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成親了啊
紅燭跳着火花, 眼前是暗黑的紅, 徐妧兩手絞着手帕, 豎着耳朵直聽着外面動靜,抱琴在旁邊小聲提醒着她:“姑爺來了。”
腳步聲很輕, 走了面前了, 蓋頭突然被人掀開了去, 少女驀地擡頭,和少年視線一撞上, 慌得低了頭, 不敢再看他了。
高行至比她大兩歲, 但是也還不大。
不知道他急着趕着成親幹什麽, 低頭在心裏胡亂地腹诽着,耳朵裏是喜娘說的吉利話, 抱琴趕緊賞了, 給人追走了。
桌上的合卺酒被丫鬟端了過來,高行至親手接了過來, 遞到徐妧面前,她慌忙接在手裏,也站了起來,這都是她娘說過的, 不能失了禮儀。
高行至與她一同吃了酒, 回身把酒盞都放在了托盤上,徐妧這才擡頭看了眼他屋裏的丫鬟,雖說也是眉清目秀的, 但看着得有二十來歲的大丫鬟,想必也是早在屋裏的了。
她不由多看了一眼,高行至也吩咐着那丫鬟:“莺歌和清笙是我從小就在的,有什麽事你就吩咐她們,才嫁過來,估計你的丫鬟也不大懂得府院裏的事,過些時候就好了。”
他低着眼,似是不敢看她。
徐妧嗯了聲,這才看見另外一邊還站着個點燈的丫鬟,笑笑讓她過來,也叫了莺歌過來細細看了她們。清笙看着十六七歲的樣子,圓臉肉肉的,莺歌低眉順目的,兩人都上前見禮,之後就站了一旁。徐妧當然也叫了抱琴和琴書過來,各自給了賞。
她想起自己母親的境遇,無非不是敗在了賢良淑德上,擡頭就笑:“我這個人呢,其實心不壞,但是不大好相處,從小嬌生慣養習慣了,我爹都說我混,以後就苦了你們了。”
這話一出,四個丫鬟全都跪下了。
這時候她再回頭,又撞見她這小夫君的目光,他甚至都哆嗦了一下。
對着他笑笑,然後兩個人也各自別開了眼,因為沒有大張旗鼓地成親,高行至也一直愧疚着,莺歌過來伺候着,他耳根紅紅的,連忙推拒了。徐妧向來膽大,但是這個時候也有點怯怯的,成親了,到了晚上應該幹些什麽事,她是知道的,就是丫鬟等着伺候着,她實在不自在而已。
實在不自在,強忍住才沒給人攆下去,她讓琴書點了熏香,叫了莺歌過來伺候着,先脫了外衫,喜服都放了一起,只剩裏衣了,和新郎官一并坐了一起。
兩個丫鬟伺候着都洗了腳,紅燭一點點流着燭淚,徐妧微紅着臉,這才讓人都下去了,一時間屋裏就剩了她們兩個,兩個都沒有看彼此。
徐妧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随着那洪珠的火花一下又一下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了,高行至突然轉身上了床裏,還叫着她:“時候不早了,阿妧也睡吧,我……我先睡了……”
他結巴兩下,翻過身都不敢看她了。
徐妧回頭,連忙也爬了床上,掀開薄被鑽了進去。
被子就那麽大,兩個人要是不貼着,身子大半個都露在外面,徐妧緊挨着他躺好了,瞪着眼睛看着帳頂。
身上都不大自在,呼吸都似乎是交錯着的。
再一動,高行至又躲遠了。
徐妧火氣便就大了,她娘讓她全忍着,什麽都等夫君來就好了,可看這情況,他似乎沒打算圓房,都說夫妻兩個,要同心同力,被人才無機可乘。
可這位夫君真是不想碰她,還是怎麽,她在後面伸手戳了他的後背一下:“那個……我說……夫君大人……”
一戳之下,高行至一下坐了起來:“阿、阿妧,累了一天了,就歇下吧。”
徐妧也坐了起來:“新婚之夜,你不想圓房了?”
這麽一句話從她口中才說出來,就被他一下捂住了口鼻。
随後像被燙到一般,又松了手。
徐妧瞪了他一眼,脾氣這就上來了:“怎麽了?婚事不是你求的嗎?怎麽成親了又這副樣子?姓高的,這麽個日子,你不跟我圓房什麽意思?”
高行至與她坐了對面,也是低頭:“咱們不急的,我怕……是怕你小,你受不住……”
徐妧聞言更是惱怒:“你多大能啊,還怕我受不住……”
少年擡頭,臉更紅了:“我也沒做過,婚事太過匆忙了,也沒來得及看看。”
事實上她娘讓莺歌和他那個,但是他拒絕了,他覺得那樣會很奇怪,才要娶妻的人了,心心念念的那姑娘就要娶回來了,不想節外生枝。
徐妧一聽他說也沒做過,臉色稍緩:“一樣,誰不是第一次成親呢,我一個人嫁了你們家來,從來也沒見過你,你要不和我親近,那我還有什麽念想,你愛怎麽就怎麽,算了,睡吧。”
說着她一下躺倒,背對着他了。
高行至見她生氣,連忙也過來,他手足無措地,比劃了一陣,才自後面擁着她:“我在廟上見過你的,你不知道而已,阿妧我就是沒想到會這麽早娶你,可顧将軍說,現在不成親,怕是要等三年了,當然想先把你娶過來,省的一場空懊悔也來不及。”
一聽顧将軍三個字,徐妧轉了過來:“哪個顧将軍?”
