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飛機降落在豫呈大廈頂樓。

祁問殊困倦不已地被帶下飛機,躺在松軟的大床上睡了許久,意識才逐漸清醒。

室內安靜且昏暗,窗簾被人細心地拉得密不透風,但從房門那邊的洩露的一絲光線來看,現在是白天。

時瀾應當是将他放進卧室就有事離開了,也不知道這是哪兒,看着不像別墅的房間,而且他迷迷糊糊間似乎感覺回了豫呈?

祁問殊整個人蜷在被子裏,以側卧的姿勢閉着眼,下意識用前額輕輕蹭了蹭柔軟的枕巾,又靜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坐起身看向門口。

也不知道過去了幾天,先出去看看再說。

床上的人垂頭以掌撫面,短暫回憶了下只有起初那會兒較為清晰的記憶,忍不住輕輕咬牙,飛速将那些畫面從腦子裏甩了出去。

他怎麽可能做到那種程度...!

錯覺,都是錯覺,記憶錯亂而已。

祁問殊自欺欺人地想着,努力地壓了壓臉頰升騰的少許熱度,迅速翻身下床,動作微不可察一僵,又很快恢複如常。

剛搭上門把手,他才後知後覺發現無名指上被帶上了一枚精巧的銀黑色戒指。

時瀾什麽時候給他帶上的...

祁問殊愣了愣,将門打開,房間頓時明亮了幾分,他才将那枚戒指的樣子完全看清。

乍一眼只是嵌着一枚橢圓深藍鑽石款式簡潔的素面寬戒,但仔細些便能發覺外層似乎有一層極淺的精巧微雕,他打量了半天紋路也沒确定,總覺得很像某種華貴的鳥類。

算了,等會見到人問問,不過這樣一來,他也得想辦法回送對方一枚才合适。

出了卧室,還是個巨大空曠的辦公室,格局布置和中層的那間差距不大,裝潢風格則要顯得更沉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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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頭一回到豫呈的頂層。

他在茶幾前站了沒一會兒,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時瀾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見到醒着的人也不意外,只是随手扔開手中的文件夾,将領帶扯松了幾分,徑直走向祁問殊,語氣涼嗖嗖的:“又想跑?別費心思了,無論你去哪兒,我都能将你抓回來。”

祁問殊:“......” 他覺得,這事可能永遠都過不去了。

“不會了...”

不該低估時瀾的堅定,也不該在沒有任何交流的情況下替人擅自決定,見到對方的那一刻,他的确在後悔。

“對不起。” 他只好異常認真地再為輕視這段感情輕聲開口道,只要對方願意,他會一直努力嘗試下去,直到成為一個合格的戀人。

“一直道歉幹什麽?” 時瀾不可置否,一把将人撈進了懷中坐去沙發,動作相當自然地親了親人耳垂,“你知道我更想聽什麽。”

被團團環抱住的人仍是有些不太适應這樣的親密,遲疑地看了眼身後的人一眼,忽然福至心靈,脫口而出:“我愛你。”

時瀾神情驟然頓了一瞬,唇間弧度加深,一些預先的謀劃一時間被沖擊得七零八落,險些讓他難以為繼。

不過這些年來養成的處事不驚很好地挽救了局面。

祁問殊趁機翻了個身從橫在腰間的臂彎掙脫出來,挨在人旁邊的位置坐着。

時瀾沒再接話,面上分毫不顯,好整以暇端坐着平複過速的心跳。

再多的甜言蜜語,也不可能将這事輕易地揭過去,遂繼續偏頭看着人表示懷疑:“說得好聽,愛我就是送我一個再也不見的大禮?你這喜歡,可有夠吓人的。”

祁問殊:“......那你要怎麽才能信我。”

時瀾仍舊只是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說話。

他頭一回不是那麽想這樣快速地讀懂對方的意圖。

明明在機艙的那幾天已經夠過分了。

祁問殊抓住時瀾環在胸前的手,猶豫了片刻,沒別的什麽原因,實在是還有些疼...

但觸及人略顯冷涼的目光,他心頭又沉重了幾分,暗自咬了咬牙,翻身撐着靠背半跪在人身側,俯身親了上去。

時瀾心安理得享受着這份讓人身心愉悅的道歉。

他其實多少猜到了祁問殊的想法,但那又如何?他選擇了逃離是不争的事實。

做錯事當然得付出巨大的代價,兩人分開時,氣息已有些微喘。

時瀾在對方想退開更遠些時,驟然伸手按住人後腦壓近,又将人拖進了懷中,繼續得理不饒人道:“我這還沒正式表白,你就恨不得藏進天涯海角,我的喜歡,很讓人反感。”

祁問殊不再掙紮,郁郁打斷道:“不是,沒有反感。”

“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別說了...”

他沒什麽力氣地倒頭伏在人肩頭,語氣有些挫敗:“不再提這件事,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但凡當初選擇正視一下,也不至于到現在這個地步,他承認,現在比當時要更後悔一些了。

時瀾眯眸輕笑,他突然發現了一個極有效的控制手段,祁問殊好像比他自己還聽不慣有人貶低他...

但如果這份貶低出自他本人之口呢?且一切都源于他的逃離。那他可以利用這一分愧疚,變本加厲地将這一點放大在任何事情上,從而達到他許多難以宣之于口的陰暗目的。

不僅如此,這手段行之有效的決定性因素,只能是被施予者也承擔着足夠深重的喜歡與愛戀。

這個認知,讓他感到萬分愉悅。

時瀾幾乎貼着人耳邊,低低地笑了聲,輕聲問道:“做什麽都行?”

