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守在箭靶附近的小太監很快将衆人的箭靶擡着往前小跑了過來, 看臺上的人也齊齊地伸長了脖子往那箭靶看去。

一名聲音洪亮的太監唱道:“蘭珠郡主十箭全中紅心,華寧縣主十箭全中紅心,□□瑪九箭中, 阿西娜九箭中,方五姑娘九箭中,顧三姑娘九箭中……”到最後卻是杜麗棠中了七箭, 鐘雪凝是五箭, 險險地過關進入了下一輪比試。

至于詠荷社那幫人, 卻是全軍覆沒,包括長孫丹在內, 她才射中了三箭。

這和她上巳節的表現可就大相徑庭了,一時不少人在心裏都起了噓聲,長孫丹卻是又羞又氣, 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長孫愉愉走到長孫丹面前道:“丹姐姐別自責了, 我替你賽下去好了,咱們都是中原女兒,可不能讓人小瞧了,姐姐觀賽的時候要為我助威哦。”雖然明知道這種話說着幼稚,還顯得不那麽有氣度, 可是說出來就是解氣啊,長孫愉愉實在忍不住。

聽着長孫愉愉那得意的語氣, 長孫丹就想沖着她尖叫, 但臉上卻不得不擠出笑容來, “好啊, 那華寧你可千萬別輸給了蘭珠郡主, 否則到時候就不好看了。”

長孫愉愉笑了笑, 低聲在長孫丹耳邊道:“我要是贏了, 姐姐的臉上豈不是更不好看?”

長孫丹冷哼一聲,卻也拿長孫愉愉沒辦法,現在人人都看着她們呢,她絲毫臉色都擺不得。

晉陽公主端坐在皇帝身邊,見長孫愉愉十箭全中,臉上的笑容真是止也止不住。

皇帝道:“想不到華寧的箭法如此出衆。”

晉陽公主像每個做父母的一般謙虛道:“這孩子也就是瞎糊弄,皇兄是知道她的,什麽都喜歡嘗試。”

皇帝點了點頭,“難為你一個人拉扯孩子,卻将華寧教得如此出色。”

晉陽公主嘆了口氣,“可惜她始終要長大,不能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如今也到了說親的年紀,我……”

皇帝道:“晉陽可替華寧看中了什麽人?只管道來,朕來給華寧賜婚,必然是一樁佳話。這一輩的勳貴子弟裏也有好些成器的,你是看上誰了?”

晉陽公主立即笑了起來,“皇兄,那可是太好了。只我想着,最好還是在書香世家出來的讀書人裏尋一個,我瞧着今年連中六元的陸狀元卻是和愉愉年貌相當。”

皇帝聞言立即擺了擺手,“那卻是成不了了,朕本來想把紅珊許給他的,結果他說他家和韋家已經在議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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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麽?”晉陽公主的笑容立即就難看了幾分。她當然知道陸、韋兩家在議親,所以才借着這機會跟皇帝訴苦,本是想讓皇帝替她插一腳“強行”賜婚的,可如今聽皇帝如此說,這算盤怕怕是打不響了。

長孫愉愉那邊兒卻不知道自己的親事已經被議論了一遭,也不知道她娘怎麽就相中了陸行,她正躊躇滿志地準備第二場比試呢。

“這一場咱們賽活物,以半盞茶的功夫為限,看誰射得多,誰就獲勝如何?”鐵真蘭珠問長孫愉愉。

長孫愉愉也回以流利的草原話道:“主随客便。”

所謂的活物卻是一群剛從籠子裏放飛的鴿子,撲棱棱地四處逃命,卻比上巳節那日,長孫硯抛物到半空中讓長孫丹射的花包要困難多了。

這一樁長孫愉愉等人在別莊卻是沒練的,以活物為靶子難免血腥,小姑娘們肯定是嫌棄的。

長孫愉愉沒着急射箭,第一籠的鴿子被放飛後,她就那麽靜靜地站着,仔細地看着鴿子們飛的規律,第二籠時她也沒動。而鐵真蘭珠那邊卻是已經引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喝彩聲,顯見是射中了不少鴿子。

