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再看,本宮就把你那雙招子……

“不過是個消遣時間的小玩意兒, 也值得容相拈酸吃醋?”

姜妁從善如流的偎進容渙懷裏,借他溫熱的胸膛暖一暖自己被夜風吹得寒涼的身軀,嘴上還不饒人,不輕不重的刺他。

“殿下身邊的一草一木, 都令臣嫉妒萬分, 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 ”容渙掂着懷裏這松松軟軟的一團, 鼻間萦繞着若有似無的酒氣, 和着她發間的馨香, 絲絲縷縷都勾動着他的神魂。

伸手攬住她的肩, 入手便是冷玉一般的觸感,隔着兩人的衣衫都能隐隐感覺到自姜妁身上而來的陣陣寒意, 順手拿起榻上的薄衾将兩人裹在一起。

“不如臣使人進來伺候殿下沐浴?也好暖暖身子。”

借着容渙的體溫,姜妁覺得自己快凍得僵硬的手腳, 逐漸回暖,整個人也更加懶怠, 柔若無骨的蜷在容渙的懷裏,頭枕在他的脖頸處,唇邊便是他跳動的脈搏。

“容相就不怕旁人瞧見,你大半夜還在本宮的寝殿裏,傳出去污了你的清名?”身上一暖和起來, 發散的酒意又開始上湧, 姜妁只覺得周身哪哪兒都熱得慌, 又覺得容渙露出來的脖頸處冰冰涼涼的,耐不住手腳并用的往上攀。

嘴上卻還在尋釁,拖長的慵懶聲線帶着些許沙啞,聽入容渙的耳裏, 如同貓撓似的,不輕不重,卻隐隐酥麻得發癢。

容渙被她蹭得有些難耐,脖頸處又是她一陣一陣溫熱的鼻息,只好将裹在兩人身上的薄衾扯開,涼氣一湧而上,兩人都隐隐松了口氣。

“外頭會傳,容相自甘堕落,高潔傲岸的蓮被本宮這一灘淤泥玷污了,容相你就不怕嗎?”姜妁一雙媚眼半睜微眯,還在不依不饒的追問。

聽着她這似是賭氣一般自污的話,容渙這才發覺姜妁吃多了酒,這會兒是有些醉了。

容渙伸手摸了摸她發燙的臉頰,他的手心有些涼,姜妁許是覺得舒爽,硬拉着他的手在自己臉上輕蹭,不肯讓他離開。

他有些怔愣的看着姜妁,她清醒時永遠高傲又疏離,待誰都是一副若即若離的做派,稍顯親近都堪比施舍,從不會像這般,毫無保留的依賴誰。

“殿下才是臣心中的可望不可即,殿下何時才願意對臣施以憐憫呢,”容渙抵着她的額角,在她耳邊呢喃,也不管她聽不聽得到。

過了半響,待容渙手心的溫度回暖,又立即被姜妁棄如敝屣,歪回他身上,四仰八叉的在他身上亂蹭。

容渙攔腰将她抱起,往殿外走去。

一推開門便瞧見直愣愣杵在廊下的素律。

素律本靠在廊柱上支着耳朵聽裏頭的動靜,聽見聲響忙擡起頭,一眼便瞧見歪在容渙懷裏人事不省的姜妁,雖然知道容渙不可能對姜妁如何,但還是耐不住緊張,有些警惕的問道:“殿下怎麽了?”

“她今日吃了多少酒?”容渙望着懷裏徹底陷入熟睡的姜妁,壓低聲線問道,生怕将她驚醒。

“從酒窖裏取的梨花釀,”素律比了個手勢:“大概七八壺的量。”

說罷又憂心忡忡的直皺眉:“不過是些清酒,怎麽會醉得這般厲害?”

“難怪,”容渙斂眉。

興許姜妁自己不覺得,容渙卻知道,自打他與姜妁相識,就在潛移默化的入侵她的領地,如今在他跟前,姜妁已極少飲酒。

從前堪稱千杯不醉的永安公主,如今不過七八壺清酒便醉得不省人事。

“我想替殿下沐浴,”容渙又說。

“也對,沐浴發些汗也好,”素律連連點頭,以為容渙不知湯泉殿的所在,便一邊給他引路:“相爺請随奴婢來。”

素律一路将容渙帶到湯泉殿的門口,正要開口讓他放姜妁下來,她自己替姜妁沐浴便好。

誰知容渙抱着姜妁,腳下一步不停,徑直推門而入,甚至在素律反應過來要跟進去之際猛地把門關了個嚴實。

素律目瞪口呆的看着緊閉的大門,但她又不敢當真推門進去,只得靠在門邊小心翼翼的問:“相爺,殿下習慣奴婢伺候,您不如讓奴婢來?”

