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病例五:寒系多毛種信使精靈的進食障礙症(上) (2)

克裏斯蒂安說,“我會嚴格地監督你。不過,說實話,你現在就很漂亮。”

亨裏克張大了嘴巴,呆了許久,結結巴巴地問,“……真……真的嗎?”

克裏斯蒂安毫不吝啬他的贊美之詞,說,“當然。今天早上你突然跳到我的工作臺上,我就在想,啊,原來那些魔法學徒養的是這麽可愛的物種……”

“嗚……!”沒等他說完,亨裏克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打斷了他,“你真的太好了!克裏斯蒂安,克裏斯蒂安,不再考慮一下和我交配嗎?”

“不。”

“為……為什麽!!!”

“因為你是只小精靈呀。”

克裏斯蒂安抱起糖罐子,将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向馬修道別,而後微微側過身子,對着勞倫茨的方向也點頭致意,離開了診室。

馬修看着診室的門合上,哭笑不得地說,“也許我該在他的診斷裏加上一條‘性指向障礙’[注]。”

勞倫茨輕笑了一聲,“我同意。”

馬修感到勞倫茨的聲音離他很近,側過頭來,哀怨地盯着他的嘴唇。上一次他們離得這麽近是在一個半小時以前,現在窗外的陽光依然很好,但是亨裏克的到來徹底打破了“适合接吻”的氛圍。

勞倫茨感到馬修看着他,說,“你應該養成有話直說的習慣。”

馬修,“我在想如果你今天說我們倆是情人這件事是真的該多好。”他一口氣說了出來。

勞倫茨驚了一下。他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沉下聲音說,“……你下次還是保持沉默吧。”

馬修像只被訓斥的狗一樣沮喪地閉起了嘴,臉上浮起了可憐巴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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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茨不愉快地想,原來他以為我們還不算情人嗎。

[注]性指向障礙:指性行為選擇異常對象,如異種生物(戀獸癖)與無生物(戀物癖)及違反社會規範的戀童癖等。——百度百科

病例五:寒系多毛種信使精靈的進食障礙症(4)

一天中有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連洗澡尿尿都擠在一起;共同策劃保養城堡,打理花園;共用一臺電腦看小說打游戲,知道對方所有的賬號和密碼;隔三差五就說說情話開開玩笑,如果這些都不算什麽,還有一條,剛才他們差一點就兩情相悅地接了吻。這麽理所當然的情人關系,居然就這樣被馬修否定了。勞倫茨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如果他還有氣的話。但是為了保持尊嚴,他決定不與他争辯這無聊的問題。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裏,城堡的一切事務照舊。只是馬修傷心地發現,自從那只叫亨裏克的肉球離開以後,勞倫茨對他就冷淡了很多。馬修不禁開始反省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他開始更努力地整理桌面,打掃房間,精确到毫米地擺放物件,掐準時間地給花澆水,他做了各種可以讨好勞倫茨的事,但是依然無濟于事。

“我得說,你這是冷暴力!”

某個下午,在勞倫茨再一次拒絕了他一起打游戲的邀請後,馬修終于忍無可忍地大聲控訴。

“抱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勞倫茨若無其事地說。

馬修磨着牙說,“我說,你在對我實施精神虐待!你對我有什麽不滿?你該學會有話直說!”

勞倫茨,“好吧,那我就實話實說。”

沒想到勞倫茨那麽爽快地答應,馬修立刻閉上了嘴,聽他準備說什麽。

勞倫茨,“如果你和一個人的愛情觀相差的太遠,那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好結果。”

聽到這出其不意的話,馬修愣愣地問,“什麽?”——他們是在讨論勞倫茨的不滿,這關愛情觀什麽事?!

