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朱慧蘭立時覺得長孫愉愉可真是厲害。她現如今是受制于人, 所以長孫愉愉說什麽自然是什麽,但真如她說的,以後自己生意做大了, 她未必肯分潤利潤給其他人的。
朱慧蘭好歹也是鐘雪凝的表姐,她曉得這些貴女們,別看表面多光鮮, 實則家裏很可能是拆東牆補西牆, 将來出嫁是個什麽光景還不一定呢。
至于長孫愉愉之所以會攬這件事, 卻是因為她發現,只靠感情維系的關系還是太淺薄了, 加上利益的捆綁才更穩固。琴社有了這一成幹股,大家也能更齊心合力一些,除非她們真不缺銀子。別人固然還能勉強敷衍, 但長孫愉愉知道許嘉樂家裏的情形卻不是那麽好, 她二叔雖在吏部考功司,但她爹的衙門油水卻沒多少呢。大房、二房一對比,許嘉樂心裏只怕是有很多難以啓齒的情緒的。
一衆人商量了半晌,又問了朱慧蘭走參的利潤,只說到要回去私下問問自己娘親, 這就是都心動了的意思。
便是陳一琴回到陳府後,都少不得跟姜夫人提了一句, “娘, 你說你要不要投點兒銀子啊?”投錢的事兒陳一琴雖然提了, 但是卻不敢提那一成幹股的事兒, 她就怕姜夫人往錢權交易上想。陳一琴作為當事人卻知道杜麗棠和長孫愉愉幫朱慧蘭的時候, 是沒想着她的銀子。陳一琴又覺得自己沒出什麽力, 所以那所謂的出嫁賀禮, 她到時候一定會力拒的。
姜夫人瞪了陳一琴一眼,“你們小姑娘家家的膽子可真大。那華寧縣主也真是豪氣,兩萬兩銀子抛出去眼睛都不眨的。但你想過沒有,做生意有賺就有虧,那朱姑娘年紀輕輕,又沒個幫手,你當她有幾成的把握能成事?”
陳一琴想想也是,她母親維持這個家很不容易,的确不能冒風險。
“對了你這幾日住在那別莊,有什麽感受,你們幾個姑娘家都幹什麽了?”姜夫人問,“是作詩還是作畫了?”
“都沒有,愉愉邀請我們去別莊,原來是要咱們騎馬和射箭,她說過兩日鐵真部的郡主要入朝,到時候萬一找咱們中原姑娘比試,我們卻不能丢臉。”
姜夫人揚揚眉,“那你學會騎馬和射箭了?”
陳一琴道:“當然,愉愉給我們找的女師傅可厲害了,我自己弱了些,那師傅就專門照顧我、指點我,愉愉她們也一直幫着我、鼓勵我。不過這幾日可把我給累得夠嗆,又是蹲馬步,又是抱水缸的。”
“抱水缸?”姜夫人奇道。
陳一琴趕緊給姜夫人解釋了一通,“而且愉愉還逼着咱們拉筋呢,她說筋長一寸延壽十年,天天拉着我們練。”說到這兒,陳一琴往旁邊站了站,“娘,我給你來一個。”她說着話就把腿往上一擡,踢得老高了,險些就到頭頂了,“怎麽樣,厲害吧?”
姜夫人愣愣地點了點頭,大約是不習慣自己女兒變得如此活潑吧。
“我這可真不算什麽,愉愉才厲害呢,她能把腿筆直地舉過頭頂,渾身跟沒有骨頭似的,她還有個絕活兒,可以吊着兩根綢帶橫空劈叉,啧啧。”陳一琴真是佩服這群京城貴女了,簡直就是樣樣都玩兒,還門門都精通。人家眼高于頂那是真有底氣兒的,私下比誰都努力呢。
“對了,娘,那朱姑娘肥得,哦,不,是胖得有我兩個這麽寬,愉愉就逼着她減肥,天天只給她吃白水冬瓜和青菜。可這沒什麽說的,我最佩服的是,愉愉為了鼓勵朱姑娘,她自己一個縣主,也陪着朱姑娘日日吃白水冬瓜和青菜呢,我好奇地嘗了嘗,真是既沒有鹽也沒有油,換我我都吃不下。”陳一琴嘆道,“她對朋友真的是沒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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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夫人一個晚上就聽到自己女兒誇贊長孫愉愉了,俨然已經成了華寧縣主的擁趸,一提起她臉上就發光。
“啊,還有,愉愉送了我們一人一罐子潤膚香膏,說是每晚用了能光潔肌膚,還不容易長斑,我們年紀小小的自然用不上,娘,給你用好不好?”陳一琴道,“你是沒見過晉陽公主呢,愉愉說她就是日日都用那香膏,所以完全看不出她居然生了愉愉那麽大一個姑娘了呢。”
姜夫人是見過晉陽公主的,到京城這許久,她也出門做過幾次客,曾經跟晉陽公主打過照面,那真是少見的美人,歲月的确對她很優待。
“人之美在德不在貌,我便是老了,難道你爹還能嫌棄我不成?”姜夫人嘴上不屑道,但心裏若說沒有絲毫心動卻是自欺欺人。女人嘛,哪兒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便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每天都還很費心思地捯饬自己呢。何況姜夫人是很有姿色的,百家求的姜家女難道還能醜了?
