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唐軍大營

幾人腳程雖慢,但一路不斷走,五日後已經到了唐軍大營。

而在青琬的照料下,李岚衣一身傷也愈合良好,至少再看起來不是這樣猙獰可怕。只是沒及換藥,總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岚衣肌膚底子很好,只是可惜這道疤了。”

李岚衣卻是無所謂似得一笑:“這有啥?沒這道疤,身上也還有其他的……軍人嘛,身上沒傷成何體統?”

她從來不知道女兒家該珍惜自己的身子,甚至很多時候,在潛意識裏覺得有傷疤才是榮耀的象征。

這樣的岚衣看得青琬心尖兒疼,下手不免再輕柔幾分,叮囑道:“你這傷雖長勢不錯,但切記不可用力,否則一旦崩開了,便算是白養了。”看着李岚衣閃爍的眼,不由加重幾分語氣:“聽到沒?”

李岚衣笑的眉目彎彎:“聽到了。”

青琬看不見她眼底的表情,但見她笑得誠懇,倒也不計較。只是眼下到了潼關後的大營,才知曉這戰事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可怕。後方兵醫院擠滿了人,前腳到的蘇淮月幾人已是忙的兩腳不沾地,外頭火炮投石之聲不斷,唐軍卻還是節節敗退,更有将士心生恐懼,做了逃兵……顯然撐不了多久。

如何将傷兵從前線撿回來,反倒成了白玉安和葉霖兩人的任務。

葉霖一手重劍舞得虎虎生風,救人時也不忘上去一招風來吳山多取幾人狼牙性命,白玉安更是雙劍舞動,招式美則美矣,見到的人卻都已是死人了。

“呸!呸!那些狼牙軍算什麽,竟敢這樣糟踐我大唐子民!”葉霖是個心性正直的大好青年,早在初入楓華谷時已經是強行按着心裏的怒火,如今是見了仇人分外眼紅,下手也不留情。白玉安自不必說,一雙美目裏涼絲絲的透出寒意,遠遠的狼牙軍尚未接近,就已經再也爬不起來了。

只是這樣的境況,他們便是來增援,也是杯水車薪,螳臂擋車,沒什麽實際效用。狼牙大營就在陣前,殺也殺不盡,只怕潼關氣數已盡,難以奪回。

這樣一想,他便情不自禁的想起李岚衣,她似乎一直都是笑的,這樣的場景并未奪去她面上半分笑意。而自打來了前線,她卻是一入唐軍大營,除了換藥,竟再沒見到她人。

她要做什麽?

白玉安微微皺起眉,還不及深思,便被風急火燎的葉霖開口打斷:“玉安那邊還有個傷員,我先将人帶去李衛将軍那,你趕緊的救人啊!”說着已經運起百轉千回,帶着人往唐軍大營去了。

當下不容多想,白玉安雙劍一架,雙眸寒光湛湛。

漫引雷音,光寒鬥室。劍若驚鴻,氣吞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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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狼牙,以命還命!

……

……

卻說另一頭,李岚衣到了前線,見了副将博爾嘉。

火拔歸仁叛變,哥舒翰戰死,現如今強撐在此處的只剩博爾嘉暫替主将位置,前線則由胡明義和李衛二人先鋒頂着,看着前線慘狀,不禁搖頭。

“博爾嘉将軍,現在情形如何?”

博爾嘉三粗五大一個突厥軍人,才經歷主将戰死,一雙眼都燒紅了,狠狠一拍桌,怒道:“今上被奸臣迷惑!我等在此固守潼關,只要潼關不破,東都亦無事!現如今……”他狠狠吐出一口惡氣,“好在曹将軍離開此地!否則老子至死都不能原諒自己!”

李岚衣站在面前,垂眸淡淡道:“只要天策還在,斷不能教狼牙軍在東都為所欲為。只是如今能撐多久,屬下也不好說。”

“李郎将可有妙計?”博爾嘉定定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年歲雖小,但自幼長于天策,師從李承恩,浸淫兵法多年,文從朱劍秋,武從楊寧,技從曹雪陽,随後加入天殺營冷天鋒帳下——安史之亂爆發不過幾月,便有許多狼牙将領斃命于她手!

喬裝易容,暗殺一技,已不下于當年的曹雪陽。

更不消說在火拔歸仁叛變後,她便已連夜趕到,摸黑取了火拔歸仁張順兒等幾個叛軍的人頭!猶記得她提着幾個人頭帶着血出現在他與曹雪陽面前時,他頗為震驚,曹雪陽卻已是撫掌笑道:“好!敢叛國欺君,合該是這般下場!此事博爾嘉将軍不必介懷,所犯之事,皆算在我天策府頭上!”

李岚衣只垂了眸,唇角含笑,卻并不說話。像是一柄黑金打造的匕首,并不顯眼,卻是削鐵如泥,無堅不摧,教人心中生寒。

若非為了護送曹雪陽撤退,只怕也不會受這樣重的傷了。

雖只是一個小小歸德郎将,不及自己軍銜高,卻是萬萬不能小觑的!

