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少年初識愁滋味

時光荏苒,陸宇寧也不記得是怎樣忍受了各種精神折磨,和顧向年當了一年的同桌,直到六年級快要畢業的時候,兩人都沒有再發生過什麽大的争執。

雖然顧向年一向霸道,但是為了不給努力維持家庭的母親添麻煩,陸宇寧始終用忍耐的态度,滿足着他各種不可理喻的惡趣味。

比如那張被迫收下,又被顧向年強迫着放進校卡背面的天使獸數碼寶貝卡。

比如體育課自由活動,只能固定和顧向年搭伴練習器材玩小游戲。

班上的其他小孩子們,因為女裝事件的偏見,則都對陸宇寧敬而遠之。

那時候陸宇寧還不懂得什麽叫做“冷暴力”,他唯一知道的是大家都不和他玩了,而自己的外號,也從“土包子”變成了“小飛機”。

有顧向年的時候,沒人敢這樣叫他,可只要陸宇寧落單了,調皮的男孩子,總要唱着姚康寫的順口溜對陸宇寧羞辱一番。

那時候的他,每天盼望着的就是能夠快點升學,遠離顧向年,遠離譏笑他的同學,去無人認識他的初中,結識新的朋友,不用再那麽孤單。

這個機會來的比他想象中的快。

在小學最後一次六一兒童節的表演選拔時,顧向年失落地告訴他,顧長青的生意轉移到省城去了,為了方便工作,為了更好的教育資源,母親也要帶着他去省城讀中學。

然而原本以為陸宇寧會和自己一樣傷心的顧向年,卻發現這個沒心沒肝的小子,竟然都要掩飾不住眼角的笑意了。

顧向年惡狠狠地瞪着捂着嘴掩飾失态的同桌,

“陸宇寧!你就那麽想要我走?”

講臺上,白骨精身材的女班主任趁着下午活動課,把一個班的孩子們都拉到了舞蹈教室,按着個子高矮站成幾行。

身高明顯鶴立雞群的兩個人正好并排在一起,顧向年原本期待着分別在即,陸宇寧會好好地說些告別的話,到時候自己一定把家裏的電話號碼留給陸宇寧,讓他有空就捎個消息。

沒想到陸宇寧直截了當地說,自己家裏沒有電話,除了爸爸為了趕時髦買了一個大磚頭手機,家裏只有一個過時的BP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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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還在挨着個點名,給學生們分配要扮演的角色,沒有注意到站在最後排的兩個主角正鬧着小情緒,一個怒目圓睜氣急敗壞,一個眉眼彎彎按捺不住笑意,簡直是門神遇上了福星,對比鮮明。

顧向年越想越生氣,這一年以來自己剃頭擔子一頭熱,什麽好玩的都首先想着留給陸宇寧,爸爸出差帶回來的零食也要第一時間和陸宇寧分享,但是這個榆木腦袋要麽回答“不想玩”,要麽“不餓”,統統拒絕了自己。

“你說,咱們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狠狠地撓了一把“白眼狼”的腰窩,顧向年急切地想要确定自己沒有做無用功,不然怎麽就遇上這麽一個不開竅的。

“哦,你是我最好的同桌。”

陸宇寧打着太極偷換了概念,反正咱們倆不是朋友,同桌嘛,就只有你一個,也不算是撒謊了。

顧向年得到了答案,雖然還不是很滿意,但是神色也已經一緩,又威逼利誘道:

“沒有電話,就把家庭住址給我,我給你寫信寄好吃的,省城寄到這裏郵票才一毛八,回信的郵票我會在信封裏給你帶上,你不準不給我回信。”

“哦,你就寄到學校吧,我們家快拆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郵件。”

陸宇寧有氣無力地回答,天氣已經越來越熱了,班主任怪會折磨人的,把他們都拉到沒有吊扇的舞蹈室裏排練,身邊這尊衰神還喋喋不休的,簡直折磨人。

在漫長的相處中,陸宇寧漸漸摸索出一套應付顧向年的辦法,那就是敷衍了事,用一個“拖”字訣解決一切。

要是強硬的拒絕,顧向年只會展露霸道本色,但是要是示敵以弱,各種搪塞,那他就會無處使力,只能罷休。

“哦哦哦,哦你個頭,你就會用這招對付我,早晚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才知道沒人罩着你,你會多慘。”

顧向年自認為,沒有自己關照着,陸宇寧這個軟糯的脾氣,早被不懷好意的壞學生欺負了,偏偏陸宇寧覺得他才是欺負人的惡霸,簡直沒有良心!

