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刺殺
夜色遮蓋下,依舊是漫天繁星,仿佛再大的濃煙都無法遮蓋這萬裏無雲的天色。
都說天地不仁,但凡上天有半點仁慈,合該下一場雨,狠狠澆滅這大火,不讓楓華谷生靈塗炭,百姓受這火炙之苦。
可見上天真無半分仁慈可言。
李岚衣在心底一哂,小心翼翼的沿着狼牙大營邊沿走。這一帶都是戰狼,她生于獵戶之家,最懂得如何規避自己的氣味被野獸發現。足下用力,輕功一路悄然無息,已經到了營帳外。
夜深人靜的,只有帳外還有兩員守夜的附離衛。李岚衣扣動腰間暗器囊,須臾間已經取了二人性命,一個鹞子翻身從帳篷頂下來,長眉一蹙,下意識就按住了傷口。
呼延畢是狼牙大将,白日裏守衛重重,連帶帳外還有無數美人載歌載舞。眼下入了夜,身畔自然少不得美人作陪,只是雲雨皆過,正是餍足之時。便是在黑暗中,李岚衣也能清晰的看到二人赤-裸的身體,呼吸沉重而有序,顯然已經沉睡。李岚衣反握匕首,一刀劃開咽喉,一手已經捂住對方的唇,連掙紮都不多已然斃命。身畔的美人才朦胧着睜眼,已經被一手刀敲暈過去。
一切盡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得手了一個,她很快便運用游龍步離開,血腥味很快便會引起戰狼的注意,她眯了眯眼,朝着另一個方向去——墨啜的帳子!
依樣畫瓢解決了守衛,李岚衣已經接近了榻上躺着的人,身上的血氣越發濃重,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李岚衣匕首尚不及落下,榻上的人猛然睜眼,擡腳便朝她踢去!
李岚衣猝不及防,還是迅速偏開身子,在地上打了個滾,冷冷看着他。胸口的血卻已經浸透黑衣,啪嗒啪嗒落下來。
——傷口還是開裂了。
墨啜冷笑:“這便是唐軍那鼎鼎大名的殺手?看來也不過如此!”一把抓起榻邊擺放的大砍刀,狠狠朝李岚衣劈去!
李岚衣接着一個側滾躲過,血卻越流越多,教她視野都模糊了。她狠狠咬牙,強運內功“嘯如虎”——這是天策獨門心法,可保心脈神識,增強功力,卻是禁術,未到緊急之時不能使用!當下也不多想身體斜斜擦過大砍刀,手中匕首由下至上,從他腋下一路而上,徑直插入胸口!
“當啷”“噗通”,連人帶刀都已經倒在地上。
李岚衣捂着傷處重重喘息,人卻已經幾乎站不起來了。方才運用輕功時傷口已經扯裂,出血,再經方才一番動作……只怕是比先前還要嚴重。
還好……自己任務完成,也算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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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如虎能支撐的時間不長,她強撐着走了幾步,最終只能放棄——這麽重的血腥味,便是出去了,也只能是被狼群咬死罷了。
真可惜啊……自己不怕死,卻也不想死。
眼睑沉沉,幾乎是要閉上了。李岚衣意識散亂,只覺得一股暖流湧上全身,仿佛還有誰将自己抱起,她很想看一看,确實在睜不開眼了。
——終于沉入一片黑暗。
……
……
李岚衣被送回唐軍大營時,已經是被血浸透了的人。
随着回來的卻不止是白玉安一人,還有葉霖和另外兩人——少年身量頗高,被半張面具遮住的面容英俊而冰冷,像是萬年化不開的寒冰。一身緊身黑色勁裝,襟前大敞,露出健碩的胸腹,腰上挂着千機匣,懷裏抱着已經深度昏迷的李岚衣,而站在他身側的卻是一個身量嬌小的少女,十三四歲的模樣,亦是假面黑衣千機匣,滿臉焦急之色,忙招呼人:“哎呀你們這裏有沒有大夫!快來救救岚姐姐!”
青琬等人皆是睡眼朦胧,看到人登時都要吓傻!趕忙教人擡了進去——脫了衣裳檢查才要急的跺腳,傷口崩裂,創面比之前更甚,只被緊急止血處理過。
這是又在鬼門關遛彎啊!
蘇月淮一面扶脈,一面着人給傷口重新縫合清洗。又是一整夜的忙碌才将人救了回來。待青琬擦淨素手上的鮮血,才黑着臉出來問人:“怎麽回事?岚衣先前才好好的,怎麽……”
白玉安沉着臉不說話,只是進去看李岚衣的情況,一旁站着的一對少年男女都是不熟悉的,只能去問葉霖:“葉公子你說!”
葉霖支支吾吾的,半晌道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旁站着的黑衣少女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跺跺腳站出來:“哎呀真沒用,我來說好了!”說着先是一抱拳行了個禮,“這位姐姐好,我叫唐紫月,這是我兄長唐青淵,我們是奉了唐老太太之命前來刺殺狼牙大将……結果才到此處,才知道已被岚姐姐捷足先登了,恰好岚姐姐受了重傷,哥哥便将她給帶回來了。”
唐門號稱刺客世家,暗器機簧毒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這等狀況,各門各派都紛紛派出本門弟子增援,派人出來刺殺倒是合乎情理。
青琬大致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又看向葉霖:“那你和小白,又是怎麽回事?”