李岚衣唇角一抿,擡眸看他:“屬下只問将軍一事,這潼關,還能撐多久?”

博爾嘉一怔,沉吟片刻:“大約……不足十日。”

“十日麽……”李岚衣亦是陷入沉思,默默擡手摸了摸纏了厚厚繃帶的傷處,那道傷才剛剛有些愈合的跡象,現在看着依然怕人。

短短一瞬,已經有了決定。

李岚衣微微一笑,兩眼笑得彎彎的:“最多五日,潼關之困必定有所緩解。只是眼下我方傷亡慘重,朝廷無法增援,趁着那個時候,便舍了此處,與洛陽天策軍彙合。”

長安早已淪陷,今上逃亡馬嵬驿,棄了潼關,天策便岌岌可危。

——但真正的較量尚未開始。

李岚衣看着立在一旁的長槍,心緒翻湧,只覺一腔熱血在胸口無處發洩,便又咬緊牙關。

一準兒教狼牙軍有來無回!

……

……

整整五日,李岚衣都沒有出過帳子。

白玉安忙得不可開交,但心裏不是不挂念着的李岚衣,只是每每青琬要進去料理她的傷勢時,都見他靜靜站在帳外看着,唇角不由挂起陰恻恻的笑意:“哎呀,小白又來看李将軍?”

白玉安斜她一眼,知道來者不善,不說話,腳底抹油徑直要走。

一旁的其他姐妹卻是壓不住了,紛紛上來取笑:“怎麽就不見師弟對我們這麽上心吶!”

青琬更是號稱補刀小能手:“那是,也不瞧瞧師姐我是什麽狀況,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怎的不見小白來看看我?我瞧着啊……便是我自己拿刀子在胸口抹一刀,怕也不能教小白這樣緊張呢!”

白玉安一張白皙的臉憋得通紅,半晌沒說出話來,眼看就要欺負過了,青琬也很懂得見好就收,笑吟吟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一心記挂着岚衣,安心罷!”她杏眼一眨,“岚衣這幾日可乖着呢,藥好好兒喝,傷也好好兒料理,吃得也多了些,其餘時間都在休息——她身體底子本就好,看着是有些起色了。”

白玉安墨色鳳眸先是閃過欣喜的表情,繼而又有些疑惑:“……這麽靜?”

肋上有傷,深可見骨,連說話大聲些都會扯疼傷口,即便如此她也還要堅持趕路,可到了此處,戰況如此緊急,連他和葉霖都看不過眼,恨得牙癢癢,擡手間多取一人性命便多賺一個,還要暗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殺狼牙軍、安祿山個片甲不留!

而她,竟只是這樣乖巧的躲在營帳裏養傷?甚至連面都不露。他也許是有太久沒見她,多年足以改變一人,更何況當年彼此都還是孩子。可哪怕是憑着那幾日相處,也知她絕非這般乖巧之人。

太不合常理。

“乖乖養傷還不好?”青琬剜他一眼,擡手趕人:“去去去,我去給她換藥,你還待站在此處作登徒子麽?”

一旁七秀衆女又是一陣哄笑,連着臉色陰沉了好幾日的葉霖都掩不住好奇神色湊來,端是看熱鬧的情景。

白玉安心底适才生出幾分不安,也就壓下去了,畢竟她肯好好将養是比什麽都好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話。

這麽一想,心裏那股不安反倒更強烈了。

……

……

入了夜,除了站哨巡邏的将士,一日征戰勞累,已是一片夜深人靜。

唐軍士氣萎靡,衆将士身心皆是疲憊不堪,便是不能安睡,這半夜三更也是耐不住沉沉睡去。燭火搖曳之下,狼牙大營也是一樣的。

狼牙軍看似殘暴勇猛,也不過是仗着欺淩弱小的那份殘忍,馴養了戰狼撲殺唐軍百姓,還在飲水裏下毒,讓戰馬通通無力行走——同為軍人,無法說出下三濫這樣的詞,只能道兵不厭詐,但那些百姓……她不能原諒!

仿佛只要一閉眼,就能看到當年父母慘死的情境。

李岚衣睜了眼,定定看向黑暗,仿佛在适應——她夜視能力極好,經過專門的訓練,幾乎沒有阻礙。已經翻身起來,擡手輕按了按傷處,眉峰微蹙,眸色卻是一凜,從帳子裏翻出夜行衣和匕首,以及狼牙軍人的衣物。

狼牙人可不是能吃苦的,這樣的夜,偏生最是松懈的時候。只是那些馴養的狼兒警覺,适才教唐軍屢屢夜襲不得手罷了。

李岚衣換好一身行當,蒙上面巾,悄聲無息的出了營帳。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表示沒話說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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