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村草和村花(七)

這晚上,馬大潤沒敢再摸去二樓給她的小美蕊……應該說是小兇蕊“捉耗子”。

他把那種,難以忍耐的“發.情“沖動,全部傾洩在了筆尖上,借着油燈在宣紙上畫出一個手握藍光寶劍、于懸崖上冷風中站立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鵝蛋小臉,翹鼻尖大眼睛,花瓣小唇,膚如凝脂,眼眸含泉,細嫩的脖頸上有一塊小小的、若隐若現的紅印。

女子身姿曼妙,弱不驚風,似乎那風再大些,她就會被吹下懸崖,可一把寶劍握于她白皙小手中,赫然多出幾分淩厲,美豔的面容也染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冰霜。

柔美人,變成了冷美人。

馬大潤落下最後一筆,細細地欣賞了好一會兒,待墨跡幹掉,他将畫卷好,落于畫簍最上方。

明日他去鎮上,要帶上這幅畫去,就相當于把小美蕊帶在了身邊。

估茵巷中,總有這樣一處風景,一個健壯的俊美男人搬了張椅子坐在那,身前一方小桌,桌上鋪就三疊畫作,桌邊是一簍韭菜。

俊美男人頭戴扶額,扶額上印着幾個大字:“買畫,贈韭菜。”

這已經好幾回了,因這小哥容貌俊逸、又作得一手好畫,畫風獨具個性,買了畫還贈送口感極佳的鮮嫩嫩韭菜,慕名前來買畫的風雅人士越來越多。

今日一輛雅致的馬車停在巷口,從馬車中下來一個丫鬟裝扮的女子。

她徑直走到馬大潤的小攤攤面前。

這時可見馬車的車簾被裏面之人略略掀開,車中之人只是看了一眼,将車簾落回去。

馬大潤翹着椅子腿兒,坐姿不怎麽端正,有點吊兒郎當的痞樣,他擡眸看向來人,扯出點笑意:“姑娘要買畫?”

女子“嗯”了一聲,“是我們家小姐要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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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家小姐作何不自己過來?這畫得親自欣賞了才能買上最中意的。”馬大潤嘴裏叼了根韭菜。

看着他那不修邊幅的樣子,小丫鬟覺得實在可惜了他那容貌和他那才華,也實在沒法接受他們家小姐對這樣的人産生興趣。

“我們家小姐已經在心裏選好了想買的畫,就看你有沒有。”女子說。

馬大潤将嘴裏的韭菜吐掉,點點桌上的畫,“都在這了,随你們家小姐挑。”

女子說:“我們家小姐不要這裏面的。”

馬大潤“哦?”了一聲,“想買命題畫?”

女子:“不是。”

馬大潤:“那是什麽?”

“我們家小姐想看你作畫的過程。”女子從袖中摸出一塊刻有“天字一號”的牌子落到桌上,“你若想知道我們家小姐到底想要什麽畫,到月馨茶樓來。”

“不去。”馬大潤想也沒想,直接回拒。

他嫌麻煩,有去茶樓見什麽千金大小姐的功夫,他不如坐在這多賣幾幅畫,今兒他可要給美媳婦兒買一籠水晶奶黃包回去。

“你就這樣不識擡舉?”女子想不到馬大潤竟然會拒絕。

馬大潤翹着椅子腿兒,“這位姑娘,還真是不好意思,恕鄙人對你們家小姐想要什麽畫并不感興趣,鄙人就想在這兒把畫買完了快些回村裏去。”

女子:“……”

“你會後悔的!”她留下這句,撿了“天子一號”那塊牌子,轉身離開。

不過這人回了馬車後,馬車沒有立即離開,她在裏面待了不到半刻鐘,又從車上下來,走回馬大潤的小攤攤前。

這小點兒時間馬大潤已經做了兩單生意,心情不錯,掀起眼皮看她,“怎麽又回來了?”

