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沐軒不知道是不是系統搞的鬼,瑾行讓他什麽都不用幹,就在竹園聽使喚,所以他就莫名其妙成了任柯的侍從了,而且是唯一的侍從。
這不直接等于把他推入狼窩了嘛,感覺脖子和腦袋随時會分家。
“瑾行。”
瑾行剛走,屋裏的大佬就開始叫喚,沐軒咬着牙,貓着身子進屋,小聲回話,“主上,瑾行大人說要處理山裏後事,吩咐我伺候你。”
他發誓他這輩子沒這麽卑微過!
有機會他非得讓這小子為自己鞍前馬後當奴才不可!
任柯正翻書桌上的書,聽到他聲音後頭也不擡的吩咐:“茶。”
聲音聽不出喜怒,但至少沒動手,沐軒松了口氣,立即出來找他剛扔的水壺,然後去旁邊棚下的竈臺生火,他沒火源,于是目光落在了院外燃燒的屍體上。
“罪過罪過!”他一邊捏着柴引火,一邊嘀咕:“逝者安息,無意冒犯。”
有了火源,他弄了半天竈臺也不燃,還嗆得他頭昏腦漲,琢磨着再不送去,生怕屋裏祖宗一會不高興又動手。
于是沐軒找一個木塊叼着茶壺把手,一邊念:“罪過罪過”,一邊祈求水快熱。
這焚燒的味道真是讓人頭疼,逼得他只能用嘴呼吸。
終于水熱了,要是再不熱他感覺自己就要過去了,他翻來翻去終于在一堆奇怪的東西裏找到了看起來像茶葉的東西,趕緊得丢壺裏,連忙進門。
任柯還在翻書架,聽到他動靜後沒說話,也沒轉身。
沐軒自覺地把茶壺擱在書桌上,看桌上有杯子就順手倒了一杯,然後乖乖巧巧的回禀,“主上茶泡好了,”再安安靜靜地離開到院子裏,動作行雲流水,跟真奴才似的。
房間好像許久沒人打掃了,書架上覆蓋了一層薄灰。任柯抹了抹指腹上的細灰,轉身看到桌上的黑乎乎的茶壺,微微皺眉,他剛丢的好像是翠綠色的。
鬧了許久,他早就口幹舌燥了,就勉為其難的端起現成的試了一口。
水入口腔一股苦味就逼得他吐出,這哪裏是茶,分明是藥!
藥?
任柯提劍就出門,正見沐軒蹲在院門口,垂直腦袋,右手捏着一枝樹枝在地上畫東西。
腦海裏一個相似的場景浮現,他快步上前,蹲在他面前。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蹲可把沐軒吓得魂飛魄散,整個人往後倒了一截。
任柯拉着他,将手中的劍往前遞。
沐軒:“……”
任柯:“你可認得這把劍?”
沐軒真想翻個白眼過去算了,這哥們的腦回路他完全捉摸不透,按書裏的人設他哪會廢話,直接就拔劍抹脖子了,這突然搞個死前提問!有毛病吧!
