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攻擊方式也不一樣。”任柯看手中毫無血跡的劍, 之前的怪物攻擊方式基本都很笨拙,用蠻勁的居多,最近遇到的怪物攻擊時會用巧勁,會躲讓。
如果說之前的怪物是五歲的孩童, 那現在的怪物接近于十二三歲的孩子。
沐軒一個頭兩個大, 總覺得這次的林間有點太平了,有場暴風雪在前面等着, 心裏直打鼓。
“如果一會有突發情況, 我就灑血,你拼命跑。”
聞言, 任柯腳步頓住, 立即反駁, “不行!”然後緊皺眉頭看着他脖子上還綁着的布條, 眼神逐漸兇狠。
“……”沐軒弱弱的舉起手中的壇子, 他不是傻子, 上次就疼的他崩潰, 時常後悔第一次把屏蔽感覺的外挂用掉,這次他絕不可能再犯這種錯誤了。
任柯看他舉壇子, 有些尴尬的轉過身, 繼續走。
“诶!”沐軒走着走着腳就被絆住了,他低頭一看吓一跳,居然是個人,還沒綠眼睛。
他叫住前面的任柯,蹲下身檢查,看着十五六歲的樣子, 身上傷倒不重,就只有手腕上有道傷口, 但這個人看着氣息奄奄的,渾身滾燙。
“能走嗎?”
少年眼睛都一會睜一會閉的,看人都費勁,估計力氣都用在剛才逮他那一把了,要他走路恐怕難于登天。
他們自身都難保,要帶個人恐怕更危險,沐軒左右為難,想看任柯怎麽想。
任柯靠在樹上,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沒一點想要表達意見的打算,意思就是讓他自己看着辦。
“你把藥給他留點。”
沐軒做出了決斷,任柯聽話的從包裹裏掏出一瓶藥,本想遞給他,突然的改變主意,親自給少年上藥。
大佬果然變善良了,沐軒甚感欣慰。
就是上藥的手法略微敷衍,藥粉都灑人家手上了,稀有的藥粉混在少年手上的泥,實在是暴殄天物。
“小心!”
沐軒猛然反應過來,一把将人拽往後,正好躲開了少年掃來的爪子,剛才昏昏欲睡的少年睜開了眼睛,赫然一雙墨綠色的瞳孔,已然變成了另一種綠眼怪。
任柯将沐軒推開一些,堪堪退卻半步,朝綠眼怪劈去,綠眼怪側身躲開,整個人像彈簧一樣的彈起來。
變異了!
沐軒腳下絆到,回頭一看又是一個人,他此時才發現,四周都是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呼吸聲此起彼伏。
他們無意間來了綠眼怪的老巢。
沐軒大喊:“任柯,快跑!”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那些人一個接一個的睜開眼睛,墨綠的眼睛陰森恐怖,比亮綠更讓人發慌。
任柯踢開橫掃而來的綠眼怪,一把将沐軒拉到身後,環顧了一下四周而來的怪物,當下就拉着人跑。
他心裏不斷的告訴自己:我們一定能出去!
路上不斷有撲來的綠眼怪,開始還能應對一二,随着數量增加,他們腹背受敵,最後前路被攔截。
一只壯大的綠眼怪手中握着一根棍子,赫然立在一群行屍走肉之前,眼睛是紅色的。
沐軒立刻就認出了這個怪物,是上次傷了任柯的那個。
綠眼怪将他們圍堵住,像上一次一樣圈殺他們,好在這次有了準備。
沐軒打開手裏的罐子,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許多怪物立即就撲來,他将血抛灑在靠近的怪物身上,讓怪物們互相攻擊。
拿棍的綠眼怪不受影響,依舊朝他們撲來,任柯提劍上前,左手中的劍與木棍劃過,棍怪物好像有意識,望着他愣了愣,随即更用力的攻擊。
比起上次的橫沖直撞,這次的棍怪物變聰明了,還知道時緩時慢,會用巧勁。
任柯之前就練過左手,所以左手使劍并不費勁,經過半年裏不斷的用怪物練手,他也能輕松應對,唯一麻煩的就是,怪物太多,他是一對多。
沐軒看到他被怪物圍攻,連忙過去灑血,讓他能專心解決勁敵棍怪物。
任柯不會再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有了幫忙後,他眼裏只剩下了棍怪物。
棍劍相接,任柯繞到棍怪物的身後,劍飛快的換到右手,橫切下去,将怪物的胳膊切了下來。
怪物停頓住,他毫不猶豫的朝脖子砍去,怪物腦袋滾落在地,一股濃漿噴出。
他正想去幫沐軒,就感覺到身後有一股殺氣,條件反射的朝後刺去,還未看清何物,劍端就斷裂開來。
掌風将他逼退幾步,這個怪物的眼睛是黑色的,沒有一點白,臉上全是疤痕,身上的衣服破舊不堪,胸口有個洞,一片黑乎乎的。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是刀疤臉,他體內還存有這個人的氣。
沐軒也看到了刀疤臉,一時走神被怪物撲倒在地,其他怪物接踵而來,而他的罐子裏已經沒了血。
任柯斷劍硬插到撲在他身上的怪物腦袋上,一穿三,血漿滴流,沐軒望着刀疤臉劈掌而來,他來不及叫喊,直接推開了任柯,于是那一掌就落在了趴他身上的怪物上。
