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自食惡果】

謝婉不會想到自己就這樣死了。

她孤注一擲,計劃好的一切,會把自己的性命賠進去。

死的是承國公府大小姐的丫鬟,長孫瑾接到消息就趕去了會客廳。

謝闊崴着一條腿,手上腿上沾着血,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站他一邊的是個低着頭瑟瑟發抖,穿了一身鵝黃色齊腰襦裙的清秀少女,以及一個懵懵懂懂看着五六歲的小男孩。

春燕本是擔心她拉壞肚子,又返回去找她的。沒成想路上有人喊死人了死了個綠衣裳的姑娘,小胡同亂做一團,謝婉穿得就是綠色的,春燕眼皮子一跳,吓得趕緊擠進去看了眼。

死的正是謝婉。

謝婉倒在一邊,虛弱的半睜着眼睛,一把匕首刺進肚子裏,流了滿地血,她的手堪堪扶在刀柄上,弄的滿手是血。

人一送到醫館就斷了氣。

謝闊和那目擊少女以及胡同牆後院子裏玩的一小孩都被帶進了承國公府。

謝闊哭得真情實意,正對着蕭有容說着他和謝婉的關系。長孫瑾鎖着眉心,一臉急切,怎麽也沒想到丫鬟出趟門把命給丢了。

春燕哭得眼睛都紅了,見小姐過來,低着頭又忍不住哭起來,她搖着頭,“含英沒了。”

“這正是我侄女謝婉,本來我們家鄉發了大水,我大哥一家就剩了這一個丫頭活着了。她許是以為全家人死光了,這才上京來讨日子了。我這個當叔叔的,為了找她,拐着條拐杖,千裏迢迢過來京城,就是為了找她!”

“好不容易人找着了,就是想跟她說一聲,咱家還有活着的人,你一個姑娘家獨身在京也是不妥,她年齡早該議親,我大哥一家就剩這一個閨女,我這個當叔的怎麽也得替她張羅呀!”謝闊大嘆一聲,抹了一把臉,“那成想到!她竟然想要殺了我,好拿着這兩三年在這裏攢的工錢,一走了之!”

羅嬷嬷把銀票拿出來,交給蕭有容,“夫人,确有此事,這是從含英身上找着的銀票。老奴也差人去問了周老板,正是從他那裏換的。”

謝闊傷心至極,一個大男人哭得泣不成聲,又是心痛又是失望。沒想到侄女想殺掉他,最後卻在他的自我防衛中誤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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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婉已死,春燕沒從她嘴裏聽得一星半點兒。

黃衫少女家裏是磨豆腐的,本是提着豆腐去大姨家,正巧叫她在小胡同裏看見了這一幕。她的證詞,和謝闊一模一樣。

更不用提那懵懂小孩了,雖然說的沒他們兩個清楚明白,但也聽得七七八八,關鍵點都是一模一樣。

三人互不認識,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謝婉因為老家叔叔找上來,想帶她回去成家,免在京城辛苦。但她卻因為在京城待久了,嫌棄家裏窮,不願回去,又擔心親叔去承國公府鬧,府裏主子不願要她。思忖一番,将這幾年工錢換成了銀票,要殺掉親叔,一走了之。

結果是,親叔在防衛掙紮中,她被自己的匕首刺中腹部要害,人送到醫館就死了。

長孫瑾這人有個優點,想得明白看得開。

平常人養個貓貓狗狗都會有感情,更何況含英是跟了她快三年的丫鬟。自己人出個門就沒了,連忙趕過來卻聽見了這樣一番話。

如果說一開始她還心思沉重,眼眶發紅的話,這會子雖心平氣和了許多,也是明面可見的不開心。

“她既已去,便也不說什麽了。”長孫瑾聲輕氣穩,看向蕭有容,“含英到底也侍候我這些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葬在北園裏吧。”一頓,轉眸又對謝闊說:“你若非要帶她走,也不是不可。”

謝闊唉聲嘆氣,愁容滿面,“是我對不起大哥,唯一活着的閨女就這麽沒了。難得小姐你心胸寬廣,阿婉這些年受您照顧了,可她畢竟是我謝家人,還望小姐、夫人開恩,叫她随我一并回去吧,也算是給大哥一家交代了。”

這話是在理,沒得不許。

長孫瑾點頭同意了。

謝闊只瞧着這小姐平靜的很,除了初來時發紅的眼眶還未消散,現在整個人都穩得波瀾不動。也不知是本性冷淡,還是對謝婉感到失望。

今日一樁稱得上是命案,街上看見的人那麽多,都知道承國公府死了個丫鬟。大理寺派人過來過,又被蕭有容送走了。

死的是自家下人,還是妄想殺掉親叔,又不慎誤殺了自己的,一樁現世報。

說起來都是謝婉自作自受,自食惡果。

怪不得謝闊頭上。

既然承國公府不追究,自然也不會報到大理寺。

長孫瑾不高興是真,心平氣和也是真。不高興的是謝婉心思不正,往日那般仔細盡力的丫鬟,居然會去殺掉從家鄉尋來的親人。心平氣和的是,她想得開,謝婉不值得她花時間為其傷心,大抵也就是膈應段時間,這事也就揭過了。