葉霖還未及張口,便聽到身邊的少女一聲冷哼:“這兩人是去純搗蛋的罷?那個白什麽跳舞我就不說什麽了,這位藏劍的少爺……可是好險沒将追兵引過來!”
唐青淵只冷冷道:“阿紫,方才那白公子是在救人,若無他,岚姑娘已經是死人。”
唐紫雲瞪大了眼:“跳個舞就能救人!他又不是七秀坊的!那可是男子啊!”
唐青淵卻不再接話。
葉霖登時只能苦笑。
夜裏睡不穩,看到白玉安鬼鬼祟祟的離開,自然跟着。一路跟到狼牙大營,也看到白玉安順手解決了好幾個守衛,才驚覺他是跟着前面的一個黑衣人來的。
看着黑衣人先殺呼延畢,再殺墨啜,大抵也曉得這刺客是自己人,這也罷了,但墨啜反應快,眼看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墨啜死了,那刺客也活不了——可白玉安竟是滿面蒼白的取了舞扇,就在帳內翩然起舞!
竟是在運雲裳心經救人!
他認識白玉安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他用雲裳心經的心法路子,更不曾見他以扇起舞,幾乎沒吓傻過去,雖不的不承認那舞蹈很美,美得讓人窒息!
然而後續問題也來了,這頭護住李岚衣心脈的白玉安無暇他顧,那頭已有戰狼和拓羯聞風而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就要張口提醒,一雙小手卻飛快的捂住他的嘴,繼而彈指間殺來的敵人已被連弩掃射身亡!
再回頭卻見另一個唐青淵抱着那黑衣人出來,更未料那黑衣人竟就是李岚衣!
也虧得唐門獨門絕學浮光掠影,幾人才神不知鬼不覺的帶着重傷的李岚衣離開狼牙大營。
只是因着他那一聲,唐紫月一路上都沒給他好臉色,到了唐軍地盤才道:“你不曉得狼牙營戰狼衆多?你這一聲出來,別說戰狼,便是狼牙軍都要被你引來好麽!”
葉霖被一個小丫頭訓得說不出話來,倒是想反駁的——可對方一個小姑娘,未免顯得自己太沒氣度了。當下只能撇頭不看她,這一看不要緊,卻是看到白玉安比死人更難看的表情!
少年一身白衣染了血,平素沉靜無波的一雙鳳目緊緊鎖在唐青淵懷裏的人身上,但凡看到還有血滴落,面色便更是蒼白一分……
……好似垂死的人是他自己。
葉霖這才覺出了事态的嚴重,他是被自家師姐拜托來跟着白玉安的,一曰保護,二曰自然是要多注意他身邊的野蜂飛蝶了——但凡有些情況,都要給她飛鴿傳書。
他悄悄看了眼李岚衣染了血卻毫無血色的小臉,心中也是莫名的一抽,難受得緊,像是有什麽東西扼住了自己的心髒。心底學着和尚念了聲阿彌陀佛,若是被師姐知道還有她這麽個妖孽存在,非得親自扛了重劍過來斬妖除魔不可!
這個軍娘……能逼得玉安跳腳卻還是不得不妥妥兒對她體貼入微,甚至逼得他破了戒——師姐過去見了雲裳心經招式,只覺美輪美奂,也曾央着玉安給她跳一曲,但結果自然是只換來對方白眼。
他最初是覺得有趣,才撺掇着開玩笑似得借李岚衣去逗弄白玉安,但這狀況,簡直就是玩火***啊!
被師姐知道了絕對會掀了他一層皮的!
這一路苦惱,自然也就苦惱到了大營內,只道李岚衣被救了過來,他還是覺得頭疼萬分,加上身邊還多了個看他不順的小丫頭,更是一個頭兩個大。
眼下看着白玉安進去看李岚衣,趁着博爾嘉來問李岚衣情況,他嘆了口氣,也順勢進去。少女就這麽毫無生氣的躺在榻上,身上被薄衾覆蓋,露出的肩膀已被繃帶纏繞,幾乎看不到裸-露的肌膚,還能隐約看到斑駁的血色。而李岚衣雙眸緊閉,洗淨了的素顏恍若一張紙,唇角微微勾起,安安靜靜的,一陣風就能吹走。
——幾天前,明明還是帶着那樣爽朗笑意的一張臉,不想竟連重傷瀕死,她都是笑着的。
葉霖一時無語,白玉安卻已經過了最初的六神無主,将她的手從被裏拿出,翻過來扶了脈,見她脈象雖弱,卻趨于平穩,慘白的臉終于帶回幾分血色。卻不松手,而是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再側目看到擺在一旁的衣物上,那個重新被鮮血浸洗了一遍的流蘇結,眼神更是黯淡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軍娘用匕首不科學——可是背着長槍去暗殺更不科學啊!連曹雪陽無法馬上作戰時都棄槍用刀,這裏就不要計較軍娘殺人用匕首了@
謹以此紀念某寒還在弱逼時期開山開虎才能打死的楓華谷日常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