她伸長脖子等了半天,殿內一點動靜也沒有。

就在素律攥着哨子考慮要不要把十五喊來時,殿門又突然打開。

素律怔愣的看着去而複返的容渙。

還不等她開口,容渙一手成拳,在嘴邊遮掩什麽一般輕咳了幾聲,道:“你去伺候殿下脫衣。”

素律應聲進去,路過容渙身側時,卻眼尖的瞥到他耳根處一點淡粉。

待素律褪下姜妁的外衫,換上亵衣,正打算偷偷摸摸把她喊醒,結果外頭又響起輕緩的敲門聲。

看着還昏睡不醒的姜妁,素律長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打開門,讓容渙進來。

姜妁一入水便清醒過來,睜開眼,一眼便瞧見坐在池邊的容渙,而自己只穿着單薄的亵衣,周身浸在水中。

“殿下醒了?”見她睜開眼,容渙唇角輕翹。

“怎麽是你在這兒,素律呢?”姜妁揉着發疼的太陽穴,狐疑的望着容渙,懷疑他又把素律打暈不知扔去了何處。

她話音剛落,素律從帷幔後探出頭來:“殿下您尋我?”

姜妁的視線在容渙和素律身上來回逡巡,又望了望自己被水泡得半透明的亵衣,又開始懷疑,這兩人到底是怎麽做到,在這種情況下與她共處一室的。

“你下去吧,”見姜妁醒來,容渙便出聲趕素律走。

素律望着姜妁,直到看她也不在意的擺手,才緩緩退出去。

“殿下有個好奴婢,”容渙擡手抽走姜妁绾發的金簪,如瀑的青絲當即傾瀉而下,從他的指尖滑過。

熱氣一蒸,沖進顱內的酒意徹底發散,姜妁也清醒過來,記憶回籠,腦子裏便控制不住的回想起,自己醉後竟然跟貓似的黏着容渙蹭。

真是丢人現眼!

姜妁逃避似的緊閉雙眼,長長呼出一口氣,而後重整肅容道:“容相方才可有和本宮說些什麽?本宮自來便有酒醒後容易忘事的毛病,現下已經全數記不得了。”

為了不那麽丢人,姜妁決定裝傻到底。

但她卻忘了,容渙多了解她啊,她一擡手一眨眼,那點小心思,他心知肚明。

瞥見她鎖骨處,那顆因她肌膚泛紅顯得越發嫣紅的小痣,容渙笑意漸深,促狹道:“殿下說,要讓皇上給我倆賜婚。”

“本宮才沒有說過!”姜妁聽着容渙信口雌黃,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邊厲聲否認。

容渙一挑眉,道:“殿下不是有酒後忘事的毛病嗎,自然是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的。”

“本宮不記得便是沒有!”姜妁知容渙在胡言亂語,但倘若她承認自己記得方才發生的事,那才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殿下不記得沒關系,臣會記得跟皇上提的,”容渙笑意更深,面上堅定又真摯,眼底隐隐有些期待。

“容渙!”姜妁低聲喝出他的名字,臉色也跟着沉下來。

“好吧,”容渙很快的眨了一下眼,臉上的笑意還在,一邊道:“臣不該拿這種事作樂。”

他還在笑,卻像個面具一般挂在臉上,姜妁能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逝的落寞。

姜妁心下有些不适,卻強壓着不去想,撫水澆在自己涼透的肩膀上,一邊問:“你這次來,是西平王那頭又有了什麽動作?我讓人給你送去的消息收到了嗎?”

