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嗯，我不會再考慮他的，這樣你放心了嗎？”
謝予見周呈露真忙碌開來，客房裏不時傳出抖床單接着又是開關衣櫃和抽屜的聲音，她幹坐着更不好了。
她從客廳起身想去客房幫忙搭把手，又覺是第一次到人家家裏來做客，橫沖直撞顯得不禮貌。于是在客房門口特意停了一下，即便門是敞開着的。
周呈露剛換好新床單，憑借記憶在櫃裏找了個新枕頭，見她過來，笑笑說：“雖然是客房，但平時基本沒人用。你不介意吧？”
謝予趕緊搖頭：“有這麽大的房間睡覺很好了，我還介意什麽。”
以前她自己的房間雖比原主好些，但也是普通家庭條件，房間不大，裝修一般，勉強算溫馨。原主那陽臺改造的壓根就不能算是房間，頂多是個空間。
周呈露家雖是老房子，但結構很好，方正通透。無論是客廳還是房間，幾乎都是全明，而且也都正正方方沒什麽奇形怪狀的格局，就連這個所謂客卧，都比于敏娟那個主卧要大要舒服。
周呈露之前并不知道謝予在家裏的具體情況，雖然聽謝唯說過家裏比較擁擠，但俨城的房價對于外來的家庭的确負擔比較重，她能理解。
只是沒想到謝予這麽大了，還睡在改造陽臺上。
謝予雖然常吐槽謝唯，偶爾也會“嫌棄”于敏娟的不好，但大多都是因為他們的一些言行的确令人無語。純粹抱怨他們在物質方面虧待自己的，好像還沒有過。
周呈露有點心疼這個早熟的孩子，她從小沒吃過謝予這種苦，難以感同身受，但還是忍不住覺得難過。
“既然覺得房間不錯，那趕緊去洗澡，早點休息。”
謝予出來匆忙，也沒帶什麽換洗的衣服，周呈露拿了套全新的睡衣和一次性的內衣褲給她：“你待會把外套脫下來，我這裏有烘幹機，明天可以繼續穿。”
謝予低頭看看自己的衛衣和休閑褲，有點不好意思：“怎麽還能麻煩你幫我洗衣服。”
周呈露覺得這孩子未免過于客氣了，在電話裏時候怎麽反而親近些？
“是洗衣機洗，不是我洗，這樣心理負擔是不是小點了？”
謝予抱着衣服去可客衛洗澡，周呈露把客廳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給何主任打了個電話。
“何主任，這麽晚打擾你不好意思。我想了想，明天上午還是要再去一趟糾正中心。”
從糾正中心出來的時候她就打過電話了，現在臨時決定明天還要去，何主任有點擔心：“小周，你是不是發現什麽問題了？”
周呈露坦言：“還沒有。但我覺得他們在回答問題的時候态度很奇怪，明顯避重就輕。”
何詠年跟這些機構打交道的時間比周呈露多很多，自然也清楚這裏面的水深和門道。她倒是不否認周呈露的看法，但還是覺得去得太頻繁不好。
“既然他們第一次就不願意合作說真話，那你明天去了也是得到相同的答案。真要得到更多信息，還是得多帶點證據過去才行。”
周呈露也明白這個道理，但當務之急是先把陳熏的問題解決。聽謝予說，陳熏平時跟陳一雎聊天的時候情緒就已經很不穩定了，整天慌慌張張，疑神疑鬼，非常敏感。
在她失蹤前幾天，她甚至對陳一雎都出現了這種情況。很随意的一句玩笑話她也會炸毛，覺得對方是在故意嘲諷或是試探她。
“主任，我怕去晚了，就真的晚了。”
她語氣裏的焦慮和擔憂克制得很好，并不算給主任施壓，可是但凡有良心的人，又有哪個聽了不為所動？
何詠年考慮了一下：“這樣，明天上午你先回醫院，我把這個情況和院裏說一聲，然後我和你一起去趟糾正中心。”
“主任，你也去？”
“我估計院裏暫時也拿不出什麽更高級別的文件來，我陪你過去只能算是助陣。我跟那裏的負責人打過幾次交道，應該比你自己去用處大些。”
等電話打完，謝予也洗完澡出來了。她沒敢洗頭，怕晚上吹頭發太麻煩。
周呈露的睡衣對她來說，稍微短了一點，但又顯得有點大，尤其是上半身的地方空了些。
周呈露看了眼時間，的确不算早了。本來打算讓謝予早點去睡覺，又想起她們這一天奔波忙碌的，都沒好好吃過東西。
餓了就在路邊快餐店買的三明治漢堡，晚上又随便吃的便當。
“餓不餓？要不我們吃個宵夜再睡覺？”
謝予下意識舔舔唇，卻說：“不太餓，還是別麻煩了。”
周呈露往廚房走，這房子重新裝修的時候，她特地把廚房改成了半開放式的。大概是知道自己下廚的頻率極低，所以毫不猶豫地向顏值低頭了。
“那吃點簡單的，泡面行嗎？”
“好的。”
周呈露的泡面還真是泡面，連放進鍋裏煮一下都省了。用的非常傳統原始的方式，直接往盒子裏倒開水，然後壓上蓋子等了三分鐘。
她想了想，又從櫥櫃裏翻出兩個真空包裝的鹵蛋，往泡面裏一丢，看着不錯。
“家裏就這些存貨了。”
謝予聞着味就饞了，又舔舔唇雙手把面接過去，掀開蓋子一看，竟然還有鹵蛋：“這已經很棒了，我以為你會讓我啃鴨脖。”
周呈露對泡面的愛在大學熬夜複習還有無數個夜班中消磨殆盡，但看着謝予吃那麽香，她好像也有點胃口了。
“你們寝室平時都吃什麽宵夜？”
“什麽都吃啊，主要看最晚回寝室的那個人能買到什麽。”
“聽起來你們都挺好養的，不挑食。”
謝予吃了半個鹵蛋，又吸溜了幾口泡面，香辣齊備，嘴角的湯汁都用舌頭卷幹淨了。
