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欠山西李家的三十一條人命……

那日懿寧殿花廳的動靜雖大, 建明帝卻嚴令禁止往外傳。

只是當日,不少人看着嘉成皇後和九皇子一塊兒,收拾東西被遣送回京。

回宮後,嘉成皇後更是直接遷居僻靜的南靜殿, 對外宣稱是要長期禮佛, 連帶着宮務都交由賢妃暫理。

但這至多只能騙騙耳聾目盲之輩,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嘉成皇後是犯了錯處, 被建明帝厭棄了。

甚至有感知敏銳的, 漸漸有所察覺, 嘉成皇後這一朝隕落,可不就是與當年的白皇後如出一轍嗎。

但看出來的人也不敢将此事擺在明面上議論, 只敢私底下耳語幾句,至少嘉成皇後尚未貶谪, 九皇子仍舊是東宮嫡子,不論是嘉成皇後有無複寵的可能, 亦或是九皇子能否冊封為太子,大局未定,此時都不是落井下石的好時機。

是以,不少人雖未伸出援手,倒也沒幾個人明面上落嘉成皇後一派的面子。

誰知不過五日的功夫, 東宮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五日前, 他們甫一回宮,護送他們回京的龍鱗衛馬不停蹄的将嘉成皇後請進了南靜殿,姜琉連多一句話都未來得及和她說。

姜琉要跟進去,嘉成皇後卻不肯見他, 任他在外苦口婆心高聲呼喊也無濟于事。

這日,姜琉帶着內侍,不死心的又往南靜殿去。

姜琉繞過一段宮牆,熟門熟路的往南靜殿走,他這幾日常來,已經不需要內侍引路。

“趙總管,求你行行好,我們娘娘身子孱弱,若連冰鑒都沒得,如何受得住這盛夏灼熱?”

“紅蘿姑姑,并非咱家有意為難,實則陛下有令,除了換洗衣裳旁的都不能帶,咱家不過是奉命行事,姑姑也不要讓咱家難做啊。”

還未走近,便遠遠聽見兩人的交談聲。

姜琉尋着聲看過去,只見一位身穿草綠色襦裙的女子正和一位赭衣內侍說着什麽。

那宮女他認得,是嘉成皇後身邊的掌印女官,叫紅蘿。

看着連他都要叫聲姑姑的紅蘿低聲下氣的請求那太監,卻被那狗眼看人低的太監拒絕,姜琉眼睛紅得幾欲滴血。

他再也忍不住,沖上前一腳踹倒那說話的太監,咬牙切齒的吼道:“你是什麽東西!竟敢這樣跟紅蘿說話。”

趙嵩祿被他踹得在地上滾了一圈,擡眼見是姜琉,連忙就着姿勢給他請安:“奴才見過九殿下,殿下萬福。”

雖然這奴才面上恭敬依舊,姜琉卻依舊覺得大受侮辱,只覺得連個閹人都敢奚落他。

忍不住擡腳又要踹,卻被紅蘿伸手攔了下來。

姜琉還在氣頭上,一邊撥開紅蘿,一遍說:“姑姑你莫攔我,且等我踢死這狗奴才再與你好好說話!”

“殿下,殿下請停下!”紅蘿死死抱着他的手,眼裏一直忍着的淚水珠連滑落,帶着泣音道:“殿下不必如此,奴婢并未受委屈。”

“他都那樣欺負你了,你還替他說話?”姜琉憤恨的瞪着跪在地上的趙嵩祿,胸膛因壓抑不住的怒氣劇烈起伏着。

紅蘿抹去眼淚,若無其事的說:“不過是殿裏的冰鑒用完了,奴婢想請趙總管再送些來罷了,并不是什麽大事。”

“姑姑就聽娘娘的話吧!”紅蘿話音剛落,跟在她身邊不遠處的一個宮女面帶怨憤的說道:“什麽冰鑒用完了,根本就是一直沒有送來,這麽熱的天,咱們做奴婢的就罷了,娘娘身子嬌貴,怎麽受得住這熱?”

“閉嘴!”紅蘿陰着一張臉,低聲呵斥道。

“她說得可是真的?”姜琉有些不敢置信的追着問。

紅蘿扯起笑臉,辯解道:“殿下莫聽那丫頭胡言亂語,南靜殿蔭靜,前幾日也用不上冰鑒,只是今日恰好更熱了些,才請趙總管送些來罷了。”

“你也要騙我嗎?我方才聽得一清二楚!”姜琉根本不信她的話,推開紅蘿便要往裏走:“不要攔着我,我要見母後!”

