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後謀反

“皇後娘娘,凡事要講證據,你這般随口攀污,是要遭天譴的。”

姜妁帶着涼意的視線落在嘉成皇後身上:“本宮行事光明磊落,從不屑于行此腌臜陰招。”

嘉成皇後驀的撞進她冰涼的眼眸,本就心虛得很,偏那玄貓也跟着叫了一聲,綠瑩瑩的眼珠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嘶啞的貓叫聲,像是刮在她心上,更是讓她又驚又懼。

“敢問皇後娘娘,你有什麽證據證明,火燒西清殿是本宮所為?”姜妁冷聲再問。

面對姜妁的再三逼問,嘉成皇後啞口無言,她也知道這件事情根本不是姜妁做的,不過是當時看着建明帝盛怒之下要杖斃柳嬷嬷,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罷了。

嘉成皇後很清楚,她所犯兩件事,一是,放出流言污了建明帝的名聲,二是火燒西清殿。

建明帝名聲受損,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往大了說是犯大不敬之罪,往小了說也不過是馭下無方任由柳嬷嬷偏聽偏言,而火燒西清殿更是小事一樁。

可一旦與此前的謠言串聯起來,再結合涉及其中的先皇後和建明帝,倘若她再承認火燒西清殿是她指使,建明帝必然會懷疑她居心叵測,甚至深究過往更深的事情也說不定。

嘉成皇後慌忙之下便将姜妁扯了出來,她知道,建明帝也知道,白菀之于姜妁本就是逆鱗,她放出去的風聲又捏得巧妙,事關白菀,姜妁一定會徹查。

等她發現西清殿原是建明帝金屋藏嬌之處,依照她敢當堂将白绾斬首的脾性,定然會毫不猶豫對西清殿裏的人動手。

嘉成皇後與柳嬷嬷的計劃自以為周密,卻沒想到姜妁壓根兒不上當,她們耐着性子等了幾日,永安殿還是半點動靜也無。

她實在是忍無可忍,轉天便悄悄命人将西清殿一把火給點燃了。

誰知竟不慎被賢妃這條虎視眈眈的毒蛇抓住痛腳,嘉成皇後前腳派人點燃西清殿,緊接着賢妃便帶着人來捉拿柳嬷嬷。

嘉成皇後自然不從,兩方僵持之下,加之西清殿那頭火勢越來越大,賢妃轉身便派人去請建明帝。

這才東窗事發。

建明帝本已在德妃那處睡下,得知消息時又急又怒,一邊馬不停蹄的派人往西清殿救火,一邊震怒不已要将柳嬷嬷當庭杖斃。

加之大火撲滅後,那原來滿滿當當一宮殿的女子突然憑空消失,雖然沒人直言,但嘉成皇後和建明帝都清楚,那些姑娘只能是被人帶走了。

倘若建明帝認為是她将那些姑娘帶走,那麽随之而來的怒火她必然承受不起,情急之下,嘉成皇後只能指證火燒西清殿乃姜妁所為,言下之意,帶走那些女子的,也有可能是姜妁。

一旦涉及姜妁和白菀,建明帝便是再怒火上頭,也會冷靜下來再三斟酌行事。

果不其然,她一說姜妁,建明帝周身蓬勃的怒氣,竟然詭異的平靜下來,欲蓋彌彰的責備了嘉成皇後幾句便要壓下不再提。

她沒想到的是,賢妃卻不是個省油燈,張嘴便來一句:“臣妾鬥膽多一句嘴,皇上明察秋毫,為何不請永安來問一聲,便認定此事是她所為?萬一與永安無關,豈不是又平添誤會?永安的性子執拗,日後倘若知曉此事,恐會與皇上再生龃龉。”

她這話說得善解人意,又是一副慈愛憂心的模樣,建明帝果然陷入猶疑,不過思慮片刻,便決定找姜妁來問話。

當姜妁跨進殿門的那一刻起,嘉成皇後便知道,自己再無力回天。

看嘉成皇後久久不言,建明帝還有什麽不明白,然他想得更深,甚至懷疑嘉成皇後這些年一直怨恨白皇後,以至于連幾個與她相似的姑娘都容不下。

如此一想,更是怒上心頭,憤而拍桌,怒吼道:“來人!”

守在外面的江盛探頭進來,躬身聽旨。

“皇後白氏貴為皇後,然其聽信佞言,污蔑妄言,有失婦德,再犯大不敬之罪,難立中宮,念其操勞宮闱勞苦功高,暫留皇後封號,遷居南靜殿閉門思過,宮中事物由賢妃代掌!”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嘉成皇後茫然的望着建明帝因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

這一道聖旨,怎麽聽着如此耳熱,好像當年白菀便是從這一道聖旨開始,徹底走上死路。

難道真的是報應嗎。

嘉成皇後緩緩睜大眼,死死的看着建明帝,眼睫輕顫,眼底的淚如珠連滑落:“臣妾跟着陛下這麽多年,兢兢業業從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如今,便是這個下場?”