“其實吃什麽無所謂啦，關鍵是看和誰一起吃。大家湊在一起邊聊邊吃，吃什麽都會覺得很香的。”
周呈露看了看她，沒說話，繼續慢慢吃泡面。
謝予也不知她剛才那稍縱即逝的眼神是什麽意思，琢磨了一下，笑呵呵補了句：“跟呈露姐你一起吃，也很開心。”
這話如果是從謝唯嘴裏說出來，周呈露鐵定覺得他有點虛僞了，但謝予那笑一看就是發自內心。不管她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麽，但至少她那句開心讓人覺得很真誠。
周呈露愣了下，突然覺得臉有點熱，下意識把手移開些，想着這泡面到現在了還這麽燙。
謝予主動把泡面和廚餘垃圾收拾好，又按照周呈露的說法換了新的垃圾袋，終于有了明顯的睡意。
但剛吃飽就睡覺是不健康的，于是兩個人在客廳裏站着聊天。
“明天你還要去糾正中心啊？”
“嗯，我先送你去跟陳一雎會合，糾正中心那邊就交給我。”
謝予沒有正當身份，就算去走訪，也起不了作用，何況明天何主任也要去。她還跟着就顯得有點多餘了，到時何主任那邊也不好交代。
“但願能早點把陳熏接出來，最好是把這個糾正中心給關了！”
謝予向來是溫和性子，很少聽到她用這麽厭惡狠絕的語氣說話，周呈露也挺驚訝。
“你好像對這個糾正中心特別讨厭。”
“當然啦，硬要違背天理，扭曲人性，還說什麽為了孩子好，明明就是騙錢的幌子。”
“也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其他人的偏見。”周呈露對于拉拉群體的具體接觸大多來自于閨蜜徐玲梓的帶領，但即便自信如徐玲梓，強硬如徐玲梓，也會遭遇到來自社會主流的壓力。
家世背景，年紀閱歷擺在那裏的徐玲梓尚且如此，更別提那些身世普通，性格軟弱又或是年少懵懂的孩子。
謝予也明白這種事光靠憤怒沒用，急也急不在一時。但她每每想起，還是覺得無奈又難過。
她看了眼周呈露，也許之前周呈露也是迫于這些壓力，才會選擇謝唯，好在她及時清醒了。不知道以後她會遇到什麽新的壓力呢？還會不會再次動搖又或是更加為難？
糾結着，卻還是小心着問了：“呈露姐，你說拉拉以後在社會裏的地位能改善嗎？”
周呈露其實對此不太樂觀，但她也不否認有這樣一個群體在為自己，為別人，努力着，堅持着，前進着。
“社會如果是向前發展的，那将來必然是會改善的。”
謝予抽抽嘴角：“你好像不太有信心。”
周呈露看着她那張青春純真的臉，滿是渴切，不由得在心底低低嘆口氣。還是別說太現實的話，讓這孩子對未來失去希望。
或許年輕一代真能改變什麽呢？
“也不是沒信心，只是比較謹慎的樂觀而已。”
她們關于拉拉群體的交集都在迷漫吧，那裏的氛圍屬于拉拉們的天堂。但能去迷漫吧的拉拉畢竟只是少數，還有大量隐在深處和不曾被知曉的角落。這些人依然同樣渴望自己的選擇得到認可和支持，但卻比其他人更缺乏站出來的勇氣。
謝予知道周呈露的顧慮肯定比她這種學生要多，哪怕她最後真扛不住壓力了，那也萬萬不能再選個謝唯二號。
“那呈露姐，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呢？”
周呈露輕輕蹙眉，疑惑打量了她：“怎麽那麽八卦？”
“好奇嘛。”
周呈露想了想，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總之就是要正直、真誠和善良。”
謝予心想，很好，謝唯一條都不符合。
她沒有繼續追問，倒是笑眯眯“善意”提醒：“我覺得我哥基本都不符合呢，看來你們分手是再正确不過的決定了。”
周呈露了然地挑了挑眉，心想果然又繞到這個上來了。
“嗯，我不會再考慮他的，這樣你放心了嗎？”
謝予也沒聽出什麽不同來，連連點頭：“絕對放心，你自己能想明白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如釋重負，心裏踏實多了，看來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只不過她這副徹底安心的神态看在周呈露眼裏，心裏的微妙感覺再次湧了上來。
“謝予，你是不是……”
謝予轉頭看着她，打了一半的呵欠有點控制不住。
“你是不是想睡覺了？困的話就回房間吧。”
謝予捂嘴：“真有點累了，主要是好早就起來了。”
自從陳熏求救信息傳來，謝予就一直撐到現在。
周呈露看她進了房間，又等她把門關上，才收回視線。
第二天，謝予又從周呈露家帶走了幾個鹵蛋，不過她沒好意思直接在人家車上吃。
“呈露姐，你有任何新消息記得通知我。需要支援的話，我跟一雎馬上就趕過去。”
周呈露認真開着車：“放松一點，太緊張了反而辦不好事。”
“嗯。”
謝唯今天一早就來小區外面等着了，他昨天去找精神病中心找周呈露結果撲了個空，所以打算直接在樓下等。
可是周呈露車上還坐了一個人，看樣子是昨晚就住她那裏的。但車開得快，他又在另一側，看不清副駕駛上的究竟是誰。
但他可以肯定，是個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