“殿下!”紅蘿見攔不住他,雙膝一彎跪在姜琉腳邊,哭着道:“奴婢求您,給娘娘留半分體面吧!”

她這話簡直如雷貫耳,姜琉看着紅蘿保養得宜的臉上,短短幾日間,眼角便有了細紋,突然明白,嘉成皇後為何不願見他了。

無意識的張了張嘴,到底沒再硬闖。

甚至往後退了半步,喃喃道:“白潼,去把我重華宮裏的冰鑒全送來南靜殿,以後的也是。”

“殿下,這……這于禮不合啊……”趙嵩祿突然出聲道。

姜琉轉眼怒瞪着他:“本宮用自己的東西孝敬母後,怎麽于禮不合了?”

趙嵩祿看姜琉這幅要吃人的模樣,心裏有些發慌,又才想起,嘉成皇後是落魄了,可九皇子仍舊是九皇子,臉色一白,到底沒敢再說什麽。

姜琉身後的內侍白潼颔首應是。

“我想……”姜琉張嘴說了兩個字,又頓住:“算了,我每日都會來,若母後何時願意見我了,姑姑記得派人來請我。”

紅蘿潸然淚下,只點點頭,卻沒有說嘉成皇後是被建明帝暗令禁足的,別說嘉成皇後不願見他,就是想見他,也是不能了。

姜琉長出了一口氣,擡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南靜殿緊閉的大門,半響才拖着沉重的步子離開。

等姜琉走後,趙嵩祿才從地上爬起來,不着痕跡的與關門的紅蘿對視一眼,咧嘴一笑,而後才揉着發疼的後腰,一瘸一拐的往別處去。

姜琉心中郁結,在宮裏坐不住,便出宮去尋他的伴讀,太常寺卿的嫡子沈雲旗,卻得知沈雲旗在京郊的馬場與友人賽馬。

姜琉正愁着一肚子火氣沒處撒,一聽心下便有些高興,轉身便往京郊馬場去了。

沈雲旗正和其他三位公子坐在華蓋下,各自的随從在場中打馬球,比分咬得焦灼。

聽說姜琉來了,沈雲旗忙親自去接。

“尋常請你來,你都不願,今日怎還自己來了?”沈雲旗看姜琉自己走進來,腳下快了幾步,笑着問道。

沈雲旗比姜琉長四歲,自姜琉六歲時便做他伴讀,距今已有六年,兩人關系向來親厚,說話間也不太顧忌。

只關系再親厚,如今姜琉也不能把他心中所煩講與沈雲旗。

不過他與嘉成皇後半道被遣送回京一事人盡皆知,沈雲旗自然也是知道的,但見他的态度一如從前,姜琉的心情比來時稍顯晴朗。

兩人邊走邊說話,沈雲旗道:“來得正巧,我與兩個好友正押着莊呢,賭這場球誰會贏,殿下可要試一試?”

看臺那頭恰好有兩位白面羽冠的公子轉頭看來,見姜琉進來,便雙雙起身行禮。

沈雲旗請姜琉在上首入座,一一指着那兩位公子介紹道:“穿碧色長衫那個是溫國公家的二公子,叫李鶴,另一個叫裴長風,是襄陽侯家的三公子。”

姜琉并不眼熟這兩人,倒是知道溫國公和襄陽侯,沒什麽實職,都是吃空饷出了名的。

是以,姜琉對這兩人并不熱絡,只矜持的颔首,轉而又和沈雲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即便再冷淡,姜琉皇子的身份也在那兒擺着,自然沒有旁人給他臉色看的事。

李鶴和沈雲旗兩人一唱一和的捧着姜琉說話,場上是不是進個球,氣氛炒得很是熱絡,偏一旁坐着個悶不吭聲的裴長風,便顯得異常格格不入。

姜琉這段時日的境遇,可謂是從天上落到地下,對旁人的言行變得格外敏感,嚴重時,身邊的內侍相互耳語幾句,他都會覺得對方是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

裴長風這番淡漠的模樣,落在他眼裏,便成了蔑視,不由得怒火中燒,猛的一拍桌子站起來,怒聲質問道:“姓裴的你什麽意思?”