等等……對我不滿是因為……愛情觀?馬修腦袋裏閃過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但仍然不太明白。

勞倫茨,“我的意思是……”

窗戶玻璃上傳來砰的一聲響,打斷了勞倫茨的話。馬修和勞倫茨同時朝窗戶看去,看到一團白毛正貼在窗玻璃上,并慢慢往下滑。那只毛團的嘴滑稽地張開着,從玻璃另一邊甚至能看到他粉紅色的小舌頭。顯然他沒發現那是玻璃,一頭撞了上去。

馬修,“……”

馬修認出了玻璃上的那只白色毛球,那正是他的病人亨裏克。他猛然想起了今天是他該來複診的時間,頓時痛苦地按住額頭,無聲地做了口型:哦——FUCK!

他扭過頭,悄聲對勞倫茨說,“待會兒說。”然後趕緊跑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打開窗戶,将手繞到外面把撞得暈頭轉向的亨裏克從玻璃上抓了下來。

馬修捏着滿手的肉團,用手指戳他柔軟的肚子,“亨裏克?你還好嗎亨裏克?”

亨裏克肚皮朝天,張着嘴,兩片毛茸茸的翅膀無力地耷拉着。

馬修頭疼了起來——如果病人在就診的時候受傷,事後他可得向協會提交長達五頁的事件說明報告呢。

勞倫茨也湊了上來,關切地說,“亨裏克,醒醒。你還好嗎?”

聽到勞倫茨的聲音,那團毛球渾身一激靈,激動地大喊,“一口!我只嘗一小口!”

馬修挑起一邊眉,擡手就往毛球身上彈了一下。剛要飛起來的肉球啪地糊到了桌面上,像一坨不小心掉在桌子上的雞蛋布丁。

“唔……”亨裏克可憐地呻吟了一聲。

馬修無辜地朝勞倫茨聳聳肩,眼神在說,幸好那個魔法師沒有看見。

馬修俯下身問桌上摔成一團的肉球,“亨裏克,怎麽樣,你的進食欲望消退了嗎?”

“是的……”亨裏克狼狽地哼哼道,“這幾天只要被彈一下就能克制住了。”

“那真是太棒了。”馬修酸溜溜地說,“不過還是得拜托我們這位‘聲音美味可口’的朋友在亨裏克面前适當克制一下說話的欲望。”

亨裏克難過地說,“我很抱歉……”

勞倫茨,“……”

寫字臺上的廣口玻璃罐裏,亨裏克收攏了他的翅膀,舒适地呆在裏面。為了保持空氣清新,馬修并沒有把蓋子合上,亨裏克已經不需要完全和語言隔離開來了。

馬修,“那麽,亨裏克,說說你這兩個星期感覺怎麽樣。”

亨裏克猶豫地說,“我感覺……我想我是在變好吧。”

“請說說是怎麽回事。”馬修應和着,努力讓自己聽上去很感興趣,盡管他的心思完全在勞倫茨身上。他還在糾結着那家夥到底想對自己說什麽,什麽愛情觀??什麽不合??該死他可真想知道!但現在他不得不坐在寫字臺前,聽一只肥胖過度的信使肉球唠叨他的進食情況。

亨裏克受到了鼓勵,打開了話匣子。

“一開始什麽都糟糕透頂。我要克制自己不撲到他的嘴上,不狼吞虎咽,可這實在太難了嗚,我甚至擔心克裏斯蒂安會像我的主人一樣對我厭倦,但他真的太好了,他一遍遍地糾正我,從不對我大吼大叫。我問他要求更多食物,他就閉上嘴不說話,但不會厭煩地把我推開。有幾天我實在受不了折磨,甚至對他發脾氣,因為他總是在我最想吃東西的時候彈我,讓我想像讨厭的飽腹感。而我則想,天哪,我只是想好好大吃一頓而已,他到底在做什麽?”

馬修心不在焉地問,“後來呢?情況改善了對嗎?”他用一支筆在本子上畫來畫去。他非常想用文字向勞倫茨問個明白。但直覺告訴他,這個問題他們得坐下來認真地,好好地談一談。

亨裏克,“是的……感謝上帝,改善了很多吧,我想。熬過了第一個星期以後,情況就變好了很多。我開始可以控制自己吃東西的速度,我可以像大多數毛團——我是說,和大多數精靈一樣優雅地進食。如果我又産生了暴食欲望,我可以比較容易地控制它。直到這兩天,只要他彈我一下,我大吃大喝的欲望就會消失。我是在進步對嗎,醫生?”

