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虛假或是真實的告白
簡奧斯丁的故事不複雜，都是些常見的生活場景，奈何時長有限，許多情節都被省略成了肖央的旁白，好在這是個讓人喜聞樂見的愛情故事，還是當下最流行的“曾經的你對我愛理不理，現在我讓你高攀不起”的追妻調調，簡陋的道具和生澀的表演也沒有阻擋同學老師們津津有味地看了下來。
等時間過了大半，武思思朝肖央使了個眼色，示意換場到最後的求婚告白大高潮。
這場戲人物不多，剛好讓六個人分完了角色，又是故事最甜的部分，武思思在設計這場舞臺的時候，最為用心。
“從彭伯利莊園返回麥裏屯的伊麗莎白終于發現了是達西先生出資讓軍人韋翰和私奔的小妹完成了婚禮，挽救了班內特一家的聲譽，而自己曾經被韋翰的謊言迷惑誤解了達西的為人，到了一切誤會解開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愛上了達西，如今賓利和達西兩位紳士重回了麥裏屯。”
肖央跳下講臺，和顧向年肩并肩，拽着他的外八字向班內特夫婦問好，不過他想表現的是有錢人的意氣風發，出來的效果卻很滑稽，和個暴發戶似的。
“下午好，班內特先生、班內特太太，美麗的伊麗莎白，還有，簡……”
步伐太過魔鬼導致肖央直接忘了自己的詞，武思思急得想敲他兩個棒槌，
“噢，是賓利先生啊，歡迎您回到麥裏屯，您知道我的小女兒莉迪亞最近出嫁了嗎，可惜報紙上的公告太簡短了，沒有她詳細的家庭信息。”
“額……”
肖央摸了摸腦袋，他記了太多的旁白段落，被武思思一瞪，更是想不起該說什麽了。
眼見局面漸漸失控，武思思趕忙離開溫煦，走到肖央的身邊，挽起他的手，臨時加戲救場，
“喔，我親愛的賓利先生，幾個月不見，您都瘦了，看，我們簡正在學習新的菜譜，您要不要“單獨”和她聊一聊呢？”
沉靜的大姐簡人設立馬從知性優雅少女變成了美廚娘，人物嚴重ooc，好在武思思的提示幫肖央想起了接下來是賓利先生要跟簡求婚。
“感謝您，班內特夫人，我想，我是需要和令嫒單獨聊一會兒。”
其他人自然退到一邊，留下“嬌羞”的徐寧用粉色的圍巾欲抱琵琶半遮，
“賓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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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央單膝跪地，
“美麗的簡，你願意嫁給我嗎？”
徐寧剛張口準備說出“yes”的時候，肖央不知道哪裏來的靈光一閃，拉過徐寧把他抱在懷裏，可惜徐寧有點胖，肖央又是個小雞仔的身材，兩人一個趔趄，雙雙跌坐在地上。
“oh，darling！！You are so lovely！”
肖央按住驚慌失措的徐寧的後腦勺，假裝要吻，一陣慘烈如殺豬的嚎叫之後，肖央捂着肚子倒下，觀衆們哈哈大笑，只有徐寧留下了一句“惡心心”，裹着他的粉色圍巾揚長而去。
大姐的婚事結束，最後的高潮終于到來，被拖下場的肖央無力再擔任旁白的角色，武思思只好親自上場。
“伊麗莎白在深夜迎來了伯爵夫人的诘問，拒絕了她要求自己遠離達西的無理要求，一夜輾轉反側，來到太陽升起之前的草地上散步，卻正好碰見了前往班內特家的達西先生。”
“我姑媽昨夜來找過你了，我很抱歉讓你受到這樣的委屈，但她和你的談話倒讓我覺得事情有了一點希望，請你誠實地告訴我，你的心情是否還是和四月裏一樣，我的心和情感依然如舊，只要你說一句話，我便再也不提這樁事。”
穿着白色襯衣的顧向年慢慢靠近陸宇寧，年輕的面容俊朗明淨，專注的眼神如同秋日裏的一汪清泉，湧動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如果你的感覺有所改變的話……我想告訴你……”
兩個人的距離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陸宇寧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顧向年凝視他的眼神太過深情，不像是在演戲，有種挖心掏肺的真誠。
像是察覺到陸宇寧的膽怯，顧向年伸出手去撫摸陸宇寧烏黑短發上別着的那朵純白色玉蘭花，指尖的溫度觸碰到他的耳廓，陸宇寧的心一緊，生怕他做出什麽出格的動作來。
