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展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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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赫爾伯格:“……發燒?啊……是昨天。”
瑟斯曼生氣地說:“你們那個剪彩活動也該考慮考慮天氣吧!”
赫爾伯格還為自己的員工說話:“剪完馬上就啓動了應急預案,轉移到室內了。只是濕衣服一直貼在身上……”
瑟斯曼氣沖沖地跑出去,一會兒帶着測溫槍回來。
赫爾伯格:“你怎麽知道剪彩的事,這應該只在內部直播了。”
瑟斯曼一邊給他測體溫,一邊嘀咕:“我昨天就來了……”
赫爾伯格的睫毛動了一下,擡眼看着瑟斯曼。這個半年未見的男青年,似乎比之前穩重了那麽一點,顯得書卷氣息更濃了。
瑟斯曼盯着他的體溫叫起來:“z先生……你得馬上回家休息,我來送你回家吧!”
赫爾伯格:“不行,後面還有會。”看了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了……”撐着桌子站起來,對着瑟斯曼看了一會兒,仿佛在思考該拿他怎麽辦。瑟斯曼一臉憂心忡忡,似乎還沒意識到赫爾伯格是不需要“他”來送回家的。曼森集團的老板有自己的專屬司機,這裏已經沒他什麽事了。
赫爾伯格嘆了口氣,想,怎麽還是傻乎乎的……成熟可能是錯覺吧。
門被敲響,弗林特的聲音傳來:“老板,他們在等了。”
赫爾伯格應了一聲,目光回到沒打算離開的那個不速之客身上,最終說:“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最多半小時。”
瑟斯曼點頭。
赫爾伯格:“還有論文……我真的很驚喜。謝謝你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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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爾伯格離開後,瑟斯曼搬了椅子守在門口。他坐着坐着,腦袋靠到了牆上,嘴角忍不住往上提。用手使勁把蘋果肌壓下去,禁不住又提了起來……
他讓我送他……沒讓他司機送……瑟斯曼想着,拿腦袋砸了兩下牆,命令自己:閉嘴,別笑了!
在第31分鐘的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瑟斯曼跳了起來。于是赫爾伯格一開門就看到一個大活人堵在門口。
“感覺還好嗎?”瑟斯曼一路跟着赫爾伯格回到桌邊,都快踩到他的鞋了。
赫爾伯格簡單收拾,将瑟斯曼的禮物塞進抽屜,電腦夾在腋下,說:“跟着我走。”
瑟斯曼趕緊點頭。
他們推開辦公室門,瑟斯曼看到秘書辦公桌是空的。赫爾伯格沒有直接前往必須經過秘書辦公桌的電梯,而是帶瑟斯曼下了一層安全樓梯,從下一層進了電梯。随着安全門關閉,老弗林特從廁所回到了秘書辦公桌,看了一眼CEO辦公室,門好好地合着,沒有任何異樣。
站在向下的電梯裏,瑟斯曼的心亂跳,偷看着赫爾伯格。後者因為難忍的頭痛而面色很差,不住地按着太陽穴。但是在其他員工進入電梯後,他立刻擡起了目光,做出一副萬事如常的樣子,還微笑着和他們打招呼。
到了地下停車場,瑟斯曼甚至還記得赫爾伯格的專用車位。他鑽進駕駛室,細心地為赫爾伯格扣上安全帶:“可以告訴我地址嗎?”
赫爾伯格報了個地址,瑟斯曼輸入導航,然後愣住:“這是……酒店?”
而且沒弄錯的話,這是瑟斯曼第一次見赫爾伯格時,他住的酒店……
瑟斯曼驚訝地問:“你一直住在酒店裏嗎?”
赫爾伯格的腦袋無力地靠在頭枕上,因為冷而縮了縮身體:“方便。而且……自己家太大了,就我一個人住。”
瑟斯曼:“……”
瑟斯曼望着他,剛才的那點竊喜都消失了。他沉默着啓動了車。
瑟斯曼的車開得比剛拿到駕照那會兒還小心。發燒的人在他身邊昏睡着,腦袋晃來晃去,他盡力讓車一路平穩,等開到目的地,已經是一手汗。
赫爾伯格被很輕柔地叫醒。朦胧睜眼,車已經在停車場裏了。似乎從公司離開後,因為神經的松懈,發燒的症狀反而更明顯了。
“z先生,”瑟斯曼已經下了車,拉開他這邊車門,輕輕問他,“我背你上去好嗎?”