“當然,”馬修說,“你看,我承諾過只要你配合治療,情況很快會變好起來。我并沒有說謊對嗎。”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會說謊!”亨裏克急切地争辯道。

馬修,“我得恭喜你,第一階段的治療你完成得非常好。只要堅持下去,你很快就能和其他精靈一樣沒有束縛地生活了。要對自己有信心,你的恢複甚至比我以前接觸過的病人更好。”

“那是因為克裏斯蒂安的努力。”亨裏克羞澀地輕聲說。

“是因為你們共同的努力。”馬修鼓勵地說,“那麽,我可以看看你的飲食日記嗎?我發現你好像沒有把它帶在身上。”

“是的……”亨裏克解釋說,“我按照你的吩咐仔細地記錄了……不,準确來說,是克裏斯蒂安幫我記錄了我的進食情況。但是它太重了,我沒法把它帶在身上。現在它正在克裏斯蒂安那裏。”

馬修,“那克裏斯蒂安……?”

亨裏克幸福地說,“他正在門口等我。傳說是真的,醫生。最近學院附近有惡靈在騷擾我們。所以克裏斯蒂安堅持要和我一起出門。”

馬修聳肩,“那麽,讓我們邀請他進來吧……”

“好的!”

馬修還沒有說完,亨裏克就輕輕歡呼一聲,從糖罐子裏竄出來,咻地朝門的方向飛去。

“小心!……哦……”

看着一頭撞在門上的亨裏克,馬修不忍直視地捂住了眼睛。

聽到門上的撞擊聲,等在門外的克裏斯蒂安打開了門。他看到順着門往下滑的可憐肉團,露出了“我就猜到是這樣”的表情,搖搖頭說,“既然造物主沒有給信使精靈一雙眼睛,那為什麽不給他們更好的定位系統呢?”

他躬身将滑到地上的精靈撿起來,捧在手裏,向他丢了一個小小的治愈術。亨裏克哼哼唧唧地醒了過來。他感到了克裏斯蒂安的氣息,振奮起了精神,說,“克裏斯蒂安,克裏斯蒂安,醫生需要日記。”

克裏斯蒂安的臉轉向了馬修的寫字臺。

“下午好。”他向馬修還有他身邊的幽靈致意。

“下午好。”馬修與勞倫茨先後說道。

克裏斯蒂安從長袍裏取出一個薄薄的筆記本遞給馬修,說,“我盡量詳細地記錄了亨裏克的進食情況,希望對他有所幫助。”

馬修接過日記,戴起眼鏡打開它。日記裏詳盡地記錄了亨裏克每一餐的情況,還有他産生暴食欲望的次數,消除食欲所用的時間長短。他的筆記裏充滿着德國人的嚴謹,簡直是馬修所見過的最靠譜的日記。然而,有意思的是,如此認真的克裏斯蒂安在日記本裏稱亨裏克為“那只毛團”。

馬修仔細地将日記本看完。日記所反映的情況與亨裏克的口述基本相符,不過他注意到在第二天時,亨裏克的情況曾經惡化過一次,這次惡化持續了三天才有所緩解。

馬修問,“在你們回去後的第二天發生了什麽?”

“唔?”亨裏克莫名其妙地歪了歪身子。

克裏斯蒂安說,“一開始的兩天都忙于和他的病症做鬥争,似乎發生了很多,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麽。”

馬修思索了片刻,說,“比如說……受到過任何刺激,驚吓,或者被激怒,狂喜,我指的是不同尋常的情緒,能想起來嗎?”

