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準、欺、負、我、的、人。

朱霁碎碎念,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陰陽怪氣重複裴峙的話。

小姑娘嘟囔着嘴巴:“怎麽,你就這麽心疼她?”

裴峙看她這樣子,沒好氣地搖搖頭,往門裏望了一眼,揚眉道:

“我是心疼你。”

朱霁:?

裴峙:“論起大小姐脾氣,你比以前的梁又橙還差點。”

“你玩不過梁又橙的。”裴峙以一個過來人的口氣說。

朱霁:“我看是你玩不過吧。”

“……”

“走了。”朱霁不服氣地留下這麽兩字,又跑回了屋子內。

器具室內,終于得片刻安寧的梁又橙,根本沒在意朱霁出去幹嘛了。

等到朱霁回來,她也懶得給眼神,一份心思鋪在锔瓷上。

朱霁扭頭先對蔡宛喬道:“蔡姐姐,我想去吃街口那家甜品店的舒芙蕾,能不能幫我去買呀。”

蔡宛喬馬上去了。

梁又橙專心地對着碎片叮叮咣,未幾,一只白嫩的手突然按在碎瓷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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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被打擾,梁又橙終于擡起頭來。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

“我剛剛從街口過來的,好像沒有看到甜品店。”梁又橙平靜說。

朱霁抱着雙臂:“确實沒有,我就是不想她呆在這兒,你有意見?”

梁又橙長長啊了一聲:“懂了。”

朱霁:?

“不是,你懂什麽了?”朱霁問。

梁又橙低頭,自然地拿起另幾片碎片開始拼。

“你想和我孤女寡女,共處一室呗。”

“……”朱霁啪地一聲,又搶走梁又橙臉上的碎片。

梁又橙一點也沒惱,笑嘻嘻地說:“啊~我又懂了。”

“你這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呢。”

“……”

梁又橙那一副“我還不了解你的小把戲”“我就是這麽迷人連女高中生都為我瘋狂”的自戀神态讓朱霁氣得爆炸。

小姑娘憤怒道:“那你剛剛為什麽不提醒蔡宛喬街口沒有甜品店?”

“因為我看見她也煩。”梁又橙答得很快。

朱霁不可置信道:“你不是來幫忙的嗎?她不是你朋友嗎?你就這樣害你朋友被坑?”

“誰跟你說我跟她是朋友了。”梁又橙苦口婆心道,“小朱霁,成年人的世界很複雜的。”

朱霁追問:“你和蔡宛喬,有發生什麽嗎?”

梁又橙停下手上的活計,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

梁又橙:“想知道?”

朱霁點點頭,聽話地湊上去。

梁又橙轉瞬又低頭幹活。

“你樂意聽,我還不樂意講呢。”

“……”朱霁差點沒氣死。

小姑娘扶着胸膛,過了一會兒,像是想出個殺手锏似的,說:“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和裴峙的關系。”

下一秒。

“女人的心思你別猜。”梁又橙将食指放在嘴唇前,“不,我不想。”

朱霁:“……”

梁又橙左臉頰上的小梨渦又綻開來,看了眼手機,像是随意開口道:“才發現今天是十月七號,假期最後一天,小朱霁,你作業抄完了嗎?”

之前瘋玩了快一個星期,被梁又橙這麽一說,朱霁才恍惚想起還有作業這檔子事。

“關你什麽事,再說了,誰跟你一樣啊,我是寫作業,不是抄作業。”

“随便咯。”梁又橙聳聳肩,“我是為你好,老師又不會看,費勁兒寫那個幹嘛。”

“……”

別院裏此時刮過一陣風,院子裏的柿子樹被吹得直響。

幾番對陣之後,朱霁次次拜于下風。她有些惱,視線挪到外面,心生一計,指着柿子樹道:“姐姐,我想吃柿子,你能幫我摘幾個嗎?”