姜琉這番發作來得突然,沈雲旗和李鶴先是一愣,緊接着便連忙出聲安撫。

沈雲旗還一頭霧水,嘴上卻不停的勸道:“殿下這是怎麽了?莫不是有什麽誤會?”

姜琉氣得臉色發紅,眼睛死死瞪着仍舊面無表情的裴長風,怒不可遏道:“誤會?你看他這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眼中可還有本宮?”

李鶴瞥過去看了裴長風幾眼,欲哭無淚道:“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裴兄并非有意冒犯殿下,實則他生來便是如此,面上生不出什麽表情來,言語方面頗有障礙,因此便極少說話。”

姜琉有些聽不明白,僵着臉問道:“什麽意思?”

沈雲旗苦笑着沒說話,倒是一道嗫嚅不清的男聲傳來。

“回——回殿下——的話,草——草民天生面——面癱,還——還結——結巴,并——并非有意冒犯,還——還望殿——殿下恕罪。”

姜琉尋着聲音看去,是裴長風在說話。

這會兒仔細看來,他那毫無表情的臉上,僵硬至極,甚至因為着急解釋,而漲得臉色通紅。

既然冤枉了人家,姜琉哪好意思再撐着那副怒不可遏的樣子,卻也拉不下臉承認是自己的錯,悻悻然又重新坐下,嘴上還在說:“既然你情有可原,本宮便不再計較了,你也不要再出來胡亂走動,省得旁的人見了也惹得心煩。”

他這話說得實在難聽,沈雲旗和李鶴聽着心裏都不是滋味。

沈雲旗也只能順着他的話說:“殿下說的是。”

裴長風沒有說話,只是悶頭悶腦的坐在椅子上,臉上還是那副冷漠至極的樣子,也不知是因口吃說不出話,還是壓根不想說。

李鶴就更不好說什麽了,嘴邊挂着尴尬的笑,比哭還醜。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硬,連場上已經分出勝負的家丁們都不敢上前來邀賞。

過了片刻,作為東道主的沈雲旗率先打破僵局,試探着開口道:“這會兒日頭西沉,不如正午那般灼熱,來都來了,咱們不如騎着馬沿着馬場奔走一圈兒,晚些便去飛鴻居用晚膳,我請客!”

李鶴心下松了一口氣,接着說:“正好,聽說飛鴻居出了新菜色,正愁沒去嘗嘗呢,殿下您意下如何?”

姜琉在說出那句話時便覺得不妥,心裏已然有些後悔,他并不願意因此敗壞他與沈雲旗之間的關系。

遂沈雲旗一開口,他便點頭道:“我來便是想借你的馬場策馬奔馳一回,連馬都親自帶了來。”

姜琉都同意了,沈雲旗兩個自然沒有不允的,一左一右簇擁着他往後面的馬房去。

才走兩步,姜琉腳下一停,頗有些不自在的回頭看向坐在原位紋絲不動裴長風:“他怎麽不來?莫不是因為本宮說了他兩句心生怨氣吧?”

李鶴扯着嘴角假笑:“他……他腿腳也不大靈便。”

他話音剛落,還不等姜琉追問,裴長風便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兩步,拉開長袍的下擺,露出明顯長短不一的兩條腿。

姜琉這下是真有些尴尬了,甚至有些惱怒裴長風幾次三番讓他丢臉,當即臉色一垮,轉身便大步往外走。

李鶴和沈雲旗對視一眼,忙跟着追上去。

“聽說殿下手裏有一匹從外邦進貢來的汗血寶馬,不知今日可否帶來?”沈雲旗有意轉移話題,便撿着姜琉心儀的話說。

說起這個,姜琉心中便有些得意,臉上滿是欣然自得:“自然。”

說着,內侍白潼便牽着一匹通體漆黑,只額上和四肢馬蹄上一點白的駿馬走出來。

姜琉感受着沈雲旗兩人豔羨的目光,伸手撫摸駿馬脖子上油光水滑的鬃毛,摸了兩把才在白潼的攙扶下翻身上馬。

“你們也将馬牽出來,與我奔馳一回。”

沈雲旗和李鶴齊聲應是,待随從牽出他們的馬後,一同騎上馬。

三人騎着馬在草場上慢跑,李鶴望着姜琉的馬難掩羨慕道:“這普通的馬到底是比不過大名鼎鼎的烏雲踏雪啊,聽說整個大楚唯有殿下和良妃娘娘手裏有一匹,三殿下都沒能要到呢!”

