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前世今生
幽靜的深山中鳥蟲鳴叫不止。
正是春意盎然的季節,萬物複蘇，空氣中都彌漫着生機。
隐約聽得見流水聲，雜草亂生的地上躺着一襲白衣的女子,盯睛一看，夏天頓時吓得瞪大了眼。
只見白衣女子身上斑駁都是血跡,絕美的臉容蒼白無比,雙目緊閉，嘴角也殘存着已然幹涸的血跡,了無生氣。
夏天剛游完水，身上的水珠子還在滴，及腰的烏發緊貼着衣物,光着腳,渾身透着水氣。
潔白的小腳丫試探性地碰了碰女子,确定對方沒有反應,才蹲下身子，仔細打量眼前的人類，懵懂的大眼充滿了好奇。
稚氣未褪的臉還是肉乎乎的，她忍不住湊近了看。
這個人類很好看。
這是夏天的第一觀感。
只是人類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似乎還受了不輕的傷。
小指頭輕輕戳了戳有血的地方,倏地一聲低吟傳出,夏天吓一跳，如同受驚的兔子跳離了剛剛的位置。
郁茜韞緩緩睜目，長時間處于黑暗的雙眼還不适應當下的光線。胸口的痛疼讓她皺緊了眉,咳嗽幾聲,歪頭再次吐出了一口濁血。
苡橋 “……”
她呼吸急促，好久沒回過來。
待視線清晰時,郁茜韞才知道自己身處樹林,高得觸不可及的樹端幾乎和天空連接在一起。
大腦還有點混沌,蔚藍的天空似乎在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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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擡起手，此時卻有些力不從心，嘲諷般勾了下嘴角，是她大意了，才落得如此下場。
食人花的劣徑在民間鬧得沸沸揚揚，民不聊生，老百姓白日夜裏都不敢外出，生怕被食人花掠了去。
郁茜韞受師命前來除妖，沒料到食人花詭計多端，引她入陷阱，幸虧她及早識破，否則她今天說不定就交代在那山頂之上。
這次交戰，她受了重傷，只好暫時撤退，內外傷的劇烈痛疼加上食人花的毒液讓她陷入了昏迷。
郁茜韞緩緩垂下眼，才注意到腳邊樹頭探出來的半張小臉，肉乎乎的，一雙受驚的大眼正看着她，臉頰泛着粉色，很可愛，長長的烏發及腰，頭上沒有任何飾物，猶如誤闖此處的精靈。
“何人……咳咳。”
郁茜韞又咳了起來，觸發了體內的毒，嘴角溢出血來。
夏天瞪大眼，緩慢摸到她身邊，小聲問：“你……你沒事吧？！”
“你是何人？”郁茜韞将嘴角的血拭掉，清明的雙眼微微縮起，即便對方仍是個小女孩，她提防心依舊不減。
再者，能獨自出現在這深山老林裏的孩子，絕不是人類如此簡單。
此時她身受重傷，若對方想取她性命，她怕是躲不過去。
“你是妖？”
夏天雙眼眨了眨，看起來人畜無害。
她問：“什麽是妖？”
“我是含羞草。”
小小含羞草，倒是無害。
郁茜韞松了一口氣，嘴裏的腥甜讓她極度不舒服。
“你看起來很不好。”夏天天真無邪的目光落在她有血跡的地方，“我的家就在這周圍，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你家？”
夏天用力點頭。
“不用。”郁茜韞拒絕道：“你走吧。”
“為什麽呢？”夏天打自出生以來便備受父母寵愛，對于郁茜韞的拒絕，她有點難過。
因為我是除妖師。
而你是妖。
郁茜韞心裏腹緋，她面無表情，看了小女孩一眼，見她吧嗒吧嗒地掉眼淚，頓時莫名地心軟了。
“我不去你家。”
她話音剛落，小女孩哭得更凄涼了，郁茜韞莫名起了恻隐之心，“我需要你的幫忙。”
夏天揉眼的動作緩緩停下來，紅着的雙眼溢滿眼淚，可憐巴巴的看着她。
“幫什麽忙呀？”
“最近的河道在哪裏，你知道嗎？”看着自己滿身污漬，郁茜韞皺緊了眉。
她需要立即沐浴。
夏天點了點頭，“我帶你去！”
“謝謝。”郁茜韞努力坐了起來，捂着仍然震痛的胸口，氣息因為疼痛有些不穩。
她摸了摸她的發頂，微微一笑。
小含羞草也笑了，剛哭過的雙眼還有點泛紅，臉色也因為郁茜韞的動作而微微紅潤。
“你能走嗎？”
夏天使了全身的勁兒，才把人扶了起來，擔心她又跌倒。
人站起來，夏天才真正認識到她們之間的差距，她才堪堪到對方的肩膀，把人背過去的想法一下子就被打擊住了。
看着一臉苦惱的小含羞草，郁茜韞不禁笑了，“我能走。”
“嗷。”
“你芳齡？”
在夏天的攙扶下，郁茜韞行動不緊不慢，随口問了句。
“芳齡？”
夏天長年生活在這深山老林中，和民間幾乎沒有接觸，她歪着頭，有些不解。
郁茜韞覺得自己有些冒昧，輕咳一聲，“你在這世間，存活了多久？”
“民間所謂的幾歲嗎？”
“是……”
“我娘說，我今年十二歲呢”夏天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接着問她：“你呢？”