女子看了他一眼,從袖中摸出一個金元寶,闊氣地落到桌上:“我們家小姐說,這是定金,待你給她畫完她想要的畫,還會有更多。”

“……”

瞅着那坨金燦燦亮晃晃的金元寶,馬大潤愣了一愣。

他長這麽大,見過最大的錢就是碎銀,還沒見過金元寶這種東西。

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扯唇笑道:“鄙人的畫其實也就那樣,哪值得了這麽多錢,收回去吧,別讓你們家小姐破費了。”

女子下巴一擡,“被我們家小姐瞧上了,就值這麽多錢,一個時辰後,月馨茶樓見。”

她不等馬大潤作回應,從袖兜裏再次掏出那塊刻有“天字一號”的牌子往桌上一扔,轉身大步離開。

馬大潤“啧”了一聲,看了會兒那金元寶,拾起來,丢進韭菜簍子裏。

一個時辰後,他的桌前空空,畫賣完了,桌子和椅子都是問不遠處一家面館借的,三錢租半個時辰,他将東西還回去,付了租金,朝月馨茶樓而去。

路上遇見兩個衙門裏的衙役,在讨論他們大人升官的事兒。

“大人真了不起,從縣丞一下子坐上吏部主事,要從我們茵芳這個小地方出去了啊。”

“可不是,也不知道大人去了京都還記不記得咱們。”

“嘁,我們算老幾?你別異想天開了,大人怎麽可能會把咱們記在心裏,只求下一任縣丞比大人脾氣好點兒。”

“哈哈哈,說得也是。”

從他們身旁路過的馬大潤,正好聽到這幾句話,聽罷,唇角勾了起來,眸中泛出幾絲光芒。

他來到月馨茶樓,在韭菜簍子裏翻了翻,翻出那塊房牌,爬上二樓,朝天字一號走去。

還沒敲門,就有人從裏面将門打開,是兩個丫鬟模樣的女子,聲音比之前那個丫鬟客氣幾分:“公子裏面請。”

那笑臉盈盈的樣子,頓時讓馬大潤覺得自己可能要赴什麽鴻門宴,不過他不在怕的,淡定朝裏面走。

其中一個女子朝屏風後面一指,“公子,我們家小姐就在裏面,公子只管走過去。”

馬大潤挑了一下眉,走過去,屏風後面果然站着一位氣質端莊的少女。

少女頭戴湖色帷帽,帽紗遮住她半只身子,她身着青色絡纖襦裙,指尖捏着一塊薄荷色手絹。

馬大潤打量着她身上的衣裳,心裏嘆了一聲”真是貴氣“,不由在腦海裏想象牛小蕊穿上這身衣裳的樣子。

他忽地又想給牛小蕊買幾塊好看的布回去給她做衣裳。

少女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亭亭玉立的身子柔柔一轉,與馬大潤面對面。

她捏着薄荷色手絹的柔荑優雅地擡上去,将頭上的帷帽摘下。

馬大潤看着她。

少女将帷帽遞給旁側的丫鬟,主動介紹道:“小女姓林,名玉娴。”鳳陽城太守之女。

她擡眸看向馬大潤:“你呢”

馬大潤臉色平淡:“鄙人粗陋,名諱不提也罷。”

林玉娴愣了一剎,“公子但說無妨。”

她道:“我想知道。”

馬大潤依舊沒回答,直入主題,“既然我來都來了,敢問姑娘到底想畫什麽,如果我能畫,就給姑娘畫了。”

那坨金元寶可以用來蓋一棟房子了,馬大潤不是沒有動心過,如果能多賺點兒,他也不清高。

他想更快地讓牛小蕊過上好日子。

林玉娴淑女一笑,“公子不妨猜猜我想畫什麽”

懶得猜。

畢竟是金主,馬大潤把“懶得猜”改成了:“小貓小狗,王八烏龜,我都能畫。”

“噗嗤。”林玉娴旁邊的兩個小丫鬟笑出聲來,用帕子捂住嘴。

林玉娴也笑了,“我不畫那些東西。”

她看了左邊的小丫鬟一眼,那小丫鬟立馬搬了個凳子到屏風前。

林玉娴走過去,在凳子上坐下。

馬大潤這才發現林玉娴之前站的位置後面,置了一張方桌,桌上擺了筆墨紙硯。

林玉娴将墜在膝蓋上的袖子捏起來丢到身側,說道:“你要畫的,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馬大潤:?