不得不說,嘉成皇後與白菀到底是姐妹,容色上也頗為相似。

建明帝看着便有一瞬恍惚,還不等他說話,殿外便傳來一聲驚呼。

穿着一身月白亵衣的九皇子姜琉闖了進來,他扶着門框,發髻散亂,腳上的鞋也不知跑去了何處,帶着滿腳泥濘,一步跨進來,額上細密的汗珠打濕了鬓角的發,濕漉漉的黏在頰上,一邊劇烈的着氣,茫然無措的來回打量着殿中的人。

“九殿下,皇上與娘娘正在商議要事!”後宮女驚慌失措的阻攔聲,由遠及近傳來。

小宮女在闖進來的一瞬間及時停住腳,看着滿室狼藉,即将要出口的話,頓時戛然而止。

慌忙跪下地,哀聲道:“九皇子執意要進來,奴婢攔不住他!”

她趴在地上不住的磕頭,卻連眼尾都不敢往前多看一寸。

“滾!”

高堂處傳來建明帝一聲厲喝,小宮女如蒙大赦,爬起來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那宮女跑走後,整個花廳都陷入了一片寂靜,唯有姜琉急促的呼吸聲回蕩。

“姜琉,你這是在做什麽,衣衫不整言行無狀,可還有半點皇子的模樣!”建明帝肅色質問。

姜琉環視周圍,最後看着周身狼狽的嘉成皇後,他的臉上漸漸浮現驚疑不定的神色,茫然的神色逐漸轉為癫狂:“你們又在做什麽?如果我不來,你們是不是要殺了母後!是不是!”

“琉兒!”

嘉成皇後在看到姜琉的一瞬間陷入怔愣,等聽到他的說話聲,方才如夢初醒,慌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一邊嘶聲喊道:“你快回去,誰讓你來的,快滾回去!”

姜琉哪裏肯走,跌跌撞撞的沖進來,便抱着嘉成皇後不撒手,眼底一片猩紅:“若不是他們告訴兒臣,您還要瞞這樣我嗎,兒臣不會走的,他們要殺了您,兒臣怎麽可以走!”

他環抱着嘉成皇後的肩膀,将她護在身後,滿眼悲憤的看向建明帝,痛聲質問:“父皇,母後是無辜的,您怎麽能偏聽讒言,欺母後至此!”

“人證物證具在,朕還能冤枉了她不成!”建明帝怒不可遏,抓起案臺上的奏本便朝他砸去,怒道:“你自己睜大眼睛看清楚,你的好母後,她剛才還想試圖攀污妁兒,有她這般母儀天下的嗎!”

“簡直愧為國母!”

最後一句話讓嘉成皇後徹底心如死灰,耳邊姜琉的呼喊都漸漸聽不清,只有那一句“愧為國母”在腦海中回響,眼前揮之不去的,是建明帝難掩失望的神色。

姜琉猛然聽見姜妁的名字,頓時怨恨叢生,怨毒的目光直刺姜妁:“又是你,你怎麽這麽狠毒,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下毒手還不夠,還要害死我母後不成?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他不敢對建明帝如何,便将怒火盡數傾向姜妁。

姜妁冷眼看着他如同瘋狗般胡亂攀咬,無趣的打了個哈欠,姜琉是建明帝第九子,才剛過十二歲生辰不久,少年郎年輕氣盛,見不得自己母親受委屈,倒也不奇怪。

怪就怪在,這樣性格的姜琉,竟然能算計姜延至死。

姜琉見姜妁似乎無動于衷,頓時又氣又急,恨不得鑽刺她的痛處,思及此,下一串惡毒不堪的詛咒便脫口而出。

“你那早死的娘荒淫無恥,生就你這一副堪比蛇蠍的惡毒心腸,你怎麽不跟她一起趁早死去,落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他那一通叫罵,姜妁本不放在心上,前生她跨過屍山血海登基為帝,上有言官下有百姓,罵得比他更難聽的比比皆是,幾句臭罵對她來說不過區區蟻噬,簡直不痛不癢。

況且嘉成皇後剛剛從枝頭跌落泥土裏,姜琉一時被憤怒迷了心智,也是人之常情。

可姜琉千不該萬不該,對着姜妁連番咒罵不出氣,還要将白菀拉出來潑一身髒水,又惡毒詛咒一番。

在他話音剛落,歇下來喘口氣的一瞬間,姜妁雲淡風輕的眼神逐漸銳利:“你把你方才說得話再說一遍?”