赫爾伯格搖頭,自己下了車。瑟斯曼便拉着他的手,帶着他往前走。走出地下停車場,熟悉的大學城街道映入眼簾。赫爾伯格腳步微滞,仰頭楞看那幢舊公寓樓,二樓那扇廚房窗口還打開着。
瑟斯曼說:“反正都是我照顧你,今天先住我這好嗎?”
赫爾伯格垂下眼簾,沒說什麽。瑟斯曼便繼續帶着他走。發燒之人滾燙的手被握在那有一絲涼意的汗津津的手裏,他們走過曾經熟悉的臺階,踩着陳舊的木質樓梯來到了那間房門前。
赫爾伯格倚靠在門框上,瑟斯曼将鑰匙塞入鎖孔時停頓了一下,擡眼對赫爾伯格說:“z先生……歡迎回來。”
赫爾伯格:“這也在月卡服務內嗎?”
瑟斯曼酸澀地笑了笑,開門将他帶了進去。
原來成熟不是幻覺,瑟斯曼房間裏滿牆的動漫海報也全都消失了,顯得四面牆空空的。趁着赫爾伯格打量房間,瑟斯曼忙開了。放下路上買的一袋發燒用品,給病人倒水喂藥,貼退燒貼,鋪床換衣。赫爾伯格發現自己的洗漱用品都被好好地保存着。
當赫爾伯格終于被安頓好,瑟斯曼又跑進廚房做吃的。
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冷使赫爾伯格瑟縮着,在被窩裏難受得翻來滾去。瑟斯曼每過一會兒就探頭看看他,見他瑟瑟發抖,又端着熱牛奶跑了過來。
“z先生,來,抱着熱牛奶捂捂手。”
赫爾伯格掙紮着坐起來,瑟斯曼攬着他的背幫他一把,用被子把他厚厚地圍起來,像顆遲鈍的企鵝蛋。他照顧起人來就像家裏的大哥一樣可靠,全無屬于這個年齡的嬌氣。
然而,赫爾伯格喝牛奶的時候,他又在旁邊施放咒語:“蛋白質啊——加把勁幫z先生修複身體吧!”赫爾伯格咽下第一口:“一號機,出擊!”咽下第二口:“二號機,出擊!報告報告,發現感冒病毒,開始執行清除任務!”
赫爾伯格被嗆得咳起來,瑟斯曼忍着笑:“哎呀哎呀,地震了,任務暫停!”
兩人笑起來。赫爾伯格笑得眼睛都濕潤了,臉上有着發燒引起的紅暈,側過頭來,深深地看着那個年輕人。
“畢業了……恭喜,蘇林博士。”
“真好聽。多叫幾聲吧。”
“蘇林博士。”
“嘿。”
“蘇林博士,畢業後有什麽打算嗎?”
“……”
意外地,瑟斯曼的目光飄向了他處,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繼續做老師嗎?”
