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溫柔溺斃

桌子上擺着幾樣糕點,趙修可沒見過,直嚷着要吃。

花桂打了他的手,本來也就是才三歲的小孩子,能懂得什麽,一見自己娘親臉色不像平時哄着自己,當時就扁了嘴要哭。

徐椀趕緊拿了帕子裹了一塊遞給他,對着他就做了個噓的動作。

趙修平時最聽她的話了,立即就乖了。

小家夥拿了糕點在一邊吃着,可花桂卻是焦躁得很,走了徐椀的身後,避着一邊的丫鬟,與她輕聲低語。

“小姐,不會有什麽事吧,他為什麽把我們帶到這來?”

“不知道,”徐椀是來之則安之,就坐了桌邊,打量着四周,“應該沒事,稍安勿躁。”

當街遇見衛衡和李昇,是沒有想到的事,更令人不解的是,李昇不由分說讓人帶了她們和趙修到皇子府,他還讓洪運去請了徐回,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衛衡也是問了,李昇只說無事,先讓人送了他進宮。

按她想,既然敢明目張膽地回到京中,她娘必然有恃無恐,所以她坦然面對李昇,他也一直并未有所動作,不想今天遇見,他中了邪似的,當時臉色可當真吓人。

腰間的兩塊玉在掌心摩挲了下,低頭看,玉身早已磨得變了形,不知娘親把玩過多少次了,徐椀握在手裏,也是嘆氣。

坐了不多一會兒,李昇先回來了。

徐椀連忙起來見禮,他擺了手,讓她随意,這就坐了一旁。

花桂可是吓得不輕,拉着趙修過來也是磕頭,李昇的目光一直在趙修身上,徐椀看見,心中不由起疑,莫不是鬧了烏龍?

但是別說是烏龍,就是真的,她爹娘在一起恩愛生兒育女也是應當,他這現在是要做什麽,偷偷瞥着他的臉色,也是暗中緊張。

皇子府裏安靜得不可思議,趙修吃了一塊還想要一塊,不過他也知道害怕,擡頭看見李昇坐在桌邊,撲了徐椀的膝頭,扁着嘴就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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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椀連忙哄了他,不叫他哭:“修兒最乖了,姐姐一會兒帶你出去玩,先在這好好等一會兒,不要鬧,也不要哭,好吧?”

她餘光當中瞥見李昇的臉色果然沉了又沉。

花桂連忙過來拉開趙修,小孩子直盯着桌子上的吃的,男人瞥着他的一臉饞相忽然失笑,他伸手拿了塊糕點,這就逗了他一逗:“來,上我這來,我給你吃。”

趙修看他陌生,自然不敢去,光是吮了手指,又被花桂拍掉。

他又看向徐椀,徐椀瞪了他一眼,他就老實了。

李昇見小孩子躲着他的樣子,也沒耐心,糕點放回了盤子裏,又看向花桂,目光淺淺:“他幾歲了?”

花桂連忙低頭:“回殿下的話,三歲了。”

李昇一手搭在桌邊,又看向趙修:“叫什麽名字?”

花桂老實答道:“趙修,我們也……”

正說話間,前院忽然騷動起來,徐椀驀然擡眼,侍衛隊不敢上前阻攔,一個過去問話的小厮被人一腳踹倒了去,徐回一身素裙,慢悠悠走了進來。

徐椀看見她了,這才放下心來。

她娘的目光也是先落了她身上,随即看向李昇,也不見惱也不見怒,光是淺淺一笑,随便走了他的面前,用腳勾過旁的椅子,這就坐了下去。

她坐姿慵懶,目光卻是一直盯着他的:“殿下,許久不見。”

兩個人幾乎是面對着面,她微揚着臉,還帶着三分笑意,比起從前時候,她娘的确是愛笑了些,這笑裏還帶着幾許俏皮,按着她的年紀來說,她不年輕了,但是就那麽看着李昇,聲音細軟,可不像是平時的她了。

經過常年的服藥調節,她的嗓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李昇見着她了,目光就再未變過:“清初,你違背了當初的諾言,這是為什麽呢!”