對他就是有毛病。
他心裏罵完再弱弱地搖了搖頭。
這把破劍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就是這把劍殺了許多人,是江湖聞風喪膽的“閻王劍”,但是這會這把劍還沒出名呢,他當然不能知道。
得到回答,任柯整個人又像剛才一樣的失魂,落寞的離開,連自己本來是來殺人的都忘了。
沐軒這可小心髒一晚上就蹦蹦跳跳了好幾次,再這麽來幾次,不被殺他也要心力衰竭而亡了。
任柯在屋裏待了很久,突然地推門而出,直奔竈臺去,從裏面拿出了好幾個壇子。
沐軒看着就明白為啥剛才燒不燃了,裏面這麽多壇子能燃才怪了。
任柯将壇子抱到了門前坐在臺階上,掀開蓋子後一股濃郁的酒香味撲面而來,沐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想嘗一口。
只可惜……他不敢,他打不過那瘋子。
任柯擡手解了面具,仰頭痛飲烈酒,酒水灑在他臉上,他低頭時滑落于衣服和地上。
祁山新主一身淡青色衣裳,寬袖長袍,剛打鬥完還未整理的亂發微微遮擋住了那雙清冷的眼睛,修長的手指握着酒壺,整個人毫無生氣地坐于臺階上,灑出的酒水流過他高挺的鼻梁,滑過他略薄的嘴唇後從他漂亮的下颌滴落,酒水不但洗去了臉上的血跡,連一身的血氣也壓了許多,此刻他不是殺人如麻的祁山新主,而是在記憶裏不斷尋找某人身影的任柯。
任柯恍惚間又看見那個人,少年身姿挺拔地站在小丘之上,陽光之下面容俊秀,笑容滿面地朝自己揮手,落葉與風戲舞,青絲翩飛,破舊的灰衣煽動。光似乎也被他所感染,沖破層層樹葉落在了他的身上,如同供奉于高臺,不染紅塵的神明。
他從小丘上跑下,光追着他的身影,他卻毫不猶豫的闖入了黑暗。
那一瞬,猶如神明踏足了黑暗。
奔向了不可知的地獄。
沐軒靜靜地看着大佬,驚嘆——這厮這麽好看的嗎?雖然書裏寫他容貌靓麗,引人側目,但此刻親眼目睹實物的沖擊力和文字還是有所差異。
沐軒給看呆了,他沒啥文化,此刻滿腦子就是一句“絕了”!
就說這任柯為啥能在各種言情耽美文中殺出一條血路,斷崖式居各種榜首,肯定是有理由的,就這張臉,多少小姑娘喜歡啊!
他看着也喜歡。
任柯喝着喝着眼神迷離了,朝蜷縮在院門口的人喊:“你過來。”
沐軒左右看了看,确定好是喊自己後小心翼翼地過去了。
任柯拍了拍旁邊示意他坐下,沐軒緊張地坐下,他剛坐下一壇酒就塞進懷裏。
“喝!”
合着這大佬是自己喝酒無聊找陪酒呢?
那感情好,沐軒正嘴饞呢?而且這還是個好機會啊!
沐軒嘿嘿一笑,把酒壇子遞回去,“主上喝。”
任柯冷冷地瞥他,目光冷氣悠悠,“嗯?”
“……”
大佬就是大佬,醉了依舊威嚴不減,沐軒不敢再廢話,仰頭就喝。
他以為是來陪酒的,結果成了來代酒的,任柯不喝了,一直逼着他喝,喝的他頭昏腦漲,看人都是重影的。
這還怎麽找機會!
沐軒自暴自棄的繼續喝,喝着喝着他發現任柯沒動靜了,仔細湊近一看,睡着了!
機會來了!
他掏出剛才挖坑的匕首,還沒打開就被劍頂着肩膀,他擡頭一看,任柯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握劍的手微微晃動。
沐軒頓時就酒醒了,清醒的不得了!感覺連大佬眼睛裏的自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任柯握着劍鞘,沉默地看了他一會,眼底滿是蒼涼,突然地笑了,“如夢一場,真是荒唐。”
沐軒:???
說完他就收起了劍,扶了一把門框起身進屋,“砰”的一聲把門給關上。
一霎風雨一會晴,沐軒還僵持着拿匕首的動作,吹着涼風一臉懵,這人憑什麽待在那麽多榜上,最應該待的是精神病患者榜上啊!
想當初自己居然也為這家夥投票了一票,他那時一定是腦抽了。
他悶悶不樂地繼續喝了好一會酒,抱着旁邊柱子昏昏欲睡。
翌日清晨,天邊翻起了魚肚白,燒了一夜的屍體終于在層層霞光中化為灰燼。
沐軒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拍自己,艱難地睜開眼睛後吓的失聲,院子裏屍橫遍野,血肉模糊,他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零零散散的幾滴血,竟然毫發無損。
不過一晚上的時間,院子就變了樣。
“你是線探?”
旁邊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他又被吓了一跳險些從臺階上摔下去,扭頭看是一個人,不過不是任柯,臉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黑眼圈濃重,衣服灰白色好像在哪見過。
他腦子轉的極快,一下就想起來這裝扮和昨天瑾行的一模一樣,他連忙站起來,回答:“是的。”
瑾行:“看你這樣子應該剛來不久吧。”
祁山三步一殺手,五步一線探,這種場面是家常便飯,他這膽小如鼠的姿态,除了是剛來還沒見過世面的,也沒有其他能說明的了。
沐軒尴尬地點了點頭。
瑾行:“排號?”
