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被顧深意撲倒在床時,唐吟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尖叫出聲:“啊——”

後腦勺重重砸進枕頭裏,雖然沒有絲毫痛感,但她還是被砸暈了,怔怔地看着懸在她頭頂上方顧深意:“你你幹什麽?”

顧深意一張臉藏匿在燈光下,讓人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唯有一雙眼睛漆黑如墨,深深凝視着被她壓在身-下的女人,聲音多了幾分低沉:“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非禮你。”

“!”唐吟頭皮一麻,着急解釋道:“我只是問你是不是想非禮我,不是讓你非禮我……顧深意你給我起來!”

顧深意置若罔聞,扣住她纖細的手腕,将她兩只手高高舉過頭頂,頭一點點壓低下來。

來真的???

唐吟心髒突然狂跳起來,上身被她壓着動彈不了,只能雙腿亂蹬表示抗議。可惜抗議持續不了多久,兩條腿也被顧深意死死壓制住了。

眼看顧深意一點點逼近,“非禮”怕是躲不掉了,她趕緊閉上眼,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預想中的熱吻卻沒有落下來。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伴随而來的,是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

唐吟慢慢睜開眼睛,看到距離她僅有一個拳頭距離停住的顧深意的臉,還有點沒緩過來。

那雙漆黑的眸底有一閃而過的笑意。

雖然很不明顯,雖然只是稍縱即逝,但顧深意确實笑了。

這種強勢的壓迫感讓唐吟突然有些緊張,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顧深意就這樣靜靜看着她,看了大概半分鐘後,說:“唐吟,原來你也會害怕。”

“……”唐吟緩慢眨眨眼,斂去眸底不小心洩露的那一絲慌張,嘴硬地說:“誰害怕了?”

顧深意低垂的眸底有細碎的光芒閃過,視線掃過她眉眼,鼻尖,嘴巴,停留幾秒鐘後,最後又看着她眼睛,慢悠悠地說:“那你躲什麽?”

“我我哪有躲,燈光太亮,我閉眼不行嗎?”唐吟還想狡辯,仿佛剛剛那個亂蹬腿急于反抗的人不是她一樣。

顧深意也不戳穿她,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唐吟用力抿了抿唇。

忽輕忽重的呼吸糾纏在一起,緊貼的身體把暧昧拉滿,連彼此心跳的震動都能清晰感覺到,皮膚接觸到的地方也開始漸漸升溫。

唐吟一開始還有點不甘示弱地直視回去,可是随着時間推移,就有些繃不住了。

從體-位上她一點都不占優勢,顧深意可以毫不費力地壓制她,她卻連動都動不了。從視覺角度上她也很吃虧,因為她在明顧深意在暗,燈光把她臉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她卻只能看到顧深意藏在陰影下的模糊輪廓……

唐吟被她擠壓得呼吸都急促起來,胸口起伏時的柔軟觸感讓人心悸,心底一慌,避開她溫度過高的眼神,小聲說:“你快起來。”

顧深意卻沒有動,就這麽壓着她。

唐吟一着急,咬着牙說:“我肚子疼。”

聞言,顧深意總算有了反應,放開她兩只手,撐着床面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肚子疼?”看着她好像恢複血色,又好像是憋紅的臉,顧深意将信将疑。

唐吟點點頭,光滑白皙的小臉擰成了包子,捂着肚子哼唧道:“你壓到我了,好疼啊。”

顧深意:“……”一時間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唐吟行動艱難地爬了起來,柔弱的眼神瞪着她:“顧深意,你太過分了,你居然欺負一個病人。”

顧深意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病人不假,至于欺負?

“你出去。”唐吟指着門口,很大聲地說:“我要去拉屎。”

“…………”

可能是被唐小姐的粗魯驚到了,顧深意愣了幾秒鐘,才有下一步的動作,不過不是馬上走人,而是彎下腰朝她逼近。

唐吟下意識身體往後仰:“幹嘛,你還嫌欺負不夠嗎?”

顧深意表情一頓,伸出左手,撿起剛剛撲倒她時掉落在她身側的手機,同時右手按住她試圖往後縮的肩膀。

唐吟身體驟然繃緊。

看到她警覺的眼神,顧深意唇角一動,似笑非笑地說:“唐吟,就算我真的要對你做什麽,那也不叫欺負,只是在履行妻妻之間的義務,懂嗎?”

