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淮安侯府】

紀凡一案落下帷幕,朝中緊繃的氣氛因即将臨近的太子選妃而變得稍有活絡起來。

凡是家中有适齡女兒,還未定親的,基本都要送進宮參選一番。

此番選妃,不僅要為太子定下正妃與側妃,四皇子同樣一并定下。

選妃定在七月,正是酷暑難耐之際,貴女體嬌,選在這個時間,許是還想相看一番身體素質吧。

承國公府最近在籌備吳箐桃的婚事。

而淮安侯府這個時候派了人來接容澈回去。

容澈剛剛喝完一碗巨苦的藥,嘴裏含着阿瑾送的糖,周管家就領着呂忠進來了。

呂忠是淮安侯府管家的弟弟,生得濃眉大眼,精神氣十足。此番奉了淮安侯之命,來接世子回去。進府先見了蕭有容,代淮安侯夫婦對其表達了萬分感謝,說世子逃婚離家,急壞了府中所有人,與他有婚約的那戶人家與容氏乃至交好友,現在都還等着世子回去成婚。

容澈遵醫囑,每天安心靜養,除了莫神醫誰也不見。

莫神醫人糊塗,醫術卻很高超。

他曾經神秘兮兮跟他說,自己是藥師谷後人,老婆死了後帶着兒子隐居,兒子在京城開了個回春堂,他還有個小徒弟,跟他學了醫術然後被家裏人送進宮當了妃子,可惜現在人死了生的兒子也死了。

容澈略一思忖,心想會醫術的妃子,莫不是柳婕妤,她确實死了兒子,她自個兒也死了。

天底下還有這樣巧的事兒?

後來再一問,莫神醫就忘了。

容澈索性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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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忠來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帶走容澈。

幾個月沒見世子,呂忠情緒略激動,在路上就想好了說辭,最好明天就出發回去欽州。

進了門,一句世子出口,迎面的是容澈稍有驚愕,雙眸無神的樣子,他聞着滿屋的藥味,晴天霹靂。呂忠就差沒跪過去搖着他肩問他眼睛怎麽了。

容澈沒想到呂忠會上京,想來必定是長孫簡生派人通知了。

他握下呂忠的手,“你回去告訴我爹娘,我不準備回去,也不會成婚,你叫秦姑娘另尋良人吧。”

呂忠答非所問,“世子,你這眼睛是怎麽回事,究竟發生了何事。”

容澈笑道:“如你所見,我瞎了,現在正留在這裏治,所以就更不能回去了。”

呂忠怎麽說也是和容澈一起長大的。

容澈離家前是個清爽少年人,朝氣蓬勃像個小太陽;現在卻多了份成熟,少了絲少年氣,他一看就知道世子怕是受委屈了。

“你知道,我自小窺得先機,如今所有這一切,都是遲來的天譴。”他也不怕呂忠害怕,要真能吓到他就好了,“你回去吧,不必再來找我,我想回去就會回去。”

“可是……”呂忠敬畏鬼神,一聽之下确有些膽怯,可一想到淮安侯的吩咐,兩難道:“世子,你也說這眼睛能治,不如我們回去治,莫要在這裏叨擾承國公了,你是不知道,夫人想你想得日日憂愁。”

提到趙氏,容澈明顯愣了下,“我手書一封,你帶回去,告訴我娘,莫要思念,待來日眼睛好了,我便回去一趟。”

呂忠是個說不通的主兒,容澈好說歹說半天,他還是要帶他回去。

就連容澈都覺得口幹舌燥了。

可這是他家務事,誰也幫不了他。

“呂忠,你未免過于死腦筋,我且問你,我跟你回去了,和不喜歡的女人成親,你就高興了?我現在目盲,需要治療,你且問問秦家願意我娶他女兒嗎?且莫神醫年事已高,你憑什麽叫他跟你回欽州!”

呂忠道:“秦家憑什麽不願意,秦氏女樣貌家世皆可,嫁與正妻綽綽有餘,再說了現在男人又不是只能娶一個女人,世子若不喜歡,欽州那麽多姑娘,你納幾個不就是了,總歸有看得上眼的不是。而那莫神醫,醫者父母心,他既然已替世子看病,且有撒手不管之理。”

“你倒是說的頭頭是道。”容澈冷臉,語氣低下幾分,“你覺得有道理的,只是你認為的罷了。天底下不會所有事情都會圍繞我轉的,呂忠睜開你的眼睛看看這個天下吧,現在是在天子腳下,莫神醫是太子的人,你是覺得我有多大能耐能讓太子放人?”

呂忠皺眉,犯了難,“這……”

怎麽樣,沒話說了吧。這個時候搬太子出來,看來是有用的。

長孫瑾還未走近,就聽見了屋裏一番争執。

拂冬瞧她過來,連忙迎上去說明了事情原委。

她其實好些日子沒見着容澈了。

容澈要休養身子,除了莫神醫,和兩個随時侍候的,其他的一概不見。

這還頗讓吳箐桃惋惜來着,随着後面婚事臨近,她才收了心思,跟着繡娘一針一線學着繡蓋頭,她女紅不好,繡個蓋頭勉勉強強。

“公子,大姑娘過來了。”拂冬在外通報一聲。

呂忠肉眼可見的容澈表情些許變化,是了,阿瑾就是他不想走的原因之一。

他已經二十多天沒有和阿瑾說過話了,現在她找了過來,容澈欣喜中帶着些無措的糾結,下意識就是逃避。

“容澈,我進來了。”

門被推開,呂忠俯首作揖,容澈沒能及時跑了。他已然換上一副清爽的笑容,“阿瑾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阿瑾踱步過去,“我還以為你是故意不想見我。”

