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尹峰沒想到區區兩人能抵幾百人,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旁邊心腹見狀不對,緊緊地拉住他,懇切地勸阻,“山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走吧!”

尹峰甩開他,怒吼:“走什麽走!老子非将這幫狗賊頭顱砍下懸挂山門前不可。”說罷,朝周圍人喊:“衆人聽令,取賊人首級者放爾自由,予爾副門主之位,賜爾萬金。”

他這條件激起了衆人的殺伐之心,一瞬間那些下屬像是瘋狗一樣,不要命地往劍口上送,鬼面人還好,只是被層出疊見地瘋狗逼退了幾步。冷玥就明顯應接不暇,拿鞭子的手輕微顫抖,眉頭緊皺地看着人海。

“叛賊!”尹峰的劍劈頭蓋臉朝冷玥而來,她推開面前的人,慌張甩鞭子去擋,自身氣力本就比不上尹峰,又是慌忙之中出手更是難敵,于是在尹峰蓄力十足的劍鋒下,她整個人被震飛退了幾丈。

幸好任柯出手接住她,并以自身內力化解尹峰的劍力,她才沒傷及肺腑。

“主上。”冷玥神色慘白,愧疚的低頭。

任柯輕輕擺手,抽出了劍,将劍鞘遞給她,順手将她往後推了推,“歇着。”他聲音很輕,聽不出感情。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劍,向前一步,目光凜冽,目标是尹峰。

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兩位大佬一動手,周圍的人如割麥一樣倒下。血腥味蔓延,沐軒皺了皺鼻子,目不轉睛地看着,想等個時機。

他記得這一戰後,任柯在祁山養了半年之久,那就意味着,大佬在這戰裏傷得很重。

尹峰感覺對手太冷靜了,好像對他的招數了如指掌,他每招都能被他輕而易舉地破解,他費力地抵着他的劍呵斥:“你是誰,為什麽對我祁山路數這麽熟?”

任柯一言不發,将他的劍彈回去,抽空轉身對鬼面人說:“伏誅者放,反抗者殺。”

聞言,鬼面人揮劍的動作頓了頓,斷劍離眼前人只有咫尺之距,看渾身在抖動的人,詢問:“伏誅嗎?”

那人被他劈來的劍吓得抽氣,瞪着眼睛直跪倒在地,一看就是還未被訓練好的殺手,他後面的人就明顯比他成氣很多,當即一劍刺向他的咽喉,毫不手軟地殺了自己的隊友,而後兇狠地看向鬼面人,昭示了自己絕不伏誅的決心。

任柯将手中的劍使得天花亂墜,尹峰從右邊攻擊,他一甩手就将劍換到左手,且左手使劍也毫不費力,在尹峰還未适應他的速度之際,一個轉身他就又将劍換了過來。

在一片打鬥之中,鐵器碰撞聲刺穿耳膜,人叫聲連綿不絕,眼前如煉獄一般讓人驚恐。

沐軒作為一個新青年,實在是沒見過這等血腥的場面,本來是直勾勾看着任柯的,後來血流到了他腳下,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近面壁思過,在內心背誦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以此消減內心的血腥。

他這好不容易背得入迷了,忘卻了這一場殺戮,結果背上突然就受了一擊,火辣辣地疼痛感立即傳遍全身,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罪魁禍首冷玥,哪知下一鞭子又來了,他連忙往邊上滾,鞭子擊裂了木板又往右邊掃去,直接抽中了一個人臉上的面具。

那人是個中年男子,什麽時候在那的沐軒都沒發現,但看冷玥的反應剛才只是誤傷了他,他便舒了口氣。也知道了人在一邊躲,鞭從天上來,于是他猥瑣地靠近一點瑾行,以保平安。

“咚!”一聲巨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尹峰倒在他平日坐的寶座下,口吐鮮血,目光狠厲地看着任柯,口噴血沫,“你到底是誰?”

任柯依舊一言不發,轉身居高臨下地看着衆人,冷笑:“伏誅者放,反抗者殺。”他将剛才的話又講了一遍,這次的話比剛才更輕些,也更冷些,帶着些嘲諷的意味。

衆人蠢蠢欲動,尹峰以劍撐着起身,用力到面目扭曲,喊破了嗓子,“誰敢降!我九州門主早已接到線報,山外弟子也将到,誰輸誰贏還沒定論。”

此言一出,一群人又不知所措了。

而任柯似乎沒有一點想和他争論這群蝼蟻站位的興趣,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劍。

沐軒看任柯那雲淡風輕的樣子,哪是養傷半年的傷重樣,打這大半天就頭發亂了點,衣服上沾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血跡,比起尹峰頭發散亂,衣服四處劃破的狼狽樣子,他不知道氣場強多少倍。

此事不狗腿,更待何時!