克裏斯蒂安垂下眼簾,仔細回想起來。毛球在他的手心滾來滾去,一旦滾到邊緣就不住撲棱翅膀,把自己拉回他的手心。

過了一會兒,克裏斯蒂安擡起了眼,不确定地說,“他可能是受到了驚吓。”

毛球停止了滾動,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扇動着翅膀說,“我想起來了,有人告訴我我們中的一個靈魂被惡靈吃掉了!所以我害怕極了嗚……”

馬修明白了他病情惡化的原因,換上了一副既嚴肅又親切的,富有專業感的表情說,“聽着亨裏克,從日記的記錄上來看,保持愉快的心情非常有利于你的康複。考慮到你抑郁量表的分數很低,我并沒有給你藥物治療的建議。畢竟藥物都有一定的副作用(而且藥物管理局的那些家夥對待病人也太粗暴了,馬修在心裏說道)。因此,希望你能積極地調整心态,好嗎?我會教你一些方法讓自己變得更愉快,但就像之前一樣,牢記我的話,并付諸實際。你很快就會康複。”

“唔!”亨裏克積極地扇動翅膀,“我會的!對吧,克裏斯蒂安?”

克裏斯蒂安露出了沉穩的微笑,“當然,毛團。”

馬修教給了他們一些讓心情保持愉快的方法。十五分鐘後——馬修簡直每隔一分鐘就要瞄一眼對面的挂鐘——他合上了病例筆記,愉快地說,“那麽,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建議下次診療的時間是一個月後。如果你們碰到了任何問題,及時聯系我。我會非常樂于幫助你們。”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控制住自己望向勞倫茨的欲望。但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說“這只該死的胖球終于要走了!”“你剛才到底想說什麽??”“天哪你得一五一十地交代!”……

“事實上,”亨裏克尖尖細細的聲音打斷了馬修的幻想,“醫生醫生,今天我們過來還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聽到亨裏克的話,馬修的心沉了下去,戒備地看着那只毛毛團,好像他一旦說出任何浪費時間的過分要求就要把他捏爆一樣。

亨裏克對馬修殺氣騰騰的眼神毫無察覺,歡快地說,“我們想……想請你和你的朋友來學院做客!”

馬修,“我非常樂意,但是……”但是根據心理醫生的工作原則,是不可以和患者有太多私人交往的呀。

亨裏克心急地打斷道,“請千萬不要拒絕!因為我們……我們有一屋子的毛團等着歡迎你們!克裏斯蒂安……”他的聲音變得羞澀起來,“終于答應和我交配了!”

“……什麽?!”

馬修鼻梁上的眼鏡掉了下來。

寒系多毛種信使精靈的進食障礙症(5)

魔導師克裏斯蒂安的宿舍客廳裏。

在踏進屋子的時候,勞倫茨将自己的手從馬修的手裏抽了出來。馬修提心吊膽地以為勞倫茨會警告自己不準再對他胡亂下命令,但勞倫茨對這一個字都沒提。

克裏斯蒂安讓自己的學徒給他們送來了可口的點心,熱情地邀請他們坐下。

出于安全考慮,國家魔法學院屏蔽一切傳送陣,克裏斯蒂安的傳送法陣只能将他們送到學院門外,然後一行人靠步行走向魔導師宿舍,在偌大的魔法學院裏走了整整二十分鐘。

如果是平時,二十分鐘的步行對馬修和勞倫茨而言只是場愉快的散步。但是在魔法學院裏可不一樣。

自從踏入魔法學院後,馬修就感到十分的不自在。他實在無法喜歡魔法學院,尤其是以修習白魔法為主的國家魔法學院。周圍不停地有法師路過,向克裏斯蒂安問好,并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馬修感覺自己就像大喇喇走在魔物獵人面前的弱小魔物。事實上,他就是一只弱雞,雖然他流着魔王的血,但他的另一半血液來自人類。他的魔法實在不怎麽樣,如果有法師故意攻擊他,他一點法子也沒有。

然而,比起自己,馬修更擔心的是身為幽靈的勞倫茨。他害怕哪個路過的魔法學徒急于一顯身手,把他的幽靈房東淨化到天堂去。盡管得到了克裏斯蒂安安全的承諾,他仍然命令勞倫茨将手交到他的手裏,然後一路上都緊緊攥着那只冰涼的手。

直到現在,他們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馬修緊繃的神經才松了下來。他暗中扯扯臉皮,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所以我非常好奇,”馬修說,“一屋子的毛團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不,其實我想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麽交配的。馬修在心裏補充。

克裏斯蒂安眯起眼睛,露出寵溺的微笑,對亨裏克說,“去給我們的客人看看吧,毛團。”

“嗷嗚——”亨裏克興奮地飛起來,在屋子裏轉了幾圈,尖聲尖氣地說,“醫生醫生!請跟我來!”