徐回也是笑,揚眉:“你确定要當着孩子的面說這個?讓孩子們回去吧,我來陪殿下喝兩盅,自從回京之後,怕是我兄妹還未正經說過話。”

他不為所動,光只盯着她:“你還認為兄嗎?怕是太過敷衍了些。”

徐回點頭,只是看着他:“師兄,走到今日,你可後悔過?”

卻不知,原來娘親口中的師兄也是他,徐椀低着頭,握緊了那雙玉,她耳邊是徐回輕輕地嘆息聲,男人紅了眼,卻是笑:“有什麽好後悔的,若能重來,依舊這樣。”

徐回看着他,也是點頭:“是了,沒有什麽後悔的,若是重來,我也依舊這樣,師兄為了天下,我為師兄。”

袖動,桌上的盤子連着糕點全都揮落了去。

徐回眸光微動,一旁的趙修吓得直往花桂懷裏鑽,娘啊娘的叫着,男人的錯愕的目光随着移了過去,花桂連忙擁着趙修跪了,嘴都不利索了。

“孩子還小,冒犯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待回去了,我和他爹一定好好教誨……”

“……”

很顯然,她娘太了解這位殿下了,直接了當地笑笑:“怎麽,殿下以為這是我和趙瀾之的兒子?很像嗎?”

她自從換成女裝之後,是愛笑了些。

可對着李昇那張冷漠的臉笑,徐椀看着都心驚肉跳,這麽解釋就沒事了吧,李昇果然臉色稍緩,可惜,徐回向來不是省油的燈,她一手撫着小腹,卻是站了起來:“你看錯了,我兒子在這裏,還未生下來,殿下總不能狠心了斷,真那麽在意,不如把我們娘幾個這就殺了,以後再不會有清初,也再不會有趙家骨血,我們一家都把命交代了,也算圓滿。”

也不知真假,她盯着李昇,目光灼灼,臉色也冷了下來。

李昇眸色漸紅,更是目光哆哆:“圓滿?”

這些日子,徐椀可沒注意過,聽她娘這麽一說,連忙多看了兩眼,果然,徐回小腹似是隆起,這麽一算的話,她停藥可有三四個月了,不由心驚。

她低頭,腰間的兩塊玉更像是一種負擔。

終于知道她娘為什麽把玉給了她了,正是胡思亂想,外面又來人通報,說是顧将軍來接徐小姐回府。

李昇沒開口,徐回卻是先看向徐椀:“去吧,你随你哥哥回去,娘晚些再回。”

徐椀看着她,直搖着頭。

說話間,顧青城随人進了前堂,他就像是沒看見徐回一樣,直奔了徐椀,李昇終于把目光移了過來,只說讓他先送阿蠻回去,語氣倒客氣得很。

徐椀叫了徐回一聲:“娘!”

徐回頭也沒回,語氣溫柔:“聽話,跟你哥哥回去,娘一會就回去。”

怎不叫人擔心,徐椀不想走,顧青城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手腕,生生拉走了她,她也知道不是鬧的時候,可心裏擔憂可想而知。

花桂也連忙帶着趙修出了門,到了外面,洪運已經急得不行,趕緊給花桂和自己兒子送上了車,先送回徐家了,顧青城推着徐椀,到了車下等不及她上車,在她身後單臂環住了她的腰身一下送上了車,他随後上車,與她都坐了裏面。

快黑天了,徐椀掀着車簾,急得不行:“我娘怎麽辦?不會有事吧?嗯?”得不得回應,她回頭來,抓了他胳膊直晃,“怎麽辦?怎麽辦?我娘好像真的有身孕了,他會不會害她,會不會遷怒我爹,現在怎麽辦啊?”

顧青城長長嘆了口氣,牽過她手按住,安撫似地攬過她的肩頭:“沒事,你娘就算一劍捅了他,怕他也不舍得動你娘一個手指頭,不會有事的,先送你回去。”

徐椀怎麽能相信,滿心地擔憂:“怎麽能沒事,你沒瞧見他看見趙修時候的樣子,滿心以為那是我弟弟,恨不得當場就殺了他似的!”