祁問殊神情一滞,閉了閉眼。

“...是。”

他早該意識到時瀾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态度,這次能避開,遲早還有下次,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

......

時瀾俯身,輕柔印下一吻:“我真是愛極了你眼睛為我紅着的模樣。”

随後又揚唇一笑,對方溫柔順從到這個地步,意圖他倒是也猜了個大概。

只可惜,他這個人本性從來說不上多好。更別說尤擅長...挾情圖報,得寸進尺。

等到祁問殊終于有氣無力地被抱進浴室時,已是夜幕降臨。

得益于他平時的鍛煉有加,這才沒徹底再次丢臉地失去意識。

他努力往池子深處埋了埋,不動聲色游離人遠了一些,随口找了個早就想問的話題引開注意力:“你喜歡什麽顏色的戒指?”

時瀾倚在池邊,掃了眼那枚由他親手帶上的銀黑戒指,淡淡道:“想回送可以,我要和這枚價值相當的。”

祁問殊愣了愣,總覺得時瀾不像是會特意提出這種要求的人,但還是接着問了下去:“這枚價值多少?”

時瀾動作懶洋洋的,又靠了過去:“那些古董瓶子再翻一倍。”

祁問殊:“......”

時瀾擡頭看着人,仍是莞爾:“送不起的話,繼續給我打工也可以。”

“不過,這回工資得大打折扣。”

他覺得自從被逮回來之後,時瀾簡直就差在他手腕栓根鏈子了,明明他們幾乎已經整日形影不離。

這天臨近下班他正好去低樓層确認一項清單,索性直接讓時瀾過去開車在外邊等他一會兒。

大廳此時還是只有零星幾名員工,他低頭看着手機時瀾發來的确認信息,頭也沒擡,一心二用走向門口。

身後匆匆響起一道女聲,

“祁董!”

祁問殊往前走了好一會兒,直到聽到越來越近的傳來高跟鞋腳步聲才驀然反應過來是在叫他。

“......”

那份任命文件自下達後一直不曾被廢止,但他實在還有些不适應這個稱呼。

他愣了愣,擡眸看着這個和他只有過幾次交集的前臺:“...什麽事?”

于清清笑容滿面,迅速将手中的文件遞了過去:“安姐不小心遺漏了這資料在前臺,我還沒來得及交過去總裁辦,剛好撞上您,要不順路幫我轉交給時總一下?”

不枉費她前陣子在微博瘋狂維護紫瀾cp,天知道公司平臺公布的那份任命文件的時候有多震驚,簡直是正主光明正大發糖,雖說還是忍不住懷疑了好一陣子是不是高層偷摸來基層抓違紀。

不過這麽長時間都沒什麽動靜,大概就是沒逮住她摸魚,那沒事了。雖然每天能見到兩人的機會不多,但每逢見到幾乎都在一塊,沒有比她更快樂的cp粉了。

感覺上班都沒那麽折壽了。

祁問殊總覺得眼前女人笑容燦爛有些過頭,好像有交集的這麽幾次,于清清都顯得有些古古怪怪的...腦中有些莫名,他仍是很快伸手接了過來:“好,我晚點給他。”

“好嘞。”

“那我先走了。”

“嗯嗯嗯嗯。” 于清清含蓄一笑,目送人走出大門。再摸魚十分鐘就到下班點,下班前還能撞見一次,她一個資深顏控簡直一本滿足。

祁問殊一出公司門就看到時瀾那輛醒目的銀灰色跑車。

“你什麽時候跟豫呈前臺關系那麽好了?”

聽人随口抱怨了一句,祁問殊将疊好的紙質文件遞了過去,垂眸嘆了一聲:“她讓我拿這個給你,怎麽什麽醋都亂吃。”

駕駛座上的男人微微挑眉:“不行嗎?”

“行行行,下回我五米之內連只耗子都不讓近身可以了吧。” 祁問殊眉眼柔和了幾分,異常包容對方偶爾的犯幼稚。

“那敢情好啊,不對,有大白大黑在哪只耗子敢靠近。” 時瀾說着說着,也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随即轉口道,“晚上吃什麽?”

“江月樓?他們家的海鮮不錯,或者回家也行,你想做飯嗎?點菜茄子,不然就陳阿姨做的糖醋裏脊。”

時瀾笑了聲:“你怎麽那麽喜歡吃茄子?”

祁問殊猶豫了會兒,還是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喜歡你上回做的。”

“都這麽說了...那這茄子看來是不得不做了,你覺得用不用讓阿姨把冷藏室的茄子補多點。”

祁問殊默然:“...那應該還不至于。” 他是挺喜歡這道菜,但暫且沒有變成茄子精的打算。

時瀾遺憾道:“好吧,那下回讓你試試其他的。”

“你喜歡吃什麽?”

“你要做給我嗎?”時瀾頓時來了興致,趁着紅燈偏頭看人,“我喜歡的菜式可就多了,你會什麽?”

“什麽也不會,” 祁問殊擡手指了一下提示道,“綠燈了,不過...我可以試試。”

先前在廚房看着時瀾操作時他就有短暫升出過一絲幫忙的念頭。

時瀾從善如流吐出一大串複雜的菜名。

祁問殊:......?

他覺得每天出去吃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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