她有些心虛,連自稱也忘了。

容渙拿過一旁的水瓢,舀水淋在姜妁肩上,一邊說:“收到了,皇後娘娘已經将京城的布防圖送了出去,西平王的一部分兵馬正在京郊埋伏,還有一部分與他安插在九黎山腳西郊大營中的細作裏應外合,将西郊駐地攻破,如今正僞裝成營兵伺機而動。”

姜妁面上平靜,聽容渙如此說,一點也不驚訝。

前世西平王造反要更晚一些,卻也和嘉成皇後有關。

前世姜延戰死沙場,鎮國将軍府涉嫌叛國,抄家滅族,獨活的良妃心如死灰郁郁寡歡。

後來,姜妁帶着那個在戰場上偷襲姜延的士兵見過她一面後,良妃徹底瘋魔,舉着樸刀将姜琉亂刀砍死,還要舉刀砍向嘉成皇後時被侍衛錯手殺死。

而嘉成皇後也因姜琉的死幾欲癫狂,恰好已是貴妃的白绾傳出身孕,嘉成皇後一氣之下轉身便聯合西平王造反。

姜延戰死,鎮國将軍府覆滅,偌大的楚國竟無一人能當大任,西平王自西京起兵,一路高歌直指京城,如入無人之境。

不出兩月便殺到京城門外,若非容渙向姜妁借兵救駕及時,建明帝幾乎要被西平王當場斬殺在龍椅上,可後來也落下病根,久治不愈,最後差點被賢妃和五皇子撿了便宜。

這一世白绾被扼殺在搖籃裏,姜琉卻瘸了腿腳,傷了要害,嘉成皇後的地位仍舊受到威脅,因此西平王提前與她有了接觸。

前有建明帝厭棄,後有姜琉重傷,嘉成皇後必然要為姜璃和姜琉謀後路。

而姜琉傷及根本,再無能登大位的可能,對嘉成皇後而言,既然不是姜琉當皇上,那麽誰當皇上都無所謂了,那為何不尋一個能許給她們好處的人當皇上呢。

恰巧這時西平王遞來消息試探,姜妁猜都猜得到西平王許給嘉成皇後什麽好處,無非就是建明帝禪位,他做太上皇,她做太上皇後,再封姜琉做個富貴賢王。

除了後面這一條,畢竟前世的姜琉已經死了,前兩條簡直是嘉成皇後夢寐以求的,她汲汲營營大半生,所求的不過是與建明帝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

可西平王不這麽想,他貪心得很,前世他一闖進金銮殿,便毫不猶豫的對建明帝痛下殺手,這一世也必然不會有任何不同。

只是這一回,京城空空如也,為了萬無一失,那麽西平王便會做兩手準備,一邊派人靜悄悄拿下京城,一邊找準時機對建明帝下手。

而三日後的秋圍便是最好的機會。

姜妁讓素律過來伺候自己穿衣,容渙則避去了屏風後面。

待她穿好衣裳,便赤着腳,披散着濕漉漉的發站在臨窗的幾案邊往外看,外頭的月亮懸挂在正空,被黑雲遮住又散開。

容渙走近來,便瞧見她踩在絨毯上的雙足,她背對着他,只露出一點白裏透粉的腳跟,身旁是拿着鞋襪追着她跑的素律。

素律見容渙進來,面露無奈的告狀:“殿下又不肯穿鞋。”

容渙随手端起一旁的繡凳,走過去,把姜妁摁坐在繡凳上,從素律手裏拿過她的羅襪,一手執起她的腳,用自己衣袍将她的足底擦拭幹淨,才小心翼翼的替她穿上羅襪,動作娴熟,像是已經重複過千萬遍。

姜妁望着容渙頭頂的玉冠,這是她一年前随意贈給他的,并不是什麽精貴玩意兒,偏自打贈他的那日起,他便日日戴着。

她動了動另一只還未穿上羅襪的腳,下一瞬,微涼的腳掌便落入溫玉般的手心,緊接着便是輕柔的動作。

姜妁幼時沒穿過什麽鞋,更別說羅襪,夏日裏經常赤着腳走來走去,哪怕後來被建明帝接出冷宮,她還是不愛穿鞋,直到她遇見容渙。

第一次有人彎腰執起她的腳,拂去腳底的塵土,替她穿好鞋襪,這個人總是不厭其煩,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踢掉鞋襪後,一次又一次的替她穿好。