悄悄用眼角一掃，臺下的觀衆和老師都沒瞧出什麽端倪，只以為這兩個人演得太認真了，陸宇寧輕輕松了口氣，他不知道一向冷漠的顧向年為什麽會這麽認真地對待這次的表演，在他的印象中，這個人只有在戲弄自己的時候，才會稍微用那麽一點點心思，即使那些整日綴在他身後的跟班，似乎也從來分不走他的半分注意力。這一次，自己改變了對他的刻板印象，而導致松懈了對他的防備，可萬一他又像曾經那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拿自己找樂子呢。
陸宇寧右手掐住顧向年的手腕，左手撐在他的胸膛上，不讓他再靠近一步，兩個人現在的關系變得實在太親密，陸宇寧此時突然意識到，顧向年在這半個月的時間，正悄悄蠶食着自己對他的所有心防，他從生活的方方面面，入侵到了自己的領地裏，從早上固定的等候同行，到體育課的搭伴訓練，從每天空閑時間裏粘過來的臺詞對戲，到夜晚相伴回家的一路相随，自己不知不覺地接納了他占有了自己的所有生存空間，可這個人為什麽要這麽親近自己？
那些可怕的回憶又湧回腦海，六年級的時候，這個人同樣也是用朋友的名義，獨占了自己的時間，卻在自己以為真的擁有友誼的時候，放了自己的鴿子，讓他曬了一天的太陽之後回家遭受了一頓毒打。
那些示好，那些親昵，那些被他捧過來的玩具零食，不就和養一只寵物一樣嗎，開心的時候逗一逗，無聊的時候親熱得不行，可自己因此被叫成跟屁蟲，被取了“小飛機”的外號，被人誤解成勢利眼，被同學們唾棄，遭受的所有冷暴力，不都是拜這份廉價的友誼嗎。
現在演的這出戲，是不是又是顧向年嘗到新鮮的一場游戲呢，自己居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那些出格的動作，這并不是兩個男生朋友會有的親密，就算更早認識的肖央，也絕不會做出如此超越界限的行為。
陸宇寧的表情驀然一冷，自己決不能掉進同樣的陷阱裏。
近在咫尺的顧向年并不知道這電光火石之間，他所做的努力都化為了泡影，陸宇寧對他，有着比海更深的偏見，不管是從前那些有意無意的誤會，還是如今別有用心的接近，對于陸宇寧這個敏感而戒心極重的少年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
如同豪豬理論一樣，兩個人恰到好處的距離才能安全舒适地做朋友，但顯然顧向年并不滿足于此，當他試圖越界擁抱陸宇寧這個滿身帶刺的小刺猬的時候，比皮膚的溫暖更先紮入陸宇寧身體的是根根觸碰痛覺神經的利刺，瞬間紮醒了放松警惕的小動物，讓他慌不擇路地想要逃開。
“如果，你的感覺有所改變的話，我想告訴你，你把我的軀體和靈魂都占據了，我愛……我愛……我愛你，從今天起，我不想與你分開”
動人心弦的告白自然地流露而出，顧向年握住陸宇寧抵在自己胸口上的左手，望着陸宇寧低垂的眉眼，因為十幾厘米的身高差距，他能清楚地看到眼前的人纖長濃密的睫毛，挺翹精致的鼻梁，還有那一抹潤澤鮮紅的唇色，達西先生的靈魂如同因愛的言靈出口，而附身到數百年後的這個初動情愛的小夥子身上，那是對擁抱的渴望，對占有的渴望，對吻的渴望。
他像一只饑渴的草原狼一樣，急切地等待陸宇寧按照劇本設計的那樣，回應自己的呼喚，握緊自己的手背，把唇印在上面，像定下一張不可違背的契約一樣，完成這個儀式。
縱然這只是虛假的表演，這只是模仿兩個不存于世的戀人的行為，但顧向年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這是違背道德與社會規則的不倫戀情，每時每刻他都煎熬在暗戀的人會驚恐地拒絕自己的愛，把自己當成怪物的不安中。
只有陸宇寧此刻印下這個吻，他才能從虛無中抽取出無限的勇氣，用自己的真心去打動這個懵懂的靈魂，讓他心肝情願地牽起自己的手。
陸宇寧擡起顧向年的手背，他該像電影中的伊麗莎白一樣，将兩人的手握在一起，許下從此相守的約定，可方才的如夢初醒，已經把他拽出了幻想，他無法真情實意地配合顧向年的演出，這既是對自己的麻醉，也是對顧向年的放縱。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班上的同學們也有看過05版傲慢與偏見電影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紛紛起哄，少年們的熱情與純真只是想要羞臊一下兩個無辜的演員，卻沒想到一下子刺激了陸宇寧脆弱的神經，他放開顧向年的手，修改了本該出現的那個吻，只是隔着一點距離給了顧向年一個禮貌又不失穩重的擁抱。
等顧向年失去了懷裏蜻蜓點水的一個回應後，才覺察出一點淡淡的悵然若失。
完整的劇情已經結束，誰也沒有注意到最後微妙的氣氛變化，鬧哄哄笑嘻嘻的四大節英語表演課結束了一學期最後的輕松惬意，如期而至的期中考試持劍殺入了安逸的生活，就像春花謝去，盛夏降臨，浪漫與現實終究是不能共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