馬修心情複雜地站起來,跟随亨裏克走到客廳一角,那裏有一扇閉着的門。隔着門,他隐隐聽到裏面吵吵鬧鬧的,好像有無數只亨裏克在叽叽喳喳地喊叫,不時傳來咚咚的響聲,像是有東西不停地撞到門上牆上窗戶上。

馬修想,我會看到怎樣的場景呢?他糾結地握住門把手,打開了門。

呼啦——

門打開的一瞬間,無數毛團從房裏争先恐後地湧出來。他們快樂地尖叫着,扇動的翅膀卷起一股不小的風,把馬修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

馬修不停地被亂飛的毛球撞到,驚恐地說,“天哪!天哪!”

三秒後。所有的毛團都從房裏湧出來了,在客廳裏到處亂竄,不時撞到頂上的吊燈或者桌上的杯子。掉的毛飛得滿屋子都是,馬修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些幼小的精靈剛出生不久,體積只有亨裏克的四分之一大小,翅膀上的毛還沒完全長好,粉紅色的肉翅吃力地快速扇動。他們中的一部分并不是純白色,夾雜着幾只黃色和棕色的毛球。但馬修數不清他們,他們飛得太亂糟糟了!

不少毛球圍繞到克裏斯蒂安的身邊,用纖細的聲音努力地大聲喊,“爸爸爸爸——”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呵呵……”克裏斯蒂安心滿意足地笑了。

“這可……”馬修不可思議地說,“這可真是令人震驚!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一只肉球啪地撞到他的臉上,呀地叫了一聲,飛走了。不一會兒,又一只撞到了他的屁股上。

“亂七八糟。”勞倫茨小聲地評價道。

馬修小心地回到客廳沙發,不踩到任何一只小毛團。

“哈哈哈,”震驚過後,他感到這一切顯得很滑稽,愉快地笑起來,“不得不說,被他們圍繞會非常幸福,但是照顧他們恐怕沒那麽容易吧。其實我非常好奇,你們到底是怎麽辦到的?”他必須問得非常大聲,否則他的聲音就會被毛團們的尖叫淹沒。

克裏斯蒂安非常享受被毛團圍繞,惬意地靠在沙發上說,“因為我和亨裏克進行了‘交配’。畢竟,誰忍心拒絕這麽毛茸茸的小家夥呢。”

馬修,“如何與一只信使精靈交配?”

克裏斯蒂安明白了馬修糾結的地方,溫和地笑了,說,“一開始我和你一樣誤解了亨裏克的意思。事實上,在精靈的語言裏稱之為‘交配’。在魔法師的語言裏,我們稱之為‘契約’。”

“原來是這樣……”

馬修低聲感嘆了一聲,在心中想,這家夥是“交配”過後才發現自己的誤解吧?那他一開始到底是抱着怎樣的心态答應交配的?!

出于禮貌,馬修沒有把自己糾結得要命的疑問問出口。但是友善的克裏斯蒂安絲毫不介意分享這種(擁有大量毛球的)快樂。

克裏斯蒂安進一步解釋說,“這些毛團與魔法師結下契約後,以人類的正面情感為媒介,可以進行自體繁殖。不得不說這是種神奇的現象。甚至是我,一開始也完全驚呆了。”

馬修好奇地睜大眼睛,“人類的情感?也就是說,一開始亨裏克找同類交配完全是找錯了對象?難怪他要失戀那麽多次!那麽……我有這個榮幸見識一下嗎?希望我的要求不那麽唐突。”

克裏斯蒂安,“您千萬別這麽說。或者說,我邀請您過來,就是猜到您會對這些感興趣。畢竟與您的專業相關。我非常感謝您對亨裏克的幫助,并使我得到了那麽可愛的寵物。”

馬修嘴上客氣地讓他別在意,心裏抓狂地想,這家夥到底多喜歡毛茸茸的東西,開口閉口都是可愛啊!