聽他提起姜妁,姜琉頓時一肚子火,憶起害得自己如此狼狽的罪魁禍首,面上便攀上怨怼,恨聲道:“姜妁算個什麽東西,心如蛇蠍的賤人!”

咒罵完這一句,姜琉心中的火氣反而越發旺盛,越想越氣,手下的缰繩猛的一勒,烏雲踏雪嘶鳴一聲,馬蹄高高揚起,下一瞬便連人帶馬如同利箭一般刺了出去。

一開始沈雲旗和李鶴還追着跑了幾圈,卻被烏雲踏雪遠遠甩開,最後索性停下來看着姜琉自己一個人瘋跑。

以至于到最後發現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越跑越快的烏雲踏雪突然前蹄一彎,跪倒在地,姜琉整個人從馬背上栽下來在草場上滾了幾圈。

衆人眼見不妙,紛紛向姜琉沖去。

等人七手八腳的把姜琉擡起來時,誰也沒想到,已經跪倒在地的烏雲踏雪突然掙紮着站了起來,原地揚蹄,一腳踩在姜琉身上。

痛苦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還坐在馬球場的裴長風木着臉,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聽不出來是誰一般無動于衷,甚至擡手替自己斟了杯酒。

“聽說了嗎,九皇子姜琉心思郁積,與太常寺卿的嫡子,在京郊奔馬時,不知為何竟然驚了馬,跌落馬下被□□的馬踩斷了腿腳不說,似也傷了隐秘之處!”

那日不少人看見姜妁殺氣騰騰的從嘉成皇後的懿寧殿離開,結果沒多久,嘉成皇後便被遣送回京,這回姜琉驚馬,旁人明面上不敢議論,暗地裏似乎都以為跟姜妁脫不了幹系。

消息傳到行宮時,姜妁正在湯泉殿沐浴,一旁伺候她的素律欲言又止。

池面上有果盤順水飄來,姜妁撿了一顆葡萄扔進嘴裏,道:“本宮知道你想問姜琉驚馬一事,本宮只能告訴你,我确實什麽都不知道,興許,便是那日告訴他嘉成皇後有難之人所為呢?”

素律哂笑:“姜一他們并未查出來什麽,好像就只是宮女瞧見不對,與他說了一聲罷了,九皇子平日裏行事張揚,得罪了什麽人也不得而知呢。”

“本宮向來說到做到,白蕊已經開始倒黴,本宮就沒必要再去踩她這一腳,耐心看她如何把自己作進死路便好,”姜妁撥動着池水,說出來的話,卻有些意味深長。

“不過狗急了也會跳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姜琉這回受傷,也不知道她還忍不忍得住?”

京城,丞相府

此時已經深夜,容渙正站在案臺前執筆作畫,畫中人只有一抹倩影,着一襲紅衣,在漫天白雪中,比身側的臘梅更豔絕三分,就像是盛開在寒冬的牡丹,獨一無二,遺世獨立。

有人敲了敲房門。

容渙手中的筆墨不停,一邊吩咐來人進來。

進來的是幕僚陳嘉知,他緩步上前,雙手奉上一封密函:“相爺,有人求見。”

容渙看了一眼封頁上的火漆,是一個暗紅的‘妁’字,忍不住唇角微翹。

他将信紙拿出來,展開看了一眼,随後将信紙在燭臺上點燃,看着它一點點燃燒殆盡,面上的神色忽明忽暗。

“請他進來。”

陳嘉知應了一聲,退出去将門外等着的人請了進來。

兩人均着一身黑衣,連頭上都罩得嚴實,取下兜帽後,露出了李鶴與裴長風的臉來。

“見過相爺。”

容渙仰頭靠在椅背上,眼神若有似無的落在他兩人身上:“為何深夜前來?”