建明帝也沒想到姜琉如此失智,聽着他那一連串的咒罵,甚至沒能反應過來,直到姜妁殺氣騰騰的站起身,他才幡然清醒,怒聲問道:“你竟瘋癫至此?”

姜妁才不管他是真瘋還是假傻,走近姜琉擡手便是一耳光。

姜琉被這觸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臉歪去一邊,他捂着臉回過頭,臉上的神情由驚愕轉為暴怒,緊着站起身,揮着拳頭便朝姜妁打去。

恰在這時,跟在姜妁側邊的玄貓伴随着一聲凄厲的貓叫,一躍而起,尖利的貓爪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三道淋漓的血痕。

姜琉一吃痛,便被姜妁歪過身子避開,反身便是猛地一腳踢在他腿彎處。

姜琉悶哼一聲,單膝跪下地。

他還在再站起來,姜妁擡手便掐住他脖子,迫他擡起頭與自己怒意洶湧的眼對視:“本宮問你,你在說什麽?”

她一字一頓,帶着無形的壓迫力。

姜琉勉力仰起頭,看着她眼中的殺意,喉口發出難耐的‘咳咳’聲,嘴巴無聲的開合着,唇角撕裂有血沁出。

姜妁凝着他的眼,手下越發收緊:“本宮告訴你,你和白蕊最沒資格提起我母後半分!”

嘉成皇後閨名白蕊。

“妁兒!”建明帝驚聲痛呼,甚至耐不住站起身來。

身邊的賢妃也面露懼色,顫着聲音道:“他好歹是你弟弟,有什麽不能好好說?永安你且放開手。”

姜妁玩味的看着姜琉,看他的面皮因缺氧開始發紅變紫。

賢妃當真是深谙火上澆油之道,看似在勸慰,實則這短短一句話,便足以激起姜妁的殺心。

“本宮的弟弟早已經死了,”姜妁環顧四周,看着衆人神色各異的臉,笑道:“你們都知道的呀。”

“既然要做本宮的弟弟,不如下地府去問問本宮的母後,認不認這個弟弟?嗯?”

她話音剛落,姜琉便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嘉成皇後一聲尖叫,驚慌失措的爬過來,跪在姜妁腳邊,想伸手抱着姜妁的腿哀求,卻又不敢,只能無措的懸着手,悲聲求道:“永安,永安你放過他,他不過是個孩子,他知道錯了,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算我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

姜妁歪頭去看嘉成皇後,咧嘴露出一抹帶着血腥氣的笑:“他确實是個孩子,孩子的一言一行皆源自于父母,今日他膽敢污蔑我母後,想必定然是日日夜夜從皇後娘娘您這兒耳濡目染。”

嘉成皇後被她戳中心事,又懼怕她這仿佛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忍不住直往後縮,又擔憂姜琉,只得匍匐着往前,連聲哀求道:“是,都是我的錯,是我口無遮攔教壞了琉兒,我該死,永安你放過他,要殺要剮你沖我來,你要我怎麽樣都可以!”

姜妁手下不松,甚至連指甲都嵌進了姜琉脖頸處的嫩肉裏,鮮紅的血跡從傷處滲出,姜琉疼得直打挺。

“要你怎麽樣都可以?”姜妁慢悠悠的重複嘉成皇後的話,随後俯身與她對視:“那我且問你,你欠我母後這條命何時還?還是你要一命賠一命?”

“一命賠一命?”嘉成皇後看着姜琉逐漸發紫的臉龐,簡直心如刀絞,哪裏還有心思做權衡,淚流滿面的滿口應道:“你看,我已經遭報應了,我會比長姐痛苦千倍萬倍,待我受盡苦楚,你再拿我這條命祭奠長姐,不好嗎?”

“說得也是,”姜妁像是被她的話打動一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手下也一松。

姜琉一下跌落在地,驀然得以喘息,長長吸了一口氣後,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姜妁冷眼瞥過他,一招手,玄貓便跳過來,跟着她往外走,留下幾人面面相觑,以及嘉成皇後哀嚎着要給姜琉請太醫,又是一通忙亂。

素律見姜妁出來,靜默着上前攙着她,等了半響才聽姜妁道:“父皇近來可是身體不适?”

送她出來的江盛愣了愣。

素律随即又摸出個荷包塞入他懷裏,笑着說:“殿下到底是皇上的女兒,關心幾句也屬正常。”

江盛摸着腦袋,倒也把那荷包收了起來,說:“皇上龍體安康,只不過近來招攬了一位道家仙師,尋常替皇上煉制些強身健體的丹丸罷了。”

聽罷,素律這才笑吟吟的點點頭。

等江盛進去,姜妁才說:“讓人去查查,是何人将消息透露給姜琉的,再去查查那個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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