克裏斯蒂安從成百上千的毛團中把亨裏克召喚到了面前,柔聲問道,“你介意讓醫生看到我們的‘儀式’嗎?”

“儀式!”亨裏克興奮地尖叫一聲,在空氣中轉了一圈,圓滾滾的身體上下浮動着。

“是的,”馬修說,“請賞光。”

“如果克裏斯蒂安不在意,我也不在意。”亨裏克細聲細氣地說。

克裏斯蒂安攤開手掌供亨裏克着陸,表明自己一點也不在意。

“克裏斯蒂安,克裏斯蒂安,”亨裏克落在了克裏斯蒂安的掌心上說,“你願意和我交配嗎?”

克裏斯蒂安無奈地說,“別忘了,我們已經換了一套說辭。”

亨裏克啊地想了起來,糾正道,“克裏斯蒂安,克裏斯蒂安,你真心實意地喜歡我嗎?”

克裏斯蒂安露出溫和而又嚴肅的神情,說,“是的。我會用我的真誠來愛你的柔軟。”

克裏斯蒂安的話音剛落,亨裏克渾身像着了魔一樣,發出柔和的白光,變成了一只電燈泡一般的毛團。

馬修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切。表白的語言像是帶着一股真摯的力量,進入了亨裏克的身體,并産生了某種作用。亨裏克不禁縮起翅膀,似乎在咬牙用力。有什麽在他的身體裏醞釀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沖破他的身體。雖然他是那麽的小,但是他仍然非常的努力。連馬修都恨不得幫他使一把勁。

“叽——喲!”

突然他身上的光芒變得強烈起來。他嘩啦一聲張開翅膀,與此同時幾只指甲蓋大小的白團子從他身上“咻咻”蹦出來,掉落到地上還彈了幾下。亨裏克身上的光随即消失了。

人類的情感竟然化作了實體……

馬修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些白團子。它們在地上滾了幾圈,就開始試圖蹦跶。一張張小嘴都張了開來,它們輕輕細細地叫了起來,“爸爸爸爸——”

“所以說……每一只信使精靈都是他們與人類之間的情感結晶嗎?”勞倫茨問。

“呵呵……”克裏斯蒂安再次心滿意足地笑了。

“非常感謝,”馬修大飽眼福,說,“我今天收獲很大。”

原來他們會有第一次“交配”是因為互相喜歡的表白嗎……

他恍然大悟後,又覺得不太好了——他們到底要互相表白多少次,才會生得滿屋子都是毛團!

幾年後,克裏斯蒂安善于培養寒系信使精靈的美名外傳,甚至引起了新聞記者的注意。他受到了《魔鏡》的采訪,在報紙上特地開辟了一頁來介紹他和他的信使精靈們,講述他在魔物心理醫生的輔導下幫助一只特殊的信使精靈走出困境的故事。報紙上還刊登了克裏斯蒂安的照片。照片上,他身着法師袍,手裏捧着一只純白色的信使精靈,斯文地笑着。

這都是之後的故事了。現在讓我們來說說當前。馬修大飽眼福後,決定結束他在國家魔法學院的拜訪。克裏斯蒂安陪同他們離開魔導師宿舍。他們準備再次花二十分鐘的時間按原路返回,然後通過傳送陣回到勞倫茨堡。

馬修一行穿過花園,一邊聊天一邊走入學徒宿舍區。只要再穿過前方的教學區,就會到達學院大門。

踏出克裏斯蒂安的宿舍後,馬修又渾身不自在起來。這種情況在進入學徒宿舍區後變得更嚴重。現在正是用晚飯的時間段,學院的路上到處是人。總是有年輕的魔法學徒用充滿驚訝的目光偷看他身邊的幽靈,馬修為此提心吊膽。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擔心多餘,相反,他的腦袋裏充滿着各種各樣的假想敵,這讓他變得更緊張。他抓着勞倫茨的手不放,警惕地觀察四周。

