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眦睚必報
晚霞通紅,餘晖映入車內。
徐椀已經躲了窗邊,眼底都是男人那張熟悉的臉。
他目光灼灼,眉峰微揚,離得越發的近了,再三地問她,叫她的名字:“阿蠻,你說我是應還不應?嗯?”
阿蠻這個乳名是她娘給她起的,是為強身之意,不知道為什麽,在他口中一叫,她總能想起些別的來,聽得肝顫。
側肩躲着他,可已經躲到了最窗邊,伸手這就來推他了:“皇命不可違,不應會出大事的吧,你別問我,我怎麽知道你的事。”
或許是晚霞映的,徐椀面紅心跳,臉面都燒的慌,顧青城垂眸,面上難掩失望,抓住她纖纖玉手,好好又放下,這才後退了些。
少女別開臉,趴在窗邊,背對着他。
顧青城盯着她的肩頭:“那如若為兄不想應,又當如何?”
倒像是真的在和她商量了,徐椀沒有回頭,遙遙望着皇子府的方向,似漫不經心地:“也不是沒有法子,在皇上賜婚之前,拿就定一門親事好了,你都二十一了,也該成親了,家裏有妻室了,自然就沒有人再拿你婚事做文章了。”
他見她這般模樣,倒真像是想給他撇個幹淨了,在她面前到底心軟:“定親這種事,自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父母在上,只能跟你爹娘商議一下了,畢竟有親,卻不知京中都有哪家小姐适婚。”
皇子府已經再看不見了,徐椀感覺到他離得遠了,這才坐直了,她目不斜視地盯着前面車簾,一本正經地幫他想着:“我也才回京,并不認得誰,成親麽,最好也別太草率,你看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我讓我娘給你留意留意。”
顧青城看着她,肩一動,她吓得忙的側身避過。
很顯然,不想與他有太多的接觸,他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而過,瞥着她:“喜歡像你這樣的,可有?”
徐椀回眸,見他一臉正色,更是受了驚:“你說什麽?”
他不像是玩笑話,正經想了下:“你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不若這樣,一會兒等你娘回來,問了她,能否把你應給我,兩全其美。”
什麽兩全其美,既推诿了皇命,又随便定了她,還了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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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哥哥打的好算盤,這可玩笑不得。”
這時候知道叫哥哥了,小臉冷下來眼裏似是冒着火,怎麽看怎麽嬌俏,想伸手捏一捏,又怕擡急進了,露出馬腳。
婚事只管跟徐回說就是,他也沒太在意。
不多一會兒,這便到了徐家門前,也不等他叮囑什麽,徐椀逃一般跳下了馬車,她站在大門口,遠遠對着他施禮,一點請他進去的意思都沒有。
顧青城在窗口看着她身影隐沒,也是靠了車壁上。
高等追上來,站在車邊:“主子,可要回了?”
年輕的男人一手撫着腰間的玉如意,似是漫不經心地:“等一會兒,用不了多久人就回來了,還是早定下來才好,不然時時都有變數。”
他忙了一天了,也是疲憊,在車內小憩,連等徐回。
院子裏的徐椀,也在等。
她根本沒有走遠,來來回回就在門前晃着,按着顧青城說的,她娘很快會被李昇送回來,怎麽能令人相信。
花桂在門前也等了她好半晌了,主仆兩個都急得不行,徐椀打定主意黑天之前再不回來,她就去找她爹了。院子前也等了好半天,眼看着黑天了,她來回走了不下幾十回,終于等來了馬蹄聲。
雖然不敢置信,但是到了偏門偷着往外一看,果然是皇子府的馬車!
那熟悉的車徽在眼前一閃而過,車夫将車停在了大門口,李昇先行下車,随後,随後真的是她娘安然無恙地走了下來。
她腳步也慢,下車的時候李昇還虛扶了一把,溫言細語地:“慢着點,慢着點,有了身子的人,腳底下可千萬多多注意。”
徐椀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驚叫出來。
倘若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李昇的皇妃!
