以前就選定的一個地方,原本等着國內宅夠了之後,便來這邊養老,沒曾想提前了這麽多年。
裴慕和路珩飛速跳進了視頻房間。
“卧槽時瀾你幹什麽了...。”
時瀾面色似有寒冰凝結,雙腿交疊端端正正理了理袖口,語氣冷淡至極問道:“我是不是對他太好了?”
阿這...太好了還能跑的嗎。
裴慕表情僵了僵:這樣雲淡風輕的時瀾好他媽恐怖,但仍是硬着頭皮開口:“就這麽短短五天功夫,小祁飛了六個國家,飛機火車穿插換着來,甚至還租車自駕了兩座城市,讓我好一通查...好家夥,這是鐵了心不想讓你找着啊。”
說着說着,又忍不住開始跟路珩胡亂猜測,
“難道伯母私下給錢讓他走了?”
“不會聽到你和誰聯姻之類的不實傳聞了吧?”
“還是你說了啥容易讓人誤會的話被他聽了半截,一氣之下黯然傷神離開?”
“又或者你哪位愛而不得追求者威脅他了?”
都沒有的事,時瀾平靜掃屏幕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
兩人瞬間噤聲。
“他在哪兒?”
裴慕迅速接話,将查到的那串地址完完整整念出來,甚至具體到了門牌號。
“這地址挺偏的,為了躲你他是真費盡心思啊...”
裴慕超小聲嘀咕一句:“就這情況,說你綠了他我都信...”
好在時瀾的注意力全在那串地址上,并未留意到他這作死的言論,半晌,淡淡勾唇,笑意冰冷。
“就這點本事還敢跑?”
裴慕還想繼續說點什麽,那邊已經幹脆切斷了視頻。
裴慕心有餘悸:“好他媽吓人......小祁都做到這個地步,這不明擺着讓時瀾放棄,還找過去那不是強扭的瓜嗎?”
路珩:“那你剛當着他的面怎麽不說?”
裴慕:“傻逼才說,我還想多活幾年,我們三認識這麽久,時瀾失控狀态屈指可數,你見過他哪次比剛才那會兒更恐怖?”
路珩咂舌:“這次栽得夠徹底的。”
裴慕:“馬上栽的就是小祁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能見到玩弄時瀾感情的渣男?”
路珩:“怎麽說?人好像也沒玩弄,這不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小祁不情願可不就走了,感覺...挺符合他作風?”
裴慕:“...情不情願的另說,小祁看着也不像對人一點意思沒有啊,招惹上時瀾還敢跑,你說這回得被整成什麽樣。”
路珩點了根煙,惆悵道:“恐怕能活着回來都是個問題。”
裴慕:“給小祁點根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