鴿籠一共十個,長孫愉愉直到第六籠鴿子被放飛的時候才舉起了手中的弓箭,依舊是不緊不慢地抽箭、搭弦、射出。

然別看她速度不快,卻幾乎是箭箭命中,陳一琴是捂着自己的嘴巴看完的,生怕自己不小心叫出聲兒來被姜夫人罵沒有規矩。

晉陽公主看着自己女兒的表現,卻是既欣慰又心酸。她的愉愉從小就好強,曾母私底下恨她是個女孩兒,不能給她兒子繼承香火,長孫愉愉就凡事都要做好,要顯得自己不比男子差,小時候身子那麽嬌弱,卻強撐着也要把各門課業都學好。

像箭法這種女子随便應付的課業,她卻是認認真真地在練,就因為這是男子的象征。思及此,晉陽公主少不得輕嘆一聲,旋即又想起她那短命的夫君,容貌出衆,才華橫溢,也是什麽東西一學就會,還肯吃苦,是以門門精通,也怪不得曾母那麽思念她的小兒子。

晉陽公主如今想起來,只覺得似她夫君那樣的人,當真是讓老天都妒忌的聰慧人,是以才早早就收了他的命,她只願長孫愉愉能愚笨些,長命百歲才好。争強好勝的人,總是命不如尋常人長。

別看長孫愉愉動手的時機慢了許多,但最後數鴿子的時候,長孫愉愉卻是和蘭珠郡主等數,依舊沒分出勝負來,而琴社這邊,方子儀和顧靜婉射下的數量竟然也不少,比另外兩名草原貴女還多出幾只來,可算是給中原姑娘都長了臉。

姜夫人着實沒想到長孫愉愉的箭法如此厲害,另外兩位似乎跟她也走得十分近,說不得姜夫人還是得承認,這些京城貴女的确有傲人的資格,比起其他地方的姑娘所學所見都要廣博一些。

“聽說華寧縣主體弱,今日所見怎麽和傳聞不符啊?”姜夫人問陳一琴道。

“愉愉平日看着都好好兒的,手勁兒比我還大呢,只就是容易生病,而且病起來就如山倒,上次她不是傷風麽,我去看了看,臉色慘白一片的,就像,就像……”陳一琴不願說出後面的話,有些忌諱,怕那不好的事情真發生在長孫愉愉身上。

“她還說晉陽公主從小就逼着她練舞呢,就是為了讓她身子骨能強健些,也跟着她的女侍衛學吐納之法。”陳一琴嘆了口氣,“愉愉說她能活到這麽大,算是運氣不錯了,好幾次都是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來。”

姜夫人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兩人的視線再次投入了場內。

鐵真蘭珠的确沒想到中原這般弱雞似的姑娘裏居然有人在箭術上能跟她打成平手。“在我們草原上,弓箭向來都是搭在馬背上的,這兩局咱們都是平手,不如上了馬背再比試比試?”

“怎麽比呢?”長孫愉愉絲毫不怯場地問。

很快,場上兩側立着的高柱上就牽了根繩子,挂上了十幾條紅色的綢帶。

一群貴女全部騎在了馬背上,她們将騎着馬快速地圍着場地跑,中途不能停頓,一炷香的功夫來看誰射中的綢帶多,誰就獲勝。

這比試聽着簡單,實際上可難着呢。那綢帶就手絹兒大小,箭矢射過去,那風就會将綢帶吹起來,讓你的箭矢根本沒辦法着力,更談不上射中了。唯一的機會就是箭矢得射中綢帶系在繩子上的結處,那裏幾乎不随着風怎麽擺動,但這準度就要求太高了。

若是站着不動去射還行,但騎在馬背上還不許你減速,剎那間就會跑過。馬在動,那綢帶也在動,端地是不容易。

長孫愉愉翻身上馬,那姿态既英姿飒爽,卻又帶着她個人那種獨特的寫意流暢,長長的腿帶着裙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像一朵盛開在雪上的火焰花。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鐵真蘭珠一瞧長孫愉愉上馬的動作就曉得這位縣主的騎術很是精湛,不由多看了她兩眼,這才雙腿一夾馬肚,往前走了。