“……”

話是挺淺顯易懂的,只是唐吟沒想到她居然也會說這種話,讷讷地竟忘了反駁。

顧深意沒有多做停留,拿了手機轉身離開。

聽到門鎖扣上的聲音,唐吟才回過神來,掀開被子下了床,穿上拖鞋。

她沒有跑去廁所,而是直奔房門,“噠”地一聲把門給反鎖了。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下地時腳步輕盈,臉上哪還有半分被疼痛折磨的痛苦?

其實唐吟肚子早就不痛了,否則剛剛也不會睡得那麽沉。

走回來時,看到被蹭亂的床單,想到剛才的暧昧,還有顧深意臨走時說的那些話,唐吟臉不争氣地熱了起來。

她好像中了顧深意的圈套。

如果她剛剛沒有反抗,而是坦然面對,按照顧深意那個假正經一貫的作風,應該也不會親下來吧?

雖然最後顧深意也沒有真的親,但人家多淡定啊,連“那也不叫欺負,只是在履行妻妻之間的義務”這種騷話都說出口了。反觀她自己,居然被堵得啞口無言。

顯得她好像慫了一樣……

唐吟絕不承認自己認慫了,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她坐在床上慢慢複盤。

她怎麽能表現出反抗呢?怎麽能閉眼呢?她應該直接迎上去啊!

唐吟越複盤越懊惱自己剛剛沒有發揮好,可她又不可能把顧深意叫回來重新再戰一次,只能靠捶打枕頭發洩心中不滿。

一拳下去冰冰涼涼,唐吟捶打的動作停住,看着枕頭上濕了一大片,發熱的頭腦倏然冷卻下來。

她擡起手,摸了摸濕潤的眼角,恍然想起自己剛剛做了好多夢,夢到了外婆,夢到了媽媽,還夢到了顧深意……

如果不是顧深意把她吵醒,她還能在夢見和媽媽和外婆多說幾句話的。

身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唐吟頹然倒在大床上,抱着被淚水打濕的枕頭,呆呆望着天花板,天快亮時才睡着。

然後她又被痛醒了。

不過這次的痛跟昨晚那種要人命的痛不一樣,挺急的。唐吟一把掀開被子,眼睛都沒有完全睜開就滑下了床。

跑得很急,沒看見地上有個水盆,被她一腳踹翻,嘩啦啦,水全灑了出來。她也沒工夫去管這些,捂着肚子沖進廁所,先解決個人問題。

把廢物排空後,唐吟感覺整個人都輕了許多,肚子不疼了,精神也回來了。就是好餓。

本來想點個外賣,出來時看到流了滿地的水,唐吟皺了皺眉,拿起手機,點開微信找到王阿姨的頭像,問王阿姨有沒有空過來幫忙收拾。

王阿姨說好,不到十分鐘人就趕過來了,一見面就指着她臉說:“呀,唐小姐你臉怎麽這麽白!”

唐吟自戀地說:“我一直都很白啊,你今天才發現嗎?”

“我知道你白,我說的是氣色,都沒以前紅了。”王阿姨又湊近看了看她臉色,“你是不是生病啦?”

“是啊。”唐吟噘噘嘴,說:“昨天晚上吃了些燒烤和小龍蝦,差點沒痛死我。”

王阿姨一聽還挺嚴重:“那你現在還痛嗎?”

“現在沒事啦。”唐吟側身讓她進來。

王阿姨進了她卧室發現地上全是水,咋舌道:“這麽多水,可別把地板泡壞了。我先拖地,你忙你的。”

唐吟沒什麽忙的,拿起手機準備外賣,順便問王阿姨:“你吃了嗎?沒吃的話我幫你也點一份吧。”

王阿姨指了指手腕上不存在的手背,說:“下午兩點了,你說我吃沒吃?”

唐吟也沒想到一覺醒來居然這麽晚了,難怪肚子餓得不行,笑嘻嘻地說:“既然你不吃,那我就點我自己的咯。”

“行,你點吧。”王阿姨去陽臺拿拖把,回來時,看到她捧着手機研究吃什麽,忍不住提醒說:“唐小姐,你不要怪我多嘴啊,這外面的東西很多都不幹淨的,你昨晚也吃壞了肚子不是?以後這些外賣還是少吃吧。”

唐吟頭也不擡:“沒事的阿姨,我點個清淡的。”

王阿姨不贊同地搖搖:“你天天這麽吃外賣,顧小姐都不說的嗎?”

顧深意?唐吟舉起手機刷臉付款,漫不經心地說:“我點外賣關她什麽事?又不是給她吃。”

王阿姨:“顧小姐她不吃外賣啊?”