現在姜妁還是不愛穿鞋襪,卻只在容渙跟前如此罷了。

素律端着棉帕走過來,卻又被容渙伸手接過去。

“殿下濕發未幹,吹了夜風容易受涼,”容渙挽起她垂落的發絲,用棉帕一點一點絞幹。

姜妁趁着容渙替她絞發的間隙,匐在案臺上,提筆寫了一封信,寫完後,還明晃晃地摁上自己的私印。

她将信折好,裝進信封裏,再澆上火漆,用鐵章一印。

容渙撇頭看過去,這回是個‘姜’字,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唇邊翹了翹。

“喊個人進來,”姜妁吩咐素律道。

素律取出腰間的哨子,輕輕一吹,外頭便響起一陣細微的掠風聲,而後便有人敲了敲殿門。

素律将殿門打開,進來一個黑色勁裝的男子。

“姜十見過公主,”姜十自打進門起,便察覺到姜妁身邊的容渙那堪比利劍的眼神,趁着給姜妁行禮的間隙,迅速擡起頭與他對視了一眼,針鋒相對,頓時火花四濺。

姜妁似有所覺的看了兩人一眼,又打量了一番姜十,她有些時日沒見他,今日再見,倒覺得他沉穩不少。

“你将這封信交給六皇子。”

姜十高舉雙手接過信封,一直低着頭直至轉身離去。

自姜妁在信上摁下自己的私印起,素律便皺緊眉頭,等姜十離開,忙問道:“殿下為何要将此事告訴六皇子?”

姜妁懶得說話,便瞥了容渙一眼。

容渙手裏還握着她的青絲,一邊慢條斯理道:“六皇子想承鎮國将軍的衣缽,但皇上不允,他需要一個契機。”

素律急道:“那殿下也不能用您的私印啊,萬一他拿着信去找皇上可怎麽辦!”

容渙慢條斯理的用手指耙梳着姜妁半幹的發,一邊說:“六皇子沒那麽蠢,至于殿下為何用私印,我想,殿下應該只是想告訴他,她與他并不是敵對關系,讓他不得不承她這個情吧。”

姜妁彎唇輕笑,容渙總能輕而易舉的讀懂她的心思:“沒錯,本宮就是要讓他不得不承這個情,他與本宮無利益相幹,沖着他身後的鎮國将軍府,本宮也不介意賣他這個好,當然,也并不妨礙他的立場。”

“既然如此,臣就安心留守京城了,”容渙眉目溫潤,望着姜妁的眼裏盛滿了說不清的情意。

姜妁盯着他的眼睛看:“相信容相必然不會讓本宮失望。”

“既然臣要順道回京,”容渙忽然俯下身。

素律一驚,迅速背過身去不敢再看。

容渙卻沒有親下去,只碰了碰姜妁的耳垂,在她耳邊輕聲道:“山西李家的事,便交由臣來處理可好。”

姜妁媚眼橫他,這人怕是掉進醋缸裏去了,伸手扯着他的衣襟往自己這處靠,在他耳邊呵氣如蘭,語氣卻隐隐帶着威脅:“給你個說實話的機會,本宮身邊誰是你的眼線。”

“臣一直都在,只是您不知道,”容渙一手撐在案臺上,一手撐着姜妁身後的窗臺,像是将她整個人都攬在懷裏。

姜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姑且信他所言,也不覺得容渙接手山西李家的事有什麽不妥,畢竟前生處理這件事的也是他。

一晃三日便過去了。

今日建明帝一大早,便招呼上各家勳貴大臣去圍場圍獵。

雖已近初秋,正午的日頭照樣曬得慌,姜妁恹恹的歪在椅子上,身邊跟着素律,和換做姑娘打扮的十五。

十五之所以出現太陽下,還得得益于三天前容渙走時,慎之又慎的要姜妁保護好自己,考慮到今日情況特殊,姜妁便把十五調了出來。

區別于其他公主貴女的花團錦簇,姜妁這回只穿了身極簡便的騎裝,雖然她不騎馬,但是方便逃命。

圍獵區那頭傳來陣陣的喝彩聲,一身戎裝騎在馬背上的良妃望着不遠處,被一箭射中的麋鹿,轉過身飒爽一笑。

突然,伴随着一聲尖利到變形的“護駕”,一支泛着幽綠色光芒的箭矢破空而來,從她側面劃過,直刺建明帝。

一時間驚叫聲四起,賢妃等人已經作勢擋在建明帝身前。

良妃面色一凜,抽起宮女手中的樸刀,同時腿夾馬腹,駿馬嘶鳴,人立而起,迅疾如閃電般往前奔馳。

烏雲踏雪本就是一匹神駒,與飛馳的箭矢競速亦不在話下。

不過瞬息的功夫,騎在馬上的良妃便與利箭持平,她揚起樸刀,往下狠劈,箭身齊腰而斷,再橫着刀柄一拍,箭頭往旁便飛去。

“咚”的一聲刺入一旁的木樁上。

還未等良妃松一口氣,轉過身,便見鋪天蓋地的箭雨襲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