鳴鑼一響,幾個姑娘的馬便如閃電般射了出去。

這馬騎得快了不好射箭,但騎得慢了,別人跑了十圈你才跑五圈,那別人射箭的機會就出多出一倍來,且不說箭法了,就是瞎貓碰見死耗子的機會也會大一些。況且你騎得太慢,旁觀的人卻都是心裏有數的,私下還不知怎麽編排你吶。

所以這一局對騎術的考驗也非常關鍵。

長孫愉愉騎着馬跑了五圈,也連射了五箭,卻都落空了。而鐵真蘭珠那邊兒,業已射中了三根綢帶,贏得了好幾陣歡呼。

在一旁觀戰的陳一琴都替長孫愉愉着急了,那綢帶也就十幾根,鐵真蘭珠贏走了一根,長孫愉愉能射中的就少一根了。

姜夫人餘光掃見自己女兒的手握緊了拳頭放在胸前,少不得道:“遇事要冷靜,你看那華寧縣主,比你都還沉着呢。”

長孫愉愉的确沒太着急,只因她知道着急也沒用,眼下得迅速地調整自己的呼吸還有馬的速度,她已經不停地用側臉的肌膚去感受風力,她一共用了八圈才找準了這幾者之間的脈絡,第九圈的時候,一箭射出,終于射中了一根綢帶。

全場立時就歡呼了起來,這畢竟是中原主場。而且有眼力勁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長孫愉愉上場前是沒練習過這種射箭之術的,乃是臨時才琢磨出來的,這裏頭的天賦那就驚人了。

從第九圈開始,長孫愉愉就像是突然開了竅一般,每一圈馬過去都能射中一根綢帶。

最後比下來,卻依舊是長孫愉愉和鐵真蘭珠持平,每人七根綢帶,還有一根卻真讓人瞎貓碰了死耗子,被方子儀給射中了。

雖然比起長孫愉愉和鐵真蘭珠的戰果來并不顯眼,但她卻也是唯三的射中了綢帶的人,也算是為中原姑娘掙了面子。

“好,好,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蘭珠騎術精湛,箭法也是純粹,絲毫不輸給男子。”皇帝贊嘆道。

鐵真部的汗王立即道:“她從小就跟馬和弓打交道,這點兒能耐卻不算什麽。倒是華寧縣主纖纖弱質,才叫人驚嘆,騎術和箭術都如此出類拔萃,真叫人佩服。”

兩位互相吹捧了一番,可算得上是賓主盡歡了。

而長孫愉愉和鐵真蘭珠這邊也并沒有劍拔弩張,反而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兩人互看了一眼,駕着馬靠近了對方。

鐵真蘭珠揚了揚下巴,“你的騎術還不錯嘛。”

長孫愉愉笑道:“是知道郡主要來,所以特地練了一段日子,就怕丢醜。”

鐵真蘭珠也笑了起來,“你怎麽知道我會要求比試箭法的?”

長孫愉愉調皮地笑道:“若是郡主跟我比試針線活兒,那我肯定輸定了。”

鐵真蘭珠“噗嗤”笑了出來,“你可真逗,聽我阿姐說中原貴女都是鼻孔朝天的,看不上咱們草原女子。”

“我也聽說草原貴女甚是瞧不上咱們中原女子跟弱雞一樣。”長孫愉愉回道。

鐵真蘭珠哈哈大笑起來, “有趣。總算是遇到個不無聊的人了。”

長孫愉愉道:“郡主如果不嫌棄,在京的這段日子,我可以陪郡主四處逛逛。”長孫愉愉很清楚,對這些草原來的貴女,你先得打服了她們,贏得了她們的尊重,才能贏得她們的友誼。

作者有話說:

三千:69哥,小仙女們說不喜歡你,因為你太裝低調,就是裝逼。

69哥:(滿腹怨氣)你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這低調還用裝?

三千:你想過麽,你沒機會出場,可能是因為太窮酸,不能帶資進組?

69哥:......我靜靜地看你以後怎麽被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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