變态不保他,瑾行必定保他!

高風險,高收入!搞!

他說服完自己,撲通一下就跪了,扯着嗓子喊:“屬下願追随主上千秋萬載!”

鴉雀無聲的中和堂裏充斥着他狗腿的聲音,衆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任柯朝他的方向擡了擡頭,目光穿過層層疊疊的人,落在了他的身上。

外面突然響起噼裏啪啦的腳步聲,還有兵器碰撞的聲響,尹峰突然放聲大笑,連噴了幾口血也抑制不住興奮,指着任柯張開血盆大口喊道:“我祁山各方門主到了,逆賊何處可逃?”

随着他那刺耳的笑聲,一個白衣男子出現在門口,衆多狼狽之像中,他白衣如雪,面容白淨得近乎白瓷,昂首挺胸地走進殿內,腳踩過一灘血跡,帶了一路的紅腳印,最終停在了沐軒旁邊,掀開衣擺跪了下來,抱拳禀告:“主上,祁山已拿下。九州門主伏誅五人,拒降人三人已殺,雲州門主逃走在抓。”

那麽多位置他不跪,偏偏跪在了沐軒旁邊。

沐軒心想:跪遠點啊!老子剛拍的馬屁被你這麽一搞真成一個屁了!

小白臉禀告完,中和堂氣氛說不出的凝重,尹峰的笑變得鬼畜,不可置信地看着任柯,“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你到底是誰?竟然……竟然……噗!”

尹峰一口心血噴出來,整個人癱軟在座椅下,神色驚恐地看着任柯。

大局已定。

任柯将手中的劍往下指,居高臨下地看着衆人,輕飄飄地問:“反抗者頭顱懸于山門前如何?”

他好像是在問問題,可沒人敢回答,沉默許久的瑾行單膝跪地,高喊,“屬下為主上馬首是瞻!”

他這一起頭,緊接着跪倒了一片,除了戴鬼面具的人,他收了收劍,自覺讓到最邊上去,懷抱着手看這一場鬧劇。

尹峰崩潰,“百年祁山啊!竟毀在我手裏。”

任柯轉身看他,慢慢地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張和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大相徑庭的臉,尹峰驚訝地大喊:“怎麽會……怎麽會是你!”

“能得山主記挂,在下也不枉這一遭。”他神色清明,一點不似殺人狂魔,甚至臉上還帶着些笑意,就好像白面書生在謙遜一般,哪知下一秒手中的劍一橫,便輕易的了結了一條生命。

他雙手沾滿了鮮血,黑色的衣服又深了一個顏色,他轉身走下階梯,臉上還殘留着笑意。

一步紅,一路紅。

衆人皆死死的低着頭,恨不得将腦袋抵在地上,有些好奇心作祟的人想要擡頭一探究竟,才剛擡頭,眼前的場景就成了最後一眼——

适才将祁山山主殺了的人,身姿不過及冠年歲,挺拔修直,一手提着劍,一手拎着頭顱,腰間挂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散亂的黑發将面容擋了個七分,露出的三分是空洞無神的眼和繃直的唇。

臉白如紙,唇紅如血,衣黑如墨,手中的頭顱一路流血,在地上拖出好幾條線,他不緊不慢地掠過還有體溫的屍體,如同吃人的地獄惡鬼。

惡鬼突然的停頓,腳邊瞬間聚了一攤血。

沐軒看着如雨一般的血液在眼前滴落,血滴在地上滋在他臉上,冰涼而黏膩的觸感讓他頭皮發麻,越積越多的血液流到他身邊,浸泡他撐在地上的手和膝蓋。

他知道自己在抖,因為手周圍的血水在動。

任柯垂眸,腳下的人抖得跟篩子似的,腦袋都快貼地上了。突然他自嘲的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走出了中和堂。

沐軒重獲新生,軟在了血泊之中。

祁山易主,舊主腦袋挂在山門上,而新主不知所蹤。于是,改天換地的祁山一切事務都交給了新主跟班瑾行處理。

要整改煉獄一般的祁山,當務之急是先将遍地的屍首先收拾幹淨。

看着監工的小白臉,沐軒欲哭無淚地跟着去搬屍體,七零八碎的屍體陰森恐怖,他胃裏翻騰。

“知道竹園嗎?”他擡頭看到還戴面具的瑾行,确認他是在和自己說話後試探性地點了點頭。

瑾行遞給他一套衣服:“把這個送過去。”

沐軒一臉懵地接過,然後在他的注視下往旁邊走了走。

667:[宿主需要指路嗎?]