含霜心裏悶很了,她和謝婉住一屋,真心拿她當朋友,雖然謝婉從未敞開心扉過,她想許是因為謝婉身世坎坷,為人沉了一些,卻沒想到她有殺人的心。

膽子也太肥了,若要一直留在身邊,指不定會危機到小姐呢。

凡事以小姐為重的含霜,這會子突然松了口氣。

謝婉一事,在府裏傳了個遍,提供了新談資的同時,誰都會唏噓上兩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那謝婉溫婉細心,能想到她敢殺人嗎。

再好的人,一旦做了錯事,便會一直被指責心腸壞。

更何況謝婉是幹了要殺親叔,卻不慎捅了自己,一命嗚呼。

現世報也不過此了。

或許她們會記着謝婉的好,但也永遠忘不了謝婉敢殺人的心思。

往後三日,承國公府派人協助謝闊火化了謝婉遺身,謝闊滿面愁容謝別了,抱着一小壇子骨灰,用承國公府給的一些撫恤金,雇了一輛馬車準備出城回鄉。

馬車晃晃悠悠走了幾條街,然後拐進了一條安靜的小道,待走到盡頭,謝闊從車裏下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進去了一間敞開門的小院。

在光線稍顯昏暗的屋子裏,一清瘦少年人身上披着黑衣,帽兜遮住了臉,加上房間昏暗,讓人一時看不清他的模樣。謝闊臉上止不住欣喜,眯着眼朝裏走去,開口就是要錢,“公子,你們叫我幹的事,我幹完了,咱們是不是該清清賬了。”

小少年聲音低沉,一聽便知是故意壓下的聲音,“你做的很好,我不會虧待你。”他一招手,在黑暗中隐着的身影快速現身,将一把銀票給了謝闊。

謝闊嘿嘿笑着,手裏銀票多到數不完,目光愈加貪婪,“好說好說,咱們一手交錢一手辦事,現在這謝婉也死了,骨灰就在車上放着,你們要是不放心,我回頭就撒河裏去。”

他笑了一聲,倒是頗為賞識他,“你是個明白人。”

謝闊當然是個明白人,明白到自己缺錢,可以為了快速來錢,特意演戲,誘謝婉失手殺掉自己。謝婉對他産生了殺人的想法,無疑是幫了謝闊一把,可以叫謝婉死的更名正言順。

就算謝婉沒想殺人,他也可以僞造出來她殺叔未遂,反捅自己一刀。反正他有無數辦法叫謝婉死,而那黃衫女,和小孩,自然是雇主身邊的人。

他雖不知他們為何要殺了謝婉,但只要能給錢,管他是什麽理由,殺就殺。況且他已經落魄至此,還管什麽親情不親情,更何況是那謝婉先對不起他的!當時為了平息王大老爺的怒火,自己還賠進去一個庶女!

往日一想起來,就恨不得找出謝婉扒了她的皮教訓她一頓!

謝闊數夠了銀票,樂不可支,極為寶貴的塞進懷裏,轉身就要離開。

只是他一深一淺走了不過兩步,拐都沒有落在地上,整個人就已經軟綿綿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從一旁走出的黑衣女子,正是在承國公府做證詞的黃衫女,隸屬東宮暗衛營的暗衛。

這女子生得清秀,殺個人得心應手,将指間銀針隐去,轉頭對站着的少年說到:“怎麽處理。”

他聲音一下子清亮起來,“燒了,死得幹幹淨淨的。”

這說話的聲音正是太子身邊的小太監姜禾。

這從頭到尾的一出戲,也正是姜禾替太子做的。

太子要叫謝婉死的理所當然。

若是普通的病故,或落井而亡,免不了叫長孫瑾心傷。

從開始去徽州尋謝家,到與謝闊達成合作,趕來京城,前後不過半月。

太子在後未曾露面,一直是姜禾在前與其交涉,兩個人拟定了那一場戲,想看看謝婉是何反應。沒想到刺激的謝婉孤注一擲要殺了謝闊,這倒是更加便利了,便利謝婉可以死的更加理所當然。

管往日她有多盡心盡力,溫婉細心,終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親人尋上門,她卻私心作祟,妄圖殺掉親叔,攜錢財一走了之。

謝婉的心已經壞了,形象也掰不回來了。

或許日後長孫瑾想到她,也只會唏噓一聲人心詭測。

總歸,是不會為了謝婉傷心的。

姜禾站在門外喘口氣,心想這事可算是完了。

暗衛傳書,徽州謝家大宅,早已一把火燒的幹淨,府裏上下,無一人生還。

殺人要除根。

半分苗都留不得。

而此時從宮中回來的阿月,身邊跟着一年方五六十的太監,規規矩矩朝蕭有容見了禮,開口就是陶太妃請承國公府大小姐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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