高行至如實說了:“就是顧青城,顧大人,他讓我好好讀書,說定有出頭之日的。”
徐妧冷哼一聲:“他呀,他壞透了,還說我個矮呢!”
他當然沒覺得,摸索着拉了她的手:“我覺得你不高也不矮,剛剛好……”
就這麽說着話,也覺得慢慢熟悉了起來,本來就是少年少女心,少年夫妻更好相處,開始高行至也是羞于碰她的,可到了後面,徐妧故意點着他,他受不住自然就滾了一起去。圓,房這種事吧,其實是可以無師自通的,經過了一番摸索,也探索出點心得了。
就是,真是太疼了,徐妧痛極時将她這小夫君的後背都抓破了。
高行至自然是更心疼她,千般萬般說着軟話。
不多一會兒,屋裏又傳出了徐妧的低叫聲:“啊好疼別動你別動!”
再仔細聽,碎碎的,好像還有別的動靜,門外幾個丫鬟聽得真切,都羞紅了臉。
夜色才上來,春,宵總是要慢慢地過。
這個晚上可不消停,顧青城自徐家回來,才到門前,要換了朝服直接進宮。洪福趕緊上前來,說是在他走了之後,趙家讓人來請他了。
仔細一問,還是趙瀾之親自來請的,看着天色還不算太晚,趕緊讓人正式遞了名帖過來,很快,回了話,說是讓他過去。
顧青城換上常服,洗了手,就叫了高等,這就奔了前面大門來。
巧的是一輛馬車才停下,霍征扶着趙瀾之趔趄着下了車,他連忙上前,可到了跟前,趙瀾之揮着胳膊,說是不敢勞煩,徑自往院裏走去了。
前堂還亮着燈,桌子上還擺着酒菜。
徐回坐在一旁的小桌旁,手裏還拿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詞的。
趙瀾之本來是走了門前了,呵了兩口氣自己聞着酒味都沖鼻子,說怕嗆着珍珠,說什麽也不過去了,洪運出來接他,他這就推了霍征,一口一個好女婿的,讓他先回去,說改日再見。
霍征連忙與顧青城打了招呼:“将軍留步,霍征先去了。”
雖然看見顧青城的臉色變了,想留下,但霍征真是怕驚動了徐回,連忙走了。洪運趕緊給趙瀾之扶了廂房去洗漱,一時間院子裏的狗兒叫得這個歡快。
顧青城眼見着少年匆匆走了,也走上石階。
擡眼看見堂中坐着徐回,連忙上前。
她一身錦衣,寬松的裙袍下,能看見隆起的腹部,兩手都在腹上,來回攆着佛珠,低着眼簾,口中直念着佛經。
他上前見禮,低頭,不卑不亢地:“不知夫人傳青城過來,所為何事。”
徐回依舊垂着眼簾,一個串珠一個串珠的按過:“青城,我早知你非池中之物,當年長公主與我也有過數面之緣,救你也是在情在理,并非想要什麽圖報。”
他連忙欠身:“夫人當年救我于水火,大恩從不敢忘。”
兩世都被她所救,如果沒有徐回當年在青城伸出援手,怕他兩世都死在青城了,何以有今日,更何況,在他的眼裏,她是阿蠻的娘,自然更親近一些。
徐回聽他說恩情不敢忘,卻是輕笑出聲:“我還想将女兒許配給你,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口中口口聲聲說大恩不敢忘,可我阿蠻才多大,在宮裏無非想謀個女官而已,你表面幫着她了,又輕薄于她,成何體統!怎麽地,沒有三書四聘,沒有高堂請媒,你是讓我阿蠻,讓人恥笑的嗎?”
這話說得可是重了,但是不過。
他的确輕薄于她了,也不知徐回是怎麽知道的,又拿這話起了個頭來問罪。他帶徐椀出去,大半也存了點昭告天下的意思,一見徐回臉色,知道她是真動怒了,若是從前,順着她這話完全可以說,那就請媒人來,那就下聘了,那就娶回去……
可他這時卻是不能,大孝在即,他不能。
他的母親乃是當朝長公主,忌日才過,不能像高行至那樣随便就擡了人回去,娶親當然是大張旗鼓,更何況阿蠻還小。
所以,他低下頭來,不能辯。
也是略一遲疑,顧青城撩袍跪下:“是青城錯,青城認錯。”
上頭是徐回的冷笑:“你錯的,何止是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