掙了他的手,她扒着窗口往外看,可她能看見什麽,她又能有什麽辦法,光是着急,恨不得自己有上天入地的能,無力感令她又急又怒,紅着眼還剩最後的倔強。

馬車晃動,徐椀坐立不寧,怎麽想怎麽不放心,又說不行,得先去告訴她爹,才要下車,被人一把拉住。

顧青城實在見不得她這個樣子,吩咐車夫快些趕車。

抓住了她的兩只手,按住了,欺身把她圈在角落裏,低頭看着她:“我說不會有事,就一定沒事,你留下才危險,你當你娘為什麽把那兩塊玉給了你,光是保命的話,你娘不需要那個,李昇不會對她怎麽樣,所以,你就回去等着,我保證,用不了一時三刻,李昇會安然無恙地把你娘送回來。”

徐椀怔住,他又放開她,一副頭疼的樣子:“你怎麽這麽令人放心不下,時時還得看着,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可怎麽行。”

她看着他,這才注意到,他朝服未換,還是頭午遇見的模樣。

終于安靜下來:“真的嗎?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我娘真的不會有事嗎?真的不要去叫我爹嗎?”

顧青城坐直了,耐心十足:“真的,千萬別告訴你爹,你爹一參合,沒事也要變成有事了,李昇性情偏激,但他還算是個人。”

前世趙瀾之谷中喪命,徐鳳白一怒之下提劍沖去了皇子府,倘若不是李昇閃躲刺偏了一些,不然就真個沒命了,可即使那樣,他也不許人傳出去,保了她。

後來反目成仇,徐鳳白投了三皇子旗下,處處與他作對,多少年了,也偏躲着她,讓着她。就是徐鳳白不報家仇誓不罷休,陰差陽錯把女兒許配了顧青城之後,只管托付了他這一件事,拖着整個徐家更是孤注一擲。

那時下了大牢,李昇也暗中操作,差點把人截走。

是以,顧青城才如此肯定。

可徐椀不知,自然是心神難安:“他怎麽會這樣,對我爹下殺手,是真對我娘有情嗎?”

馬車颠簸,二人坐在一處,卻各有心思,夕陽西下,窗外的晚霞一大片一大片的紅,顧青城目光所及,少女的腰間其實挂着三塊玉,他伸手一撥,不由皺眉。

他腰間的玉如意單單挂着,可見她得多不上心,李昇的心思,他多少能意會一些,所以更有前車之鑒。衛衡才回京,在宮裏遇見他了,才知道的,這丫頭太不讓人省心了,不如早早定下,命數那種東西,擔憂不如改變。

自從見過李顯那張畫,更是肯定,徐椀同他一樣,反轉到了從前。

只不過,不能讓她知道,他也是。

想着白日裏,她到他面前問他婚事的模樣,也是揚眉,故意試探着她:“今個進宮,皇上問起我婚事,有意賜婚,為兄也是頭疼。”

一聽賜婚,徐椀驀然擡眸。

他突然往她身邊坐了一坐,這就挨緊了她,低頭看着她,目光灼灼:“問我有沒有中意的,久不在京中行走,也無父母做主,婚事想随便應了,想着你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昨個才問過我你表姐,不然,真個定了你表姐?”

她眨眼,揚着臉:“表姐……表姐她,你不是打退了麽?”

原來她知道,顧青城肩動,更是欺着她低眸盯着她的眼睛,聲音柔得不可思議:“那你說,皇上要是許別家的姑娘,我是應還是不應?”

晚霞通紅,餘晖映入車內,徐椀已經躲到了窗邊,眼底都是他。

鳳目微挑,她發頂淡淡的香氣若有若無,顧青城臉又低了一些,嗓音頓啞了:“嗯?你說,我是應還是不應?”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不收藏,不留言,作者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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