你為何會渾身是傷出現在這片森林裏？
夏天很想問，可始終不敢開口，只好反問她年齡。
“十七。”
郁茜韞薄唇微啓，輕吐出二字。
交談中水流聲越發接近，郁茜韞舔了舔幹涸的唇，有些急切。
“即刻便到了。”
夏天神情全是天真與無邪，莫名讓郁茜韞放松，直覺對方不會傷害自己。
俗世間，妖與除妖師向來相克。
師傅教誨過，妖也分善與惡，若是惡妖損害了人間的平衡，除妖師便必須出現除惡。
正如如今她追殺的食人花。
食人花詭計多端，郁茜韞出師三年，首次受如此重傷。
她必除食人花。
深山裏的水清晰見底，小魚兒游得歡快。
郁茜韞收起心神，慢慢下水。
冰涼的溪水滲過布料，有點刺骨，相比于渾身污漬，郁茜韞更能忍受這冰涼的溪水。
衣衫褪去，潔白無瑕的美背映入眼簾，夏天紅了臉，才想起她不該看。
背過身，夏天仍然處于驚豔狀态。
這一定是仙女。
郁茜韞回過頭，見夏天背對着自己，不禁失笑。
倒是伶俐乖巧。
洗去衣物上的血跡，郁茜韞重新穿上，上了岸，她便就地生火。
夏天哇了一聲，大眼裏充滿了好奇。
郁茜韞臉上沒有表情，淡淡道：“這喚火。”
“嗚。”
夏天有些害怕，不禁後退了一些，遠遠看着那火光，又看了看郁茜韞，對她的好感又上升一些。
郁茜韞大多傷口聚集于前面，倒不至于讓她昏迷，她是受了內傷和食人花的毒液，短時間內，她用不了內力與法術，否則适得其反。
衣物烤幹了後，天色已然入黑。
郁茜韞餓了，便打了只鳥，烤着吃。
她從小便跟在師傅身後穿梭各種深山，遇到的險惡更是比比皆是，生存本能早已深刻于心。
夏天對郁茜韞的行為感到害怕，“我該回家了。”
“嗯，回吧。”
雖然害怕，可夏天有些貪戀郁茜韞的美貌，于是次日天亮，她又往這邊來了。
日複一日。
夏天才知道郁茜韞是除妖師。
之後出現在裏，是要除掉山上的食人花，頓時她對郁茜韞更為崇拜了。
關于食人花，夏天聽母上提過。
食人花作惡多端，殘害不少同族，只為提升自己法力，在同族中名聲早已臭名昭著，如今更是沒想到食人花的手已經伸向人類，真是不知好歹。
想到這裏，夏天望向郁茜韞，崇拜之意不言于表。
可算有人出手了。
她相信食人花終将敗給郁茜韞。
五日後，郁茜韞的傷總算痊愈，她将再次踏上除食人花的路。
夏天得知後，難過了好久，可她知道郁茜韞必須走。
送別時，夏天極不舍地哭了。
僅是幾日的相處，郁茜韞對夏天亦有了情感，看着她哭，只好出言安慰，“待我除了食人花，我定回來。”
“屆時，我帶你下山，好好感受人間的美妙。”
夏天揉着眼，“當真？”
“當真。”
“好，我等你歸途。”
郁茜韞雙手扶她肩頭，彎身在夏天額上落下一枚輕吻。
諾言落定。
這等待卻是八年之久。
夏天早已從那個青蔥般的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亦早在母親的帶領下接觸了郁茜韞口中的人間。
不知郁茜韞何時歸。
食人花如何，是否已除？
亦或許，郁茜韞不敵食人花，早已消香玉隕呢？
不可能。
夏天永遠忘不了郁茜韞眼中那抹堅定。
郁茜韞定能戰勝食人花。
熙熙攘攘的街頭，一襲白衣女人臉帶面紗出現，舉止優雅，受得人們的側目。
所過之處，無一幸免的竊竊低語。
郁茜韞充耳不聞，目光落在站于飾物小販前的姑娘，目光柔和到極至。
“夏天。”
她輕輕叫了一聲。
夏天天生于外界聲音敏感，再者郁茜韞的聲音她早已經銘記于心。
即使八年過去。
即便郁茜韞的聲音變化，可她仍能立刻确定。
她緩緩回過頭，一眼便落在那抹久違的白衣身影上。
“姐姐！”
夏天委屈低頭，再擡頭時早已滿眼淚水，“你可算回來了。”
郁茜韞走近她，輕輕牽起夏天的手，低語：“我回來了。”
話音剛落，夏天便撲進了郁茜韞懷裏，一點一點訴說着過往八年間的思念。
頃刻，她們周遭便圍完了看戲的人。
夏天意識到了，臉色頓紅。
“我們換個地方。”
“嗯。”夏天不舍地抽離開，低聲問：“食人花如何了？”
“自然是死在了我手上。”
“用了八年？”
“不是。”郁茜韞解釋：“當年除掉食人花後，我師傅突然駕鶴，我作為大師姐，必須回去。”
“讓你久等了，夏天。”
夏天點頭，她能理解的，“姐姐，這次回來還會走嗎？”
“不走了。”
郁茜韞說：“我已把持主之位交給師妹，往後餘生，我想陪你在深山裏過完漫漫餘生。”
“當真？”
“我何時欺騙過你？”
夏天低頭，臉和耳朵都泛紅，可見她在害羞。
郁茜韞歡喜地刮了刮她的耳垂，日光落在她們打鬧着的身上，顯得特別溫度。
只要有夏天在，漫漫餘生生活在森林又何況。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完結了，大家久等了。
之前就想寫了個古番，還是下手了哈哈哈
祝大家新年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