樂觀派的馬修·格裏夫從不為一些虛無飄渺的假設而陷入煩惱。然而現在,從沒有一個魔法學徒說過要把勞倫茨淨化,也沒有一個白魔法師宣稱這幽靈吸收了惡魔的血,需要從這世界上消失。馬修卻知道,在這二十分鐘裏他會陷在這種以假設為前提的擔憂中無法自拔。

如果勞倫茨因為某個魔法學徒的一次小小嘗試而消失了……要知道幽靈的存在也非常脆弱。一個小小的淨化術就能送一個普通的幽靈上天堂。如果他消失了,那就是真正的煙消雲散,一點痕跡也不會留下。就算你跟在後面狂奔也沒用,努力拽住他的衣袖也沒用,他就是這樣消失了。

如果勞倫茨從此不存在了,會發生什麽呢?馬修不禁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勞倫茨堡依舊屹立在巴爾特輪山頂,當然,它已經這樣巋然不動地屹立了五百年了。煩惱的魔物依舊每日來拜訪馬修醫生,有沒有勞倫茨在與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什麽都不會改變,因為沒有人知道這個幽靈的存在。勞倫茨家族的成員早就應該在幾百年前紛紛離世了,沒有人知道有一個幽靈留了下來。如果勞倫茨從此不見了,只有馬修他知道。沒有人可以跟他分享這份恐懼與悲傷。甚至沒人會聽說這件事。

光是想象這些,馬修就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了。

突然,馬修感到手裏一空,勞倫茨的手從他的手裏消失了。馬修還沒有從自己的思索中回過神,猛地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他停下了腳步,慌張了幾秒才發現勞倫茨的嘴唇已經浮在了他的面前。

“你還好嗎?”勞倫茨問道。

“哎?”馬修露出一臉癡呆的表情。感覺到他的腳步停下,克裏斯蒂安也停了下來,問,“怎麽了?”

勞倫茨,“你把我的手捏的很緊。我想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馬修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思路似乎太開闊了點。他甩甩頭,把不切實際的幻想從他的腦袋裏甩掉。

“我很好,”他苦笑着說,“也許剛才走着走着做起了噩夢。”

他再次伸出手,“請允許我牽着你。我可不想看到你被魔法學徒襲擊。”

勞倫茨說,“你擔心得太多了。”

雖然這麽說,但他的聲音聽上去非常溫柔。他露出了手,伸向馬修。

馬修看着勞倫茨的手伸向自己。他覺得自己喜歡勞倫茨的每一部分,包括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長優雅,緩緩地伸過來,好像要邀請他跳舞一般。

馬修想起了勞倫茨所說的愛情觀。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心裏有種奇妙的感覺在膨脹,令他的心跳的很快。他愣了幾秒,才将手伸向他。他們的指尖相觸,即将握在一起。

突然一陣猛烈的狂風毫無預兆地襲來,力量大得可怕,将馬修整個人吹得一踉跄。狂風卷起黑色的霧氣,眨眼間如同一張大嘴一樣将勞倫茨的手吞沒,并卷走。

不……不那不是風!

馬修幾乎與克裏斯蒂安同時反應過來:“是惡靈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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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小唠嗑。

寫這篇文之前及途中經常與阿銀讨論關于德國人的傲嬌屬性,他們的保守or開放,總結下來,德國是個非常有意思的民族。

怎麽個有意思法呢,首先是德國人的愛情觀與居高不下的離婚率問題。據說德國人非常注重愛情滋潤,在婚姻中如果發現愛情被消磨殆盡,他們就會冷酷無情無理取鬧地選擇離婚。也因此他們的家庭觀念相對單薄,因為單親家庭太多了(′·ω·`)

有意思的是,德國政府規定每次離婚後,女方都能得到來自男方的贍養費。因此很多德國男人在離婚N次,每個月背上贍養費*N的負擔後,實在無法再負擔離婚N+1次的贍養費,他離不起婚了~

這麽說來其實德國人骨子裏是非常浪漫的,追求真正的愛情什麽的~

來自地獄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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