也不敢冒然出去,她就躲了偏門柱子後面,她娘走了門前,卻不許李昇上前,她身上多了件薄薄披風,行走間腳下帶風,頭也不回進了徐家大門。
李昇也果然上了車,徐椀驚喜萬分,才要上前叫住她娘,她娘已經先停下了腳步。緊接着,皇子府的馬車悄然離去,顧青城下車,這才走了過來。
原來是看見他了,花桂想要上前,連忙被徐椀拉住了。
兩個人就躲了一旁,眼看着顧青城上前施禮。
徐回自然請他進門說話,侍衛隊都留了外面,二人并肩走進。徐椀在後面看見她們背影,想起顧青城在車上莫名其妙說的那句,兩全其美,不由推了花桂,讓她回後院,自己遠遠跟了上去。
院子裏早有丫鬟迎着她們,徐回帶了顧青城進了書房。
徐椀看着他們掀了簾子走進去,輕手輕腳地這就也跟了過去,上了石階,她躲在窗下,緊緊靠了牆。
先是寒暄,徐椀豎起耳朵正是細聽,徐妧帶着丫鬟從後院走過來了,這姑娘老遠看見她這副模樣,樂不可支,遠遠對着她擺手。
徐椀連忙對着她做出禁聲的動作,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三番兩次偷聽,正要站起來大搖大擺走進去,好盯梢,省的顧青城真個對她娘說出那樣的話。卻不想屋裏那個真是直接了當,已然問了出來。
日頭眼看就要落了,他的影子映在窗上,顧青城撩袍跪下:“懇請将軍将阿蠻許配給我,青城必當一生珍愛。”
他竟然,他竟然!
徐椀一下跳了起來!
她快步走到門前,一把摔了簾子,沖了進去。
顧青城聽見腳步聲,回頭看着她,少女一股風似地也到了徐回面前,急急道:“娘!不行,你不能答應他!”
徐回擡眼見是她,也是失笑:“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個姑娘家,急的是什麽,聽話,去,出去。”
徐椀一見她娘這樣的口氣,只當她願意想應,更是急的也跪了下來:“娘,他是為了搪塞皇命,怕皇上給他賜婚才想定一個,剛才還在車上問我來着,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徐回神色不變,只到她面前輕撫她的發辮:“別胡說,你還小,不懂的,娘自有分寸,去,出去吧。”
徐椀被她拉了一把,站了起來。
晃了她的袖子,見她娘是打定了主意不讓她在屋裏聽,只得退了出來。
也不去窗下了,就站在簾子外面光明正大地聽。
屋裏兩個人也聽得明白,她根本沒走,就站在外面,徐回不以為意,只回身坐了,讓顧青城起來說話。
他沒有求到,自然不起:“請将軍成全,青城對阿蠻一片真心。”
他哪裏來的一片真心,徐椀在門口跺着腳,撥弄着腰間的玉塊叮當作響,突然聽她娘清了清嗓,才一把握住了玉,靠緊了門簾。
她娘的聲音還帶着三分笑意,在外面也聽得清清楚楚:“青城,你這說的什麽話,你和阿蠻既成兄妹,一生便只是兄妹,你忘了?”
顧青城也是辯解:“不認兄妹,如何靠近,自太祖以來,多以近親成婚,我輩效仿有之,想必将軍也略有耳聞。”
裏面突然安靜了下來,徐椀側耳細聽。
她娘的聲音這便又傳了出來:“兄妹之情只是其一,其實青城家世,我們屬于高攀了的,這話昨晚上我就說過,今天你別說來求阿蠻,就是昨個說的阿妧都是不能。”
顧青城:“這是為何?”
徐回淺淺笑意,還帶着兩分快意:“本來結親就是我嫂子的意思,按我說,你比她們姐妹都大了太多,我侄女和我女兒都還小,徐家的姑娘,不高攀,也不低就,聽人老話說,女大三才最好,你這差大了些。”
這個拒婚的理由,比起他的個頭矮還要敷衍,可虧得她娘想得出來!
徐椀沒忍住,一下笑出聲來。
徐妧已是走近了,也直往裏面張望:“笑什麽呢!”
徐椀趕緊下了石階,拉了她就走:“沒什麽,沒什麽……”
表姐自然是來問那香袋的,想必是怕她發現那個字的秘密,她只說找不到了,敷衍了過去,給人推走了。
徐椀也不知道顧青城什麽時候走的,知道她娘不會把她許配給他,心中痛快地很。捱到晚上,她想着再去問問孩子的事,趕緊叫了洪珠提了燈,這就又去前院,老黃狗今個不消停,總是叫幾聲歇一歇再叫,夜裏無風,光聽着狗叫,腳底下走得更快了些。
才過假山,才要上前,一眼瞥到個紅燈籠,燈籠上下兩道人影是那樣的熟悉,可趕緊拉住洪珠站住了。徐椀擡眼望去,石階上,她娘燈而立,她爹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站在石階下面,也沒個正經,來來回回晃着她袖子。
洪珠還待要細看,徐椀一手捂了她眼睛,不由嘆氣。
她爹這是要晃多久,瞧他那模樣,如果有尾巴,估計早就搖飛了。
一點點後退,拉了洪珠就走,心中不由感嘆,做人當做她娘那樣的人,有娘真好,腳步更是快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一只勤奮的妖,醬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