“爹爹當然不會嫌棄娘。”陳一琴道,但這世上的男子又有幾個能像她爹一樣呢?陳一琴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她娘親雖然沒跟她提過人選,但她心裏是知道的,也就越發明白這世上不好色者太少了。
“好了,你這些日子常常在外面玩兒,許久都沒做針線了,我正巧缺了一件內衫,你替我做一件吧。”姜夫人岔開話題道。
陳一琴點點頭,心知肚明自己母親是要将自己拘在家裏才如此說。
然則鐵真部的郡主真是兩日後就随着她父汗入了朝。鐵真部素來出美人,皇帝宮中就曾經有過鐵真部的美人。而這位蘭珠郡主更是生得花容月貌,深得她父汗的喜愛,這才能随之來中原。
鐵真部算是最親近中原的北方部落,所以皇帝也十分重視。當這位蘭珠郡主提出想要跟中原貴女比試騎術和箭法時,皇帝當然不好拒絕。
“好啊,明日馬球賽之前,正好讓這些小巾帼比試比試,也算熱場。”皇帝笑道。
鐵真部和京城馬球隊之間的比賽乃是京城一大盛事,早在鐵真部入京之前,大夥兒就都知道了,也都熱切盼望着他們的比賽。
馬球賽沒設在宮中,而是設在了西苑,那邊的地方更寬敞,到了這日幾乎所有的達官貴人都齊數到場。姜夫人也難得地領着陳一琴也到了西苑,因為她的兒子陳致和也在中原馬球隊中。
陳一琴當然關心自己哥哥的馬球賽,但她這會兒伸長了脖子想看的卻是女兒家的騎術和箭法比試。她是個初學者,自然沒法兒上場去比,但她卻知道長孫愉愉和方子儀等人都要下場,所以關心得很。
方子儀擦着自己的弓弦道:“愉愉,你怎麽知道蘭珠郡主會找咱們比試箭法和騎術啊?真是神機妙算呢。”
長孫愉愉當然不能說,這是因為蘭珠郡主身邊有人跟她特意提及了這些,“草原貴女能玩兒的就那麽幾樣,我也只是猜猜而已。”
方子儀朝着長孫愉愉揚揚眉,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打從上巳節之後,誰都知道長孫雙姝裏的丹姑娘箭術了得,今兒能不能贏蘭珠郡主,可全看她了呢。”
“是啊。”長孫愉愉也笑了笑,“真是讓人期待呢。”
但此刻長孫丹卻是沉着一張臉,有些緊張地握住自己的弓。她對蘭珠郡主的箭法沒什麽底兒,然而可以想象肯定是不錯的。她忐忑地看向西面臺上坐着的陸征,今日中原馬球隊的隊長就是陸征,長孫丹可不想在他面前丢人。
很快雙方的人都到齊了,鐵真部尚白,所以蘭珠郡主和她帶來的幾個貴女,全數穿着金色的衣衫,外罩白色的四開襟圓領袍,顯得英姿飒爽,卻又不失婀娜之媚。且草原姑娘個個兒身段高挑,腰肢纖細,胸脯鼓鼓囊囊的,皮膚還出人意料的白皙,遠遠地看得不少人失了神。
鐵真部此次帶如此多的貴女入朝,也是有聯姻的打算的。
長孫愉愉是跟在長孫丹身後進場的,雖然她們彼此不合,但在面對“外敵”時,卻不能露出絲毫端倪來,且還得精誠合作。
蘭珠郡主一眼就看到了對面身穿紅色騎裝的一行人中,那最耀眼的一個。長孫愉愉的個子本就比其他人高,加上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要緊的是她還戴了一頂寬沿胡帽,想不鶴立雞群都不行。不過她這會兒是站在長孫丹側後方的,所以蘭珠郡主也只是看了她幾眼後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長孫丹的身上。
兩支隊伍上前見了禮,對面的蘭珠叽裏咕嚕地說了一串話,方子儀聽得雲裏霧裏,低聲問長孫愉愉道:“她說什麽呀?”
“她是問我們誰先?”長孫愉愉道。
方子儀點點頭,聽得長孫丹以草原語流暢地回複了蘭珠郡主,不得不多看了這長孫姐妹倆幾眼。說不得長孫愉愉和長孫丹從小鬥到大,這個學了的,另一個必定也要學,如此她倆還真是學了不少能耐。
鐵真蘭珠也有些詫異,沒想到能遇到草原語說得如此流暢的貴女,所以也改了一開始的矜傲,沖長孫丹笑了笑。
鳴鑼聲響起後,雙方又互相行了一禮,然後各自站到了射箭的點位,開始拿起自己的弓箭對着箭靶比劃。
第一輪因為人數衆多,所以是衆人一起射擊,每人十支箭,以正中紅心的次數來決定去留。這也是最簡單的比試,但規矩卻因為鐵真蘭珠的要求而有小小的不同,鳴鑼響起時,衆人就得連續射箭,鑼聲停止時就得放下弓箭,不管你是射了一支還是十支,這一輪便都結束了。
可千萬別小看這一個小小的要求,難度起碼提高了三、五倍,中間不歇氣兒地射箭,就要求手臂必須很穩,氣息也不能亂。
方子儀和顧靜婉都轉頭看了看長孫愉愉,這種比試她們在別莊的時候倒是練過的,心裏倒也不怵。
長孫愉愉深呼吸了一口,往前半步站到了賽線之後,穩穩地舉起了自己的弓,随着一聲鑼響,但見她手裏的箭閃電般地射了出去,鑼聲一直響在耳邊,她的動作卻是不急不緩,很有節奏地反手從背後的箭囊抽箭,搭弓,拉弦,射出。
鑼聲停止的時候,她的十支箭剛好全部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