“皇後娘娘咬得緊,非要大理寺卿詳查,攔着我們來回盤問,今日才得空求見相爺。”說話的是裴長風,卻不見半分口吃的模樣,甚至連腳下的瘸腿,也筆直修長。

容渙緩緩點頭:“若本官沒記錯的話,本官只要了他一手一腳,可沒要你們傷他根本。”

李鶴摸摸鼻子道:“雖說瘋馬傷人無法控制後果,但是咱們确實算計得精巧,倘若九殿下只是摔那跟頭,斷個手腳差不多了,只是屬下沒想到,也有人恨不得九殿下死……”

裴長風接着說:“李鶴第一時間檢查了那匹馬,馬肚子上被紮了一針,不過針已被取走,只剩個血窟窿。”

容渙垂下眼簾,若有所思的颔首道:“辛苦你們了,答應的東西過兩日便會送到你們府上。”

李鶴兩人提着的心這才松下來,便雙雙告辭。

兩人離開後,陳嘉知複又進來,低聲說:“方才送信的男子自稱姜一,說是奉永安公主之命,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外頭的弟兄也傳來消息,西平王的兵馬已經埋伏在郊外,讓咱們早做準備。”

容渙沒有說話。

方才的信封裏只有四個字,皇後謀反。

前幾日,姜妁便指明讓他回京中看看,卻沒有直言,只讓他留意西平王那頭的動靜。

他原只覺得奇怪,并不在放心上,只啓用了西平王府中的探子,本來一直相安無事,沒什麽動靜。

卻沒想到,在嘉成皇後被幽禁南靜殿後,他派出去的人竟然截到了嘉成皇後和西平王勾結的密函。

容渙又留意了幾日,西平王那邊極盡誘惑之能事,卯足了勁兒游說嘉成皇後,又許給她無上好處,她本來還有幾番掙紮,卻在姜琉驚馬受傷後,悲痛欲絕之下,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将京城的布防圖直接交給了西平王。

而如今,西平王的兵馬已在京郊集結,他手持布防圖,偌大的京城任他來去自如。

陳嘉知見容渙久久不語,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問道:“莫非是九皇子驚馬這事兒,讓嘉成皇後誤會為永安公主所為?屬下記得,前幾日她給皇上去信,求皇上給九皇子做主,皇上非但不曾下令詳查,還置之不理,嘉成皇後許是憤怒之下才做出這等竊國的行為?”

容渙執筆在畫中又添了幾筆,一邊說:“嘉成皇後本就不是什麽聰明人,如今九皇子腿瘸手歪,又不能人道,雖然她看得緊,沒什麽風聲放出去,但怎麽可能瞞得住那幾個老狐貍,一個不能人道的皇子,注定與皇位無緣,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嘉成皇後自己也很清楚。”

“嘉成皇後失勢,最得益處的便是賢妃,可她與賢妃本就勢同水火,倘若二皇子亦或是五皇子其一上位,嘉成皇後與九皇子斷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既然如此,為何不趁皇上遠在九黎山,京中空虛之際,替西平王悄無聲息的奪得京中的掌控權,屆時,遠在九黎山的皇上,即便是有所察覺,但也鞭長莫及。”

“等他們打馬回京時,一切恐怕已經塵埃落定。”

“西平王這一步棋走得并不差,倘若他能入主京中,他遠在關外的王子立刻便會揮兵北上,即便皇上手中掌握精銳又如何,京城畢竟是要塞,等鎮國将軍等人回防,誰知道龍椅上坐着的還是不是建明帝呢。”

陳嘉知笑了一聲,有些幸災樂禍道:“可惜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相爺您料事如神,正在京中等着甕中捉鼈呢。”

他說得興奮,連臉色有些發紅,容渙卻是面無表情。

他話剛剛說完,畫中最後一筆點在整幅畫作的最下角,陳嘉知歪頭看去,全畫恢宏大氣,栩栩如生,單單只是個背影,便能看得出畫中人那風姿卓絕,唯一的敗筆便是那黢黑的一點,突兀得很,看不清是什麽東西,也不知有什麽寓意。

容渙将畫舉在眼前,仿佛畫中的姜妁也近在眼前,眼眸中情意缱绻,喃喃自語道:“臣替殿下逼她走這一步,也不知能否向殿下讨個獎賞。”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畫上的墨漬吹幹,待整幅圖徹底幹透,容渙将畫卷起,裝進畫筒中,放進幾案一旁碩大的畫缸裏,一邊吩咐陳嘉知,道:“整兵備馬,去九黎山。”

陳嘉知大驚失色:“相爺?西平王的兵馬在京外虎視眈眈,我們此時若去了九黎山,豈不是把京城拱手相讓?”

容渙側身看向窗外,月亮被烏雲籠罩,只留下一層薄薄的光暈。

“你也被騙了,西平王意不在京城,而是建明帝的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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