“哪能呀,莫神醫不是說了讓好好養着麽,這不才閉門休養的。”他笑得讨喜,與往日沒差,她卻察覺出了違和感。

他們算得上是不歡而散,在南行山的時候。

一個失魂落魄,滿心的無力與愧疚;一個心神傷傷,嘤嘤哭泣。

簡直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你身體怎麽樣?眼睛能看見東西了嗎。”她又問。

容澈道:“莫神醫叫我好好養着,眼睛還是看不見。”

“那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府裏,別動氣別動怒,哪兒也別去,否則你養了這麽些日子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容澈心中一喜,知道這是阿瑾幫他說話呢,“怕是不成了,你瞧淮安侯府派人來接我了。”

呂忠沒反應過來這倆人給他下套。

“哦,那就回去禀告一聲,你家世子身體不好,需在京調養,現在我承國公府,無需擔心。”阿瑾聲音沉靜又俏麗,“世子身體不宜長途跋涉,你若叫他回去,怕是小命都要交代在路上了。”

容澈裝模作樣,掩口咳嗽一聲。

呂忠這回慌了神,急忙去扶住他,“這你怎麽方才不與我說。”

“……這不跟你講別的道理了嗎。”容澈坐下,心想阿瑾連胡扯都學會了。

呂忠嘆氣,滿臉心酸,“這樣吧,我傳書一封,看看老爺如何說。”

容澈颔首,“這樣也好,那你先去吧。”

呂忠領令,跟着喜四先去別的房間寫信箋去了。

待屋裏只剩下兩個人了,氣氛就有點尴尬。

容澈雖說不出門,可該有的消息還是會知道的,比如太子送她的披風,太子妃的位置非她莫屬了。

他稍微扭過臉,說:“刺客一事有線索了嗎。”

她坐下,“還沒有。”

她當然不能說,是英國公府下得手。這夥刺客的線索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一點指向英國公府,紀凡一案,楊珂山摘得幹淨,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随着時間的推移,楊貴妃心安了下來。

楊婳也定好了親,婚期就在今年七月,定好的選妃她不能去了,所以楊慧成了她嫉妒發洩的對象,一有不開心就一頓擰打掐罵。

楊慧就由着驕縱的嫡姐打罵,還對楊珂山說姐姐心情不好,她身為妹妹沒覺得委屈。楊珂山欣慰于楊慧的乖巧,卻也明令楊婳不準再無理取鬧,楊婳哪受過這委屈,天天都在家裏鬧騰。

這些事情暫且不提。

容澈心情郁郁,說話聲音悶悶的,“倘若有一天我對你說,我騙了你,你會怎麽樣。”

阿瑾眨了眨眼,仔細想了想,“得看看你是騙了我什麽了。”

容澈嘆一口氣,“算了吧,剛才多謝謝你了。”

“不用,你安心養病。”她站起來,準備要走的時候又說,“我想問問你,做夢也會夢見先機嗎。”

“能呀,起先我也是做夢夢見,後面才有眼睛看見的。”他擡了頭來,“你夢見什麽了。”

阿瑾默不作聲,太子的暗衛就在附近,所以她不會說。

“沒什麽,我就是好奇罷了。”她邊走邊說,“你好生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待她走了好一會子,容澈才哂笑一聲,笑他自己。

他容澈的戀愛,還未開始便就結束。

消散的太快,徒留他一人暗自傷神,無法釋懷。

再說回了春意院的阿瑾,沒一會兒就有人來報宮裏派了人來。

來的是馮永祥,外加一位嬷嬷。

馮永祥身後的小太監手裏端着幾個烏木盒,其中有一錦盒呈碧藍色,馮永祥取來打開盒蓋,大紅的綢緞上躺着一枚翡翠并蒂蓮玉佩。

她稍微一驚,不動聲色的掃了馮永祥一眼,見他笑得恭敬慈和,心中旋即安定下來,她笑了一笑,落落大方取過并蒂蓮玉佩,未見欣喜未見羞澀,臉上挂着淺笑,出言平靜,“謝殿下厚愛,這半邊我收下了,還要勞煩馮公公,将這半個贈與殿下。”

馮永祥笑容一愣,看着她遞過來的那半枚,花瓣上混雜着紅色的并蒂蓮,這原本才應該是女方應持的一半。然而現在她手裏拿着花瓣混着青白色的一半,男方應持的半枚,絲毫未覺不妥。

她這樣的舉動引得後面的萬嬷嬷稍微皺了皺眉。

馮永祥僵掉的笑容恢複如初,接過半枚玉佩,放回錦盒,“老奴定當親手交給殿下。”

她莞爾一笑,“勞煩公公。”

并蒂蓮玉佩可不是能随意送的,一般是未婚夫妻互贈的定情信物,或是琴瑟調和的夫妻才會有的。她和太子既沒有彼此深愛,亦沒有達到上面兩條任意一項,這玉佩送的,名不正言不順。

馮永祥招手過來萬嬷嬷,說是宮裏面遣出來教導宮規禮儀的。

萬嬷嬷福了福身,她年紀不大,四十出頭,年輕時是先後身邊的大宮女,自入了宮就沒出來過。這回是奉宣帝之令,來教導未來太子妃宮規禮儀的。

來時姜禾千叮囑萬囑咐她,這是太子心尖尖上的姑娘,跟其他貴女不同,不能像對待軒王王妃那樣嚴厲。萬嬷嬷是元後身邊老人,此番前來也有替元後相看未來兒媳的打算,這位怎麽說呢,似乎并非姜禾說的那般喜愛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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