唐吟一下子被問住了。她好像真的沒見過顧深意在家吃外賣。顧深意在家的時間很少,她們一般也很難碰到。

“不知道。”她聳聳肩。

王阿姨看了一圈,沒看到顧深意,又問:“顧小姐今天不在家嗎?”

唐吟看了眼對面房門:“應該吧。”

王阿姨覺得這回答好奇怪,妻妻之間居然不知道另一個在不在家?但她也沒有多想,拿着拖把進去拖地了。

拖地王阿姨嘴巴也沒閑着,問她怎麽搞出這麽多水。唐吟就說這盆是用來裝熱水的,順便還說到昨晚自己用熱毛巾熱敷肚子緩解疼痛的事。

王阿姨都沒聽她提到顧深意,遲疑地問:“你生病了,顧小姐不管你嗎?”

唐吟等外賣等得無聊,靠在門邊,一邊跟王阿姨聊天,一邊捧着手機用微信跟童伶彙報昨晚情況。聽到這個問題,她打字的手勢一頓,想起來昨天晚上的重重細節來。

顧深意并沒有不管她,相反照顧得還挺周到。

如果忽略後半夜那段暧昧的話……

怎麽可能忽略!

唐吟心頭微熱,又沒來由地想生氣,突然就不想替某人說好話了,低着頭嘟囔:“她就知道欺負我。”

洗拖把的聲音蓋過了她的聲音,這一句王阿姨剛好沒有聽到。

“那你具體說說,我是怎麽欺負你的?”

身後冷不丁冒出一個聲音,唐吟吓得忙轉過身,看到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站在玄關處的顧深意,宛如見了鬼般,眼睛瞪得大大的:“你……”

她想問顧深意怎麽突然回來了,又覺得這是句廢話忍住了。

顧深意手裏拿着一個文件袋,換好了拖鞋向她走來:“怎麽不說了?”

“……”唐吟無話可說。

“顧小姐你回來啦。”王阿姨聽到動靜,探出個腦袋跟顧深意打招呼。

顧深意沖王阿姨點點頭,又轉向唐吟,往她這邊走了幾步。

唐吟後背抵着門跑不了,身體繃直,呼吸都漏了半拍。

顧深意垂眸看她,刻意壓低了嗓音:“說啊,我怎麽欺負的你?”

“……”

此情此景,就好像昨晚後半夜發生的那樣,只不過現在逼問的人變成了顧深意。

這讓唐吟怎麽說?

說她把自己撲倒在床,說她抓着自己的手壓着自己的腿醬醬釀釀嗎?

唐吟平時各種騷話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口,可問題是……王阿姨在這呢!

顧深意絕對是故意的。

想到昨晚的敗績,唐吟突然來了鬥志,美目流轉,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兩只手纏上她脖子,笑盈盈地說:“靠這麽近幹嘛,你想親我呀?”

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王阿姨看到。王阿姨擡頭一看,見兩人貼得那麽緊就要親上了,老臉一紅,忙遮住眼睛說:“我沒看到啊。”

唐吟仿佛一點不知道什麽叫害羞,她笑得更燦爛了,還騰出一只手勾勾顧深意下巴。

做這個動作時,她明顯感覺到顧深意眼神凝滞了半秒鐘。

然後下一秒,她就被顧深意推開了。

唐吟正想嘲笑一句是不是玩不起時,顧深意一句話就把她擊敗了:“你沒刷牙。”

“……”

然後唐吟石化了。

顧深意嘴角彎了下,扯了扯被她蹭皺的衣服,轉身回了房間。

“叮咚——”

門鈴響的同時,唐吟手裏的手機也響了。

她點的外賣到了。

視線從那扇緊閉的房門上挪開,唐吟恍惚地走去門口拿外賣,門一關,外賣一丢,在王阿姨“地上都是水你慢點啊”的提醒聲中,一溜煙地鑽進洗手間洗漱去了。

刷了兩遍牙,唐吟帶着滿嘴的薄荷香出來時,還是好氣。

她狠狠瞪了眼對面房門。

這個該死的顧深意,每次都讓她社死!

一大早,哦不,一下午心情都不好了。

唐吟今天點的是鮮肉馄饨。

為什麽是馄饨呢?因為昨晚她夢到顧深意請她吃馄饨了,今天就特別想吃。

吃第一口的時候唐吟感覺還行,吃了幾個又覺得沒那麽好吃了,她有些賭氣地蓋上蓋子,一起丢進了垃圾桶。

這一幕被拖完地的王阿姨看見了,王阿姨問她:“怎麽才吃這些?”