“畫你?”馬大潤問。

林玉娴笑之,“望公子成全。”

旁邊的小丫鬟說:“你快些畫吧,畫出來讓我們家小姐滿意了,有你的好處。”

“……”馬大潤沒說話了,默默将肩上的簍子放下,去翻裏面的韭菜。

房中的女子們疑惑地看着他,林玉娴盯着他的臉和他健壯的身形,越瞧臉扉越紅。

最後卻瞧見俊逸男人從他簍子裏翻出一錠金元寶。

他将那金元寶落到書桌上,說道:“這活我不接,所以這定金我也不要了。”

林玉娴:“……”

小丫鬟皺眉出聲:“你難道不會給別人畫畫像”

“當然能,而且我畫技還不賴,不過這輩子啊,我只給我娘子作畫,其他女子,就罷遼。”馬大潤擺擺手,潇灑地朝外走。

林玉娴驚着眸站起來,“你已經成婚了?”

馬大潤回頭,“還沒,不過快了。”

“那……那就是還沒有!何來娘子一說?”林玉娴上前一步,“我難道沒有你的未婚妻生得好看嗎”

別的馬大潤看在對方是個女的的份上,還能客氣客氣,問到這個,他可不能客氣了,他回道:“自然沒有,我娘子天下第一絕色。”豈是你能比的。

後面一句太戳心,他還是嘴下留情罷。

“你——”林玉娴差點站不穩,她沒想到對方會這麽直接,她可是鳳陽第一美人,誰的相貌能同她比?

一個小丫鬟沖上來,“你未婚妻也是你們村的?”

馬大潤道:“不是,她隔壁村的,也不是,哎~,不過都一樣,以後她就是我們村的。”

那小丫鬟立馬就無法忍受了,“那她不過一個村姑,哪能跟我家小姐比”

“哪不能啊,是你們家小姐不能跟我娘子比。”馬大潤臉色冷下來。

林玉娴:“……”

“你——”小丫鬟指着馬大潤的指尖發抖,卻你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馬大潤剛才還風度翩翩,這會兒卻粗魯得一點兒也不像一個讀書人了。

別人不服氣他,他是懶得搭理的,但是不服氣他媳婦兒,他可不高興。

馬大潤看那一群女的好像很不服氣的樣子,幼稚的好勝心湧了上來,他挑挑眉梢,将背在另一邊肩膀上的那只畫筒拿下。

将裏面的畫抽出來,展開。

“看,這就是我娘子。”馬大潤将畫展示在林玉娴和她那一堆丫鬟前。

林玉娴:“……”

小丫鬟們:“……”

林玉娴瞧了瞧那畫,畫上是一個站在懸崖邊、手握藍色寶劍的白衣女子。

瞧了一會兒,她心中那翻江倒海的不甘心和嫉妒情緒,立馬就散了,不由有些想笑。

她矜持住,保持對馬大潤的尊重。

可她的小丫鬟卻是沒辦法忍住的,揶揄道:“你的娘子活在夢裏呢你?世間哪有畫上這般貌美的女子?”

另一個小丫鬟也說:“是啊,你想要拒絕我們家小姐的心意,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啊。”

馬大潤:“……”啥?

俄而他回過神來,倒是笑了,這笑意裏滿是得志,“怎麽,你們覺得這畫上的女子世間沒有?”

一個小丫鬟說:“自然沒有啊,此貌乃天仙之貌,難不成你娘子還是九天外的仙女不成?別開玩笑了!”

馬大潤笑笑不說話了,唇角翹着,将畫收回去。

林玉娴沒再執拗這事兒,只當是馬大潤見他們身份懸殊,不敢高攀,才出此下策以表拒絕之意。

她趕在馬大潤要走出房門之時問出聲:“你為何不考科舉?”