“嗯?”沐軒一下沒反應過來,随即慌張地扯下腰間的牌子翻看了一下,上面寫的是“七六六”于是在瑾行意味深長的眼神下,他硬着頭皮回答:“屬下排號七六六。”
瑾行猶豫了一下拿走他的腰牌,然後朝門看了一眼,離開時吩咐:“把屍體收拾一下。”
沐軒:“……”
他是收殓的嗎!?
他看了一眼地上落下的衣服,不知道是誰的,他随腳踹一邊去,然後哭喪着臉開始收屍。
昨天好歹是晚上,對于死者的細節看不太清,可現在是白天,光線明亮,他想不看都避免不了,一連吐了好幾次,苦膽水都嘔出來了。
[來了來了,我來了。哇哦,宿主已經和攻略對象住一起了呀!好棒棒。]
系統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出現,讓本就不爽的沐軒更加生氣。
什麽叫住在一起,他現在是在伺候那位祖宗!
屍體很多,有的體重超過了沐軒的承受範圍,他咬着牙用拖,幹了一上午,累的他氣喘籲籲,大汗淋漓。
終于搬到昨晚燒五具身體的地方了,他也已經适應了這種程度的血腥暴力了,就地坐下喘息,惡狠狠地瞪着緊閉地房門,如果有機會,他一定要讓任柯體會到社會險惡!
他還在幻想怎麽收拾這孫子,想着想着給自己想美了。
突然肩膀被抓住了,而他後面是屍堆。
“卧槽!”
很多人被吓到的反應不一樣,有些嗷嗷亂叫,有些走內心戲,還有些兩者結合看情況,沐軒是後者,吓到魂了就是話都說不出來在心裏掙紮,吓到身體了就是一通髒話。
他才剛叫喚一聲,一把劍就橫了過來,抓他肩膀的手直接從上面滑落到他面前,血淋淋的。
他慌忙的站起來,才站起來劍就別在脖子上了,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動彈,直勾勾地看着一臉冷漠的任柯,不知道這位祖宗又咋了。
“你上山之前可認識一個……”他微微垂眸猶豫了一下,擡頭看着他繼續說:“一個生的十分好看,脾氣古怪,愛逗人笑的男子?”
看任柯那滿眼的期待,沐軒感覺這絕對是個送命題!關鍵是他哪知道這祖宗形容的人是他故人還是敵人呢!
667:[親親,這邊建議你說認識喲。]
沐軒硬着頭皮回答:“認識……吧?”
聞言,任柯立即收了劍,滿是期待的眼睛亮了起來,不似之前那麽平淡如水,一瞬間就像是灌入了萬千星河,閃着細碎的光,嘴角也帶着絲絲笑意。
沐軒見狀沒為自己賭對了欣喜,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你确定是他嗎?他眼睛很好看,笑起來彎彎的像月牙,總愛說些奇奇怪怪的話,還有他……”話音戛然而止,任柯眼裏閃着淚光,嘴角卻帶着笑意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沐軒不記得書裏有這段,他記得對任柯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他已逝的母親,可聽他所言是男生,看着任柯提起那個人整個人都變溫柔了,看來是很重要的人。
難不成是他爹?
誰想爹溫柔成這副小媳婦模樣!
沐軒覺得自己離瘋也不遠了。
任柯握緊了手中的劍,小心翼翼地問:“你知道他叫什麽嗎?”
叫什麽?沐軒連那人是哪位他都不知道,哪知道他叫什麽。
張三李四王二麻子?沐軒覺得他敢說這些名字,腦袋一定搬家。
面對任柯亮閃閃的眼睛,和他快如閃電的閻王劍,沐軒手心裏全是汗,張嘴胡扯:“不知道主上說的是不是他,但我認識的那位叫沐軒。”
他一時也想不出其他名字,于是厚顏無恥地報了自己的名字。
667:[宿主可真是個機靈鬼呢。]
感覺系統在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