“嗯……嗯。”
瑟斯曼含糊地應了一聲,垂下了眼簾。他目光閃動,思索着什麽,呼吸變得很快。又忽然擡起頭來:“z先生……”
赫爾伯格聽到他聲音有些發抖,側過頭,嘴唇被一個沖動的吻按住。
赫爾伯格:“……感冒是會傳染的。”
“那就……傳染給我……”瑟斯曼紅着臉,再次吻住了他。
赫爾伯格從驚訝,到放松,微動嘴唇與他交換親吻。漸漸扣住他的脖子,從表面的纏綿到忘我的深吻。瑟斯曼的舌頭和發燒的人一樣火熱。分開的半年好像從未想起,但一旦相擁,他們忽然發現對彼此的欲望竟然從未熄滅過。
他們吻得停不下來,直到鼻子被堵住的赫爾伯格感到無法呼吸,無力地重新躺倒在床上。嘴唇分開,兩個不清醒的人都狼狽地喘息。瑟斯曼好像要說什麽一樣地盯着赫爾伯格,但最終逃一樣地奪過赫爾伯格的空杯子跑去了廚房。
赫爾伯格被留在那裏,不知道是因為發燒還是別的,臉變得更熱了。他望着天頂,回憶着自己的決定:當時是為什麽堅決切斷聯系……因為我的怯懦。我在感到危險的時候臨陣脫逃,壓根不想去了解那是不是真的威脅。
我好遜……好糟糕……
晚些時候,瑟斯曼端來美味的食物,赫爾伯格吃了一些,那之後又陷入昏睡。看到他把自己縮成括號,瑟斯曼便也鑽進了被窩裏,給他帶去一些體溫,并努力地保持自己不要睡得太死。每次他不安地翻身,瑟斯曼都會醒來,摸他的臉頰,給他擁抱和安撫。
有一次,他正撫摸着赫爾伯格滾燙的面頰,手被燒得糊裏糊塗的赫爾伯格抓住了。他以為赫爾伯格醒過來了,卻聽到那人用沙啞的聲音問:“你對我……感到失望了嗎……”
那明顯不是清醒的口吻。瑟斯曼一頓,以為他在睡夢中認錯了人。但赫爾伯格含糊地繼續說:“小男孩……”
瑟斯曼的肩膀松弛下來,忍不住又貼得他近一些,撫慰地摸他的面頰,親吻他的額頭。
“不,z先生……缺點才讓人可愛呢。”
赫爾伯格好像長長地舒了口氣,用面頰輕輕蹭着他的掌心。這缱绻使瑟斯曼動容,忍不住看着赫爾伯格,又憂郁地望向那已經卸下了海報的,幹幹淨淨的房間。
那之後,赫爾伯格睡得很安穩。第二天他的體溫就恢複了正常。
赫爾伯格穿着睡衣洗漱。他站在那裏,因為感冒而堵塞的鼻子忽然通了,各種各樣的氣味分子跳躍着向他湧來。他聞到了廚房煎蛋的香味,牙膏的薄荷味,浴室淡淡的肥皂香味,身上的睡衣殘留的陽光味。這感覺好像只有年幼時期有過,那時候母親還在世,他總是能聞到溫柔的,家的味道……
心裏好像有什麽在破土發芽,癢癢的。他站在那裏,能感到自己的心跳變快。有個聲音對他說:你不該是輕易退縮的人。
一個決定在清晨的香氣中産生,沖動且感性。這個決定對瑟斯曼來說也許不算什麽,但對他真的很重要。他要告別過去那個卑微的自己。
他放下牙刷,快步走出浴室,難得冒失地踢到了地上沉重的紙箱。
“小心,z先生……”正把食物端過來的瑟斯曼慌忙把紙箱推開。
赫爾伯格說:“我想告訴你一些事。”
瑟斯曼略微磕巴地說:“我、我也是……”
赫爾伯格點頭,示意對方可以先說。但對方像被下了難以啓齒的咒語,看着赫爾伯格的眼睛,半天開不了口,終于選擇盯着地面。
“z先生……”瑟斯曼說,“我昨天來找你,本想向你道別……我、我要,離開這裏了。”
赫爾伯格楞了一會兒,眼睛微微睜大。
“去哪裏?”他提高了聲調。
瑟斯曼:“俄勒岡……那裏有一個心理學和經濟學的聯合項目,他們邀請我過去。我也申請了那裏的大學任教資格……”
赫爾伯格淩亂的腦子裏只回蕩着這個地名:俄勒岡州。與曼哈頓處于美國的東西兩端,差了兩個時區。
他口不擇言:“錄取了嗎?如果到那裏沒有工作的話……”
瑟斯曼:“嗯,前兩天收到了錄取通知……”
赫爾伯格聽到自己慌亂的呼吸聲,不認識一樣瞪着眼前的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到床下和角落裏早就放着紙箱。在他們分開的時間裏,瑟斯曼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決定,這是他無法介入的既定事實。
眼前的這個男孩不是那個因為經費被困在小小一隅,需要出賣尊嚴的小學者了。
他已經可以展翅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