隔着層層怪物,他都能感覺到一股重力,這個人心肺震痛,一口血噴了出來。
任柯擡腳踹開刀疤臉,将沐軒拉了出來,抽出插在怪物腦袋上的劍,順手砍下旁邊怪物的腦袋。
沐軒被那一掌震的頭昏眼花,渾身開始劇烈的疼痛,是蠍毒發作想征兆,他強忍着不适,把任柯推走。
“七九!”任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不斷砍向怪物。
刀疤臉回過頭繼續沖來,它就像當初一樣,會變會朵會閃,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不怕疼,無論任柯傷他多少次,他依舊不斷進攻,反而越傷越興奮。
任柯再努力也只能傷到他軀體,他的腦袋根本就無法靠近,怪物有意識的保護自己的腦袋。
沐軒任由他拉着,甩來甩去,眼前是模糊的,四周逐漸安靜下來,他渾身一會疼一會癢,偶爾五髒六腑像打架一樣扭曲抽痛。
他僅存的一點意識告訴他——此刻不能倒下,說好要一起出去的。
他顫抖着用匕首劃破手臂,直接的傷口痛感和身體裏面的痛感區別開來,感覺到有一股力緊緊地包裹着自己,一只手拉着自己,哪怕布滿了血也絕不松開,他擡頭看到任柯渾身是血,他硬生生的接住了刀疤臉的一掌,一件刺穿他的喉嚨。
已經不能用瘋子來形容了,他就像一個殺瘋了的魔鬼。
沐軒接住了搖搖欲墜的魔鬼,抱住了他,将他護在懷裏,看着瘋來的怪物們,突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悲戚,他們好像被困在一個籠子裏一樣,無論怎麽努力,都會有更難的阻礙,無法逃脫。
老天好像總是在摧毀他們的希望。
他腦袋如有千金,看眼前的任柯都模糊不清,四肢僵木,體內的經脈好像在一寸一寸的斷裂,血液四處沖撞,系統的尖叫聲不絕于耳,一切都那麽絕望。
他像是陷入了深淵,深淵裏有一陣清亮的風鈴聲,看見一抹白色。
不是說任務失敗了就徹底消失了嗎?怎麽還有黑白無常來?
那一抹白色逐漸靠近,周圍的怪物都退讓開,那白色站到了他的面前,白無常沒有對他下手,反而是蹲下扳開他的手。
原來是來抓任柯。
沐軒眼睛像是蒙了一層布,只能看清白無常的輪廓,他抱緊了懷裏的人,他說不出話來,只能顫抖着手去按住白無常的手,再彎曲手指指自己,表示讓白無常抓自己。
他本來都是沒有來生的人,任柯他還有話要問千機閣,還不能死。
白無常本來能輕而易舉就将他的手扳開,見狀沒有再繼續,只是看了一會氣息奄奄的任柯就站起身來。
風鈴聲又響,白無常離開,怪物們全都跟着他走,浩浩蕩蕩,樹草歪倒。
沐軒一分一秒的熬過去,等到蠍毒過去了就将任柯背起來,繼續往前走。
[嗚嗚嗚,我都說了,你對象現在沒有光環,你還這麽沖動!]667哭喪一樣的嚎,叫的人腦仁疼。
沐軒開不了口,就在腦裏和它說,[你給我整個屏蔽痛覺的功能呗。]
他現在每走一步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痛,他快熬不住了。
667:[我也想,可是功能只有一次。]
沐軒絕望的看着前面,一片一片的樹,一茬一茬的草,他像只螞蟻一樣在攀爬高山。
他肺腑絞痛,“噗”一下噴出一口老血,腦袋一沉倒了下去,背上的任柯摔到一旁,依舊毫無聲響,跟死了一樣。
[警報,宿主生命即将結束,該次任務失敗。]
沐軒看着臉被血糊一臉的人,一點都不想就這麽結束了,起碼要走出這個鬼林才行,他撐着爬起來,把任柯重新背上。
沒幾步就吐血。
[警報,宿主生命即将結束,該次任務失敗。]
系統的聲音不斷響,沐軒置若罔聞,繼續往前走。
血流滿地,每一步都在拼命。
667:[嗚嗚嗚,太犯規了,虐死我了。]
沐軒:[幫幫我,我還需要時間。]
667:[嗚嗚嗚,就算你堅持了,任柯可能也活不了。]
[你見過地獄收魔鬼嗎?]沐軒看着眼前的光笑了,血水從嘴角流出,陽光照在他身上,他明亮而刺眼。
[你想好了嗎?如果你這次任務沒有完成,下次的時候總系統會懲罰你的。]
[現在都不重要了。]
他那麽怕疼的人,還不是一次又一次的痛忍了過來,他不想以後,只想現在。
現在他們說好了要一起出去的,就一定要做到。
沐軒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到了有人影,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這一松就不行了,好像拉太緊的琴弦崩斷就接不上了。
他倒地不起,閉眼之前先拉住任柯,自己給他墊背。
“救命啊!”
小女孩的呼救聲響起,他才徹底昏迷過去。
他們逃出那個籠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