系統突然出聲吓他一跳,他感覺到身後的目光炯炯,微微點了點頭。

667:[導航開始,請宿主直走一百米然後右轉……]

沐軒:垃圾系統!該有的功能沒有,花裏胡哨的倒整挺好。

667:[宿主不要辱罵人家哦,在心裏也不行哦,人家聽得到呢。]

沐軒:“哦,垃圾系統!”反正都能聽到,那他就直截了當地罵出口,心裏還要舒服點。

667:[導航已關閉,系統已下線。]

真是個有脾氣且脾氣還不好的系統。

沐軒右轉完發現還有兩個路口,真是草率了。

他正猶豫就聽到了一個聲響,從善如流的順着那個聲音走去,恰好看見任柯打水沖身體,潔白的身上到處都是傷疤,有些還在流血。

他就看了一眼,而且還是背面,人家的劍就指過來了。

沐軒腿軟跪倒在地,連忙把衣服舉得老高,“我……我是來送衣服的。”

任柯收起咫尺的劍,把衣服接過穿上。

沐軒不敢再随便擡頭了,直到聽見關門的聲音才敢微微擡一點,确認人進屋了才敢輕手輕腳地起身。

就以這人的警惕性,能活着就已經是奢侈了,想殺他是做夢吧!

他正要離開就聽見屋內傳出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院子裏的屍體收了。”

沐軒看院子裏的五具屍體,死相各異,看的他頭皮發麻,帶着哭腔的回應:“是。”

血腥味有點重,他扯下面具,面具是黑色的。祁山是刺客宗門,從各地買小孩、撿小孩、甚至偷小孩來培養,等到通過重重考驗後以各方面綜合看分殺手和線探。

在沒在外暴露自己容貌之前都是要戴面具的,為了不搞混,一般線探是黑色,殺手是銀色,還各分有腰牌。所以剛才在中和堂裏,一眼掃去能直接看到臉的寥寥無幾,面具銀色居多。

他看着黑乎乎的面具,又想起任柯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具。

大佬果然與衆不同。

他撇了撇嘴後把面具戴回去,然後開始痛苦地給人收屍,這種事他第一次幹,于是就先把屍體全都搬到院子外面,就近找了塊平地開始用身上的匕首刨坑。

手都刨酸了也才就一個腳那麽大,匕首那麽深的坑。

他看了一眼五具屍體有點發愁,照他這速度,明天他都不一定能把人埋了。

“你在做什麽?”

突然一聲質問吓他一跳,沐軒偏着看他,任柯不知何時來的,換了幹淨的青色衣袍,腰間別着一把劍,手中拿了一個水壺,透過青面獠牙的面具正看着他。

“埋……埋……”沐軒緊張的話都不會說了。

任柯給他補充:“埋人?”

沐軒點了點頭,不着痕跡的縮離他遠一點點,這哥們讓人捉摸不定,離他越遠越安全。

可他這摸摸索索移開的距離,被任柯一步就拉近了,這位高深莫測的祁山新山突然地低頭湊近看他。

沐軒心跳砰砰砰的,直接不敢呼吸,也不敢看他。

任柯沉默了一會,輕聲問:“為什麽要埋?”

“入……入土為安。”

聞言,任柯手中的水壺落在了地上,突然地伸手,沐軒吓得連連後退,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手往後扒土,腳往前蹬。

蹭蹭蹭退了好幾步,但在任柯面前都是徒勞,人家一瞬就移到他面前了,且左手死死的捏着他的肩膀讓動彈不得。

要死了!要死了!

沐軒平時話多的不行,關鍵時刻屁都出不來一個,只能眼睜睜看着任柯朝自己伸手,然後閉着眼睛等死。

再然後……他感覺面具掉了,最後肩膀上桎梏的力沒了。

他睜眼一看,透過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他好像看到了一雙情緒複雜的眼睛,他只看得懂失落,好像還含着淚。

沐軒愣住,這是個什麽劇情走向。

任柯突然的像是失魂了一樣,無力地起身離開,路過那五具屍體時扔了個什麽東西過去,那五具身體就燃了起來。

火焰刺目,肉焦味濃重,沐軒好像聽到了他說:“死了就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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