“不好吃。”唐吟無精打采的。

做個夢而已,扯什麽現實?她果然期待過高了。

王阿姨以為她是病剛好沒胃口,苦口婆心地說:“這些外賣不好的,不幹淨還沒營養,生病了更要好好吃,我給你煲個雞湯吧,你這氣色得好好補補才行。”

唐吟沒什麽心情:“不用了阿姨。”

王阿姨只當她是客氣:“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麽活,你等我一下,我現在就出去買雞。”

說幹就幹,王阿姨把工具放回陽臺,洗了手回到客廳時,顧深意也剛好從房間裏出來。

唐吟一看到顧深意就氣飽了,輕哼一聲別開頭。

“唐吟。”顧深意突然叫她。

“……幹嘛?”唐吟沒好氣地看過來。

“你肚子還疼不疼?”

這麽突然關心起她?唐吟忘記生氣了,愣了愣,搖頭。

顧深意話鋒一轉,說:“大伯大哥三點的航班,你要和我一起去接機嗎?”

聽到“大哥”兩個字,唐吟某根神經被突然戳中般猛地一跳,想也不想拒絕:“不去。”

顧深意似乎料到她會這麽回答,也沒有勉強,只說:“那我走了。”

唐吟目光閃爍,含糊地“唔”了聲。

“顧小姐你要去機場啊?”王阿姨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問顧深意,“正好我想去菜市場,能坐你的車過去嗎?”

這麽簡單的請求顧深意沒什麽好拒絕的:“可以。”

王阿姨笑道:“唐小姐,那我們先走了。”

“拜拜。”唐吟心不在焉地揮揮手。

走出大門,顧深意和王阿姨先後進入電梯。

兩個人才見過兩次面,雖然顧深意總是看着冷冷淡淡的,但王阿姨一點不怯場,很自來熟地主動找話題:“顧小姐,你平時是不是很忙啊?”

顧深意單手插兜站着,稍稍往她那邊側下頭,說:“最近剛回國,是有點忙。”

王阿姨見她願意聊,心中一喜,說:“雖然你很忙,但你還是管管唐小姐吧。”

顧深意不解:“唐吟?她又怎麽了?”

王阿姨:“你一直不在家可能不知道,唐小姐她很不知道愛惜自己的,每天睡那麽晚,起得更晚,作息不規律,一天就吃兩頓飯,還每次都吃那些不幹淨的外賣,要是又像昨晚那樣吃壞肚子可怎麽辦啊。”

說到昨晚,顧深意又不免想起唐吟痛得死去活來的可憐模樣,眉心微動。

王阿姨不清楚她和唐吟之間是怎樣的關系,對于一個外人,顧深意也沒有解釋的必要,所以只是默默聽着。

她不回應王阿姨自己也能說:“我以前也說過,可以每天來給唐小姐做飯吃,可她又嫌那樣麻煩。哪有什麽麻煩的,她就是不好意思。可我也不好意思收她錢啊,她幫了我們家這麽大的忙,我就算這輩子給她當牛做馬都還不完的。”

電梯門開了,顧深意往外邁出的腳步稍稍一頓,突然想到上次王阿姨來打掃時也說過唐吟幫他們一家的話。

還有昨晚她背唐吟去醫院時,唐吟似乎對醫院很熟的樣子。

靜默一瞬,顧深意破天荒地主動問道:“阿姨,您和唐吟是怎麽認識的?”

王阿姨眉眼彎彎地說:“我跟唐小姐啊,我們是在市人民醫院認識的。”

市人民醫院,就是昨晚顧深意帶唐吟去的那家。

“這事說來就話長了。”王阿姨一邊回憶一邊說:“我兒子跟我兒媳婦在一家電子廠上班,兒媳婦做後勤,兒子是做倉管的,那天客戶讓我兒子去送貨,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輛卡車把我兒子給撞了,那個殺千刀的撞完了人就跑了!我兒媳婦知道後馬上報了警,可是報警也沒用啊,那個撞人的是抓到了,可他開的那輛車根本就沒有保險,十五萬的手術費他說他賠不起,還說寧願去坐牢。”

“十五萬啊,顧小姐,這點錢對你們有錢人來說可能是個小數目,可對我們這些農民來說,那是一輩子都很難攢到的錢啊。我到處去求親戚,東拼西湊也才借到五萬塊錢,可我兒子怎麽辦?他那條腿再不做手術就要廢了,我求醫生,人家醫生說了沒錢做不了,我是真沒辦法了,就到醫院門口乞讨,可是沒有人肯信我啊,就算信我的,也沒人幫得了我,誰有那麽多閑錢借給一個陌生人?你說是吧?”