她道:“以賣畫為生,終歸不是正途,以你的才學,若走科舉之路,他日定能……”有配得上我的一天,我願意等你。

馬大潤頭也沒回地回道:“我考了啊,沒考上。”

人影離去。

林玉娴:“……”

“小姐,你看他!用那樣一張意.淫出來的畫拒絕您的心意就罷了,竟然還是個落第書生。”一個丫鬟走過來說。

林玉娴緩了緩神,馬大潤俊朗的風姿和他痞氣随性的樣子還萦繞在腦海中無法揮去。

她道:“無妨,我父親當年也是考了好幾回才中舉,才有了今日的成就,體會過挫敗的男人才會更更熟,我的眼光不會錯,他會有飛黃騰達的那一天的,不信,你們等着瞧。”

其實馬大潤回答林玉娴那話的後面還有一句,便是“不過我明年一定能考中。”

他揚着眉梢趕去鳳陽城最大的那家包子鋪買了三籠水晶奶黃包,再去一個衣料店裏買了兩塊布,興致沖沖地往馬家村回。

回到家裏之時,馬翠花已經帶着牛小蕊給他們做好了一桌子菜。

他把水晶奶黃包往桌上一放,馬翠花和馬狗蛋立馬綠着眼睛撲了上去。

馬大潤走過來敲敲他們的頭,“這包子涼了,你們拿去蒸一下再吃,其中五個不能動啊,是你們三嫂子的,給你們大哥哥和二哥哥也留點兒。”

蕊白衣将她動手炒的蔥花韭菜落桌上,說道:“我吃不了這麽多。”

到了這農家,她一下子學會了很多東西,洗衣裳,繡花,做飯,煲湯……

這些東西其實都很有趣。

馬翠花和馬狗蛋屁颠屁颠捧着水晶奶黃包跑去竈房了,馬鐵柱和馬富貴去地裏還沒回來,屋子裏就只有蕊白衣和馬大潤兩個人。

馬大潤瞧了一眼門口,立馬就朝蕊白衣拱了過去,從後面抱住她,唇貼到她耳骨上,“媳婦,想不想我?”

他咬了一口蕊白衣的耳朵,“我可想死你了!”

“……”蕊白衣打他手,“你快松開,要被瞧見的。”

馬大潤卻不管,将蕊白衣轉過來含上她的唇,吮了一會兒才罷休。

蕊白衣瞧他比往日更不要臉,不太對勁,将他的大臉推到一邊:“你今天怎麽回事?”

馬大潤湊回大臉,“就,茵芳縣縣丞升官了。”

“……”蕊白衣沒太懂他的點,“人家升官跟你有什麽關系?”

“等會兒在飯桌上說!”馬大潤見馬鐵柱和馬富貴回來了,快速在蕊白衣粉嫩嫩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松開她,去竈房拿碗筷。

一家子因為馬大潤買回來的那三籠水晶奶黃包,這頓飯吃得異常滿足,臨了要收筷的時候,馬大潤跟大夥說:“之前我那話作廢,這院試,明年我還是要繼續考的,這次,一定能考得上。”

“……”馬翠花和馬狗蛋眨着眼睛看他。

馬鐵柱想了想,嘆了口氣,拍拍馬大潤的肩膀,“阿潤啊,其實有的事情……也不必強求了,你已經努力過了,爹爹在天之靈也不會怪你,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這種田也能發家致富,不一定要熬禿了頭發去鑽那書眼裏,這都是命,我們老馬家啊,就沒那當官的命,你看爹爹,他考了一輩子也就只是個秀才,你也就……算了吧。”

馬富貴:“是啊。”

馬翠花和馬狗蛋眨眼睛。

馬大潤:“……”

之前還鼓勵他繼續加油來着,怎麽現在比他還喪。

“罷了,随你們怎麽想,反正話我放在這了,我再考這最後一次,再考不上,我回來踏踏實實跟你們種田!”

馬大潤一拍桌子,拉上蕊白衣的小手,那铿锵有力的嗓門立馬拐了一個大彎,變得溫柔得不行,“走小蕊,咱們吃完飯去散散步,我有悄悄話跟你說。”

馬鐵柱:“……”

馬富貴:“……”

兩個單身漢看着自家兄弟摟着美人走出屋,心裏拔涼拔涼的,羨慕得不行。

馬翠花和馬狗蛋兩個小朋友肩負着刷碗的任務,湊去了竈房。

月黑風高下,馬大潤将蕊白衣抵在一顆樹下親,親得忘我。

“媳婦兒,我要帶你去京都。”啞着聲。

作者有話要說:是不是以為要結束了?沒有哦!!

不過……也快了

今天也是肥章,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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