骨感的班主任終于分配好了角色,這次六一兒童節他們班要表演一個展現道路交通安全的小品。

除了各色違規闖紅燈的小配角,還需要兩個扮演紅綠燈的交警角色,她掃了一眼,覺得班上孩子裏長得最帥氣的,就陸宇寧和顧向年,倆人身高也剛好,舉着紅綠燈的牌子夠顯眼。

便點了陸宇寧演綠燈,至于顧向年,他對這種抛頭露面的表演活動一向興致缺缺,不好得罪他,就讓這個大少爺自己去臺下涼快待着去吧。

班主任如此想着,便點了另一個瘦高男生演紅燈。

“老師老師,我要演紅燈,我和陸宇寧同桌,可以搭伴對臺詞。”

顧向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一向不理俗務的他竟然非常積極地主動要求參加表演。

班主任也非常詫異,但心裏也覺得顧向年和陸宇寧站在一起演紅綠燈,才比較登對,便允了他的提議。

一下課,陸宇寧就拉住顧向年,他可不想接下來的課餘時間都花在和顧向年一起無聊的排練上。

“你發什麽神經,都要走了還要來摻和這些事。”

其實,顧向年的心裏是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六月初就要搬家了,是等不到拍畢業合照了,但是參加表演的時候,會有老師錄下來,自己還可以讓爸爸帶着相機過來給他們拍照,這樣,他和陸宇寧就有合照了。

見陸宇寧一臉的不情願,顧向年咬牙切齒道:

“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小傻蛋,要是畢業了遇到我,不肯認我,我就摸出照片當鐵證。”

兩個小朋友也沒有想到這一語成谶,幾年後的重逢,竟真的實現了今日之言。

六月份的南方,簡直不能說是豔陽高照,而是烈日當空了,排練了老長一段時間的兒童節彙演就在這個月一號拉開了序幕。

老師們用着劣質的化妝品口紅,把祖國的花朵們都化妝成了裂口食人花,兩個演紅綠燈的小少年因為要表現出大義凜然的樣子,沒有在臉上塗腮紅,只在額頭上點了個點,是當時舞臺妝十分流行的“美人朱砂痣”。

頂着太陽演完了無聊的小品,顧向年和陸宇寧扔下手裏染成紅綠色,權當做紅綠燈的兩塊大紙板,汗流浃背地在休息室喝着開水。

因為特地囑咐了讓爸爸一定帶着相機來給他拍照,顧向年用紙巾擦掉了額頭上的紅色小點,希望能夠用最帥氣的樣子留下和陸宇寧的合照。

顧長青吆喝着讓班上的人都出去排隊集合拍照,所有孩子妝都沒卸就歡呼着跑出去了,原本鬧哄哄的休息室,就只剩下兩個歡喜冤家。

陸宇寧用紙巾沾了水,小心的把臉上的汗擦幹淨,顧向年在一邊耐心的等着他。

知道陸宇寧愛幹淨,不喜歡汗水的味道,他幫着抽了紙巾遞過去。

“喂,你來送我吧,我走之前一起去玩綠濱公園的海盜船。”

海盜船綠濱公園最受歡迎的游樂項目,顧向年已經讓顧長青帶着他去玩了好幾次了,覺得非常刺激,要是陸宇寧去坐這個,肯定會被吓得尖叫起來。

顧向年的無理要求提得太多了,陸宇寧已經習慣了,波瀾不驚地婉拒着。

“要上課呢,我哪有時間去送你啊?”

陸宇寧的回答自然是在顧向年的意料之中,他摸出兜裏提前買好的兩張游樂票,拍在陸宇寧的面前,

“今天不就上午有表演嗎,下午你就來吧,明天我就要走了,你答應我這一次不行嗎。”

顧長青本來是想六一節放假就帶着孩子去省城的,放完假就能辦好轉學手續,不用耽擱學習,但是顧向年硬是央求着多留了半天。

“哦,再說吧,回家我奶奶不知道還讓不讓我出門玩呢。”

程靜最近找到了新的工作,忙起來沒時間照看孩子,就讓陸宇寧放學以後去奶奶家做作業,晚上自己再去接回家。

而因為姑媽的第一個孩子,陸宇寧的大表哥,當年戲水不幸溺亡,所以奶奶對孩子出門玩有心病,總是不讓陸宇寧離開教師家屬樓附近。

“你,氣死我了,反正我就在那裏等着你,你愛來不來!”

顧向年兩對濃眉一擠,把陸宇寧搽汗的紙巾都搶了過來扔進了垃圾桶。

又覺得不解氣,順手摸了兩下放在手邊的做成紅燈的染色紙板,跑過去在陸宇寧臉蛋上狠狠地揉了兩下。

臨時用紅墨水染的紙板,本來就容易掉色,又被陸宇寧臉上的汗水洇濕,立刻就讓他的臉變成了紅紅的猴子屁股。

聽着陸宇寧對着鏡子的怒吼,顧向年快活的跑出休息室,去找爸爸安排同學們提前拍畢業照。

不過一看到操場上同學們都排排站在一起等着拍畢業照,自己以後再也不能天天見到那個讓他每天又氣又樂的小夥伴,些許愁思又湧上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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