顧深意沒想到故事會是這樣:“您……”

“你看到我頭上的疤了嗎?”王阿姨正說得起勁,嘴巴一快打斷了她,掀開灰白的頭發,露出滿是溝壑的額頭。

顧深意看到了很大的一個傷疤,可以想象當時的傷口有多恐怖。看着這位滄桑的婦人,她心裏突然有些堵,輕輕“嗯”了聲。

可王阿姨一點都沒當回事的樣子,呵呵一笑,把頭發撩下來,說:“我跪了三天三夜,把頭都磕破了,還是沒有人理我,然後我就暈倒了。等我醒來的時候,你知道我看見誰了嗎?”

“唐吟?”

“是菩薩!”

“……”

“活菩薩!”王阿姨突然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說:“唐小姐就是那個活菩薩!”

“所有人都不相信我,都不肯幫我,只有唐小姐。她真的太善良了,聽說了我兒子的遭遇,說可以先借錢給我兒子做手術。整整十萬啊!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轉到我卡裏了。”

“我兒子做了手術很成功,我當然是很高興啦,可是一想到還欠唐小姐這麽多錢,我就發愁了,這怎麽還啊?後來你猜這麽着?”

顧深意看了看被她握住的手,不習慣一個陌生人的親昵,但也沒有抽出來,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王阿姨一拍大腿,說:“還得靠唐小姐!”

“唐小姐太厲害了,她不知道從哪找來一個非常厲害的律師,說是要幫我們打官司。如果不是唐小姐,我都不知道原來還可以讓那個卡車的主人賠錢,那個車根本就不是那個撞人的,他連駕駛證都沒有,就是給人打工的,他拿不出那麽多錢,但是他老板有啊!打完官司,那個老板就乖乖把錢陪給我們了,不僅陪了手術費,還有誤工費啊這些亂七八糟的,二十多萬呢!”

王阿姨聲情并茂地用一只手比劃,說到動情之處,喉嚨有些哽咽。她緩了口氣,又繼續:“要不是因為唐小姐,我兒子這輩子就毀了。唐小姐人真的太好了,我這輩子就沒見過像她這麽善良的人。”

顧深意聽完了前因後果,心裏同情王阿姨的同時,對唐吟的所作所為大為吃驚。可能是見過太多次唐吟的惡劣,所以她很難把王阿姨嘴裏助人為樂的大好人,跟她熟悉的那個總喜歡捉弄自己的唐吟聯系到一塊去。

難怪王阿姨每次打掃完都堅決不要錢,原來是因為欠了唐吟這份恩情。

王阿姨說起自己家的悲慘經歷時還能笑着面對,說到唐吟時突然紅了眼眶,唏噓道:“可惜這麽好的一姑娘,命運卻對她這麽不公平。我兒子腿治好了,可是唐小姐外婆的命卻沒能救回來。哎——”

顧深意心中一震:“您知道外婆的事?”

“知道啊。”王阿姨說:“我在醫院照顧了我兒子一年,每天都會抽空去看到唐小姐和她外婆的。”

“唐小姐太可憐了,她外婆不是癱瘓動不了嘛,她嫌護工照顧不好,就自己照顧了。我看她也不像是吃過苦的人,可是端屎端尿,喂吃飯擦身體按摩這些髒活累活,她都幹得有模有樣的。真是難為她了。”

顧深意愕然。端屎端尿……她無法想象這是嬌氣的唐吟會去做的事,也無法想象那個慈祥體面的老人,躺在病床上不能動是什麽樣的場景。

故事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要沉重得多。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外婆走的那天,唐小姐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可能是吓壞了哭不出來了吧。我就看到她抱着個手機一直不停地打電話,我問她要打給誰,她又不說,就一直打,一直打……對了顧小姐,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在國外?”

顧深意怔怔地點頭。

“難怪呢……一個親人都不在身邊。當時唐小姐那個眼神,那個眼神啊,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刻吧,我就感覺她心好像死了,對這個世界絕望了。”

王阿姨突然重重捏她手心,看着她眼睛,痛心道:“顧小姐,你是她妻子啊,為什麽連你都不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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