本以為梁又橙肯定會百般托辭,但沒想到她只是稍一停頓,就挽了挽褲腿,利落地說個好。

“不是。”朱霁簡直不敢相信,“你都不婉拒一下嗎?”

婉拒有用嗎?梁又橙心想,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小妮子總要用點什麽整她的。

梁又橙一拍手:“謝謝啦小朱霁。”

朱霁:“謝我幹嘛,你腦子抽了???”

“害。”梁又橙說着已經往門外走,“我剛沒好意思說,你家這柿子樹長得也太好了,我剛進來就想吃呢,謝謝你開口,我順便也摘幾個給我自己嘗嘗。”

朱霁:“……”

院子裏這棵柿子樹有一些年頭了,長得古樸又參天。

朱霁大發慈悲地搬來個梯子。

梁又橙靈巧地爬上了樹。

“姐姐我要那個,對對,就最高處那個。”朱霁指着,“足夠吸收光合作用才好吃。”

“……地理倒是學得不錯。”梁又橙小聲說,又往上面的枝桠爬去。

“姐姐,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個筐子。”朱霁說着進了屋。

夕陽的餘晖灑在柿子樹上,不遠處的人工河上,水草依依搖擺。

梁又橙坐在樹頂,心情極好,恨不得高低整兩句詩吟一下。

只不過,她随意往下面瞟了一眼,卻發現,樹下的梯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而朱霁去拿筐子拿了半小時了,到還沒有回來。

“……”

她自己不是人,但這孩子也是真的狗。

器具室內,朱霁抱着筐子,正在發微信。

朱霁:【十一作業拍照發我】

對面很快發來一串白色氣泡。

立:【朱同學,抄作業是不好的】

朱霁:【一科一百】

五分鐘後。

朱霁給他發了個紅包:【兩百,你拍不拍?[發怒]】

等了很久,那個“立”還是沒有回話,更不肖說收紅包了。

朱霁覺得今天簡直諸事不宜,正準備直接打電話過去,然而還沒接通,就聽見外面一聲慘叫——

哎呦!!!!!

她終于如夢初醒,連忙跑出一看。

只見梁又橙摔倒在地上,一旁的柿子散落一地,被摔得稀巴爛。

梁又橙長得漂亮,哭起來就更是惹人憐愛,更不肖說她現在整個弱柳扶風的示弱狀态。女高中生朱霁不疑有他,對不起挂在嘴邊就沒停過,連忙把一瘸一拐的她攙進了屋裏。

朱霁本來想,梁又橙沒有梯子下來,肯定會大吼大叫,到時候她再出來。梁又橙下不來,肯定是任她差遣。

她也不想太過分,讓梁又橙叫她三聲爸爸,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

只是她怎麽也沒想到梁又橙會摔下來。

要是這事兒被爺爺知道了……朱霁頭皮發麻,趕快拿來紅藥水,要給梁又橙上藥。

梁又橙臉上還帶着土,小胳膊一擡:“不必。”

朱霁急得快哭了:“姐姐,你別告訴爺爺,他知道了要打我的。”

梁又橙哦了一聲:“好說。”

“你叫我三聲爸爸就行。”

“……”

叫爸爸是什麽新的流行密碼嗎?

朱霁苦着一張臉,看見梁又橙狼狽又可憐的模樣,想了想還是說:“算了,我還是跟爺爺說吧,叫她送你去醫院,那麽高的樹上摔下來,肯定很疼的。”

沒想到梁又橙卻還是一把把她攔住了。

“啊!我再一次懂了。”梁又橙笑得不懷好意,“你這小孩還挺有良心的,是在心疼我啊!”

她接着提起褲管。

女人的小腿纖細光潔,皓白絲滑如緞,哪有半點摔傷的痕跡。

艹,被騙了。

朱霁整張臉都漲成豬肝色。她血氣上湧,恨不得直接給梁又橙幾拳洩憤,正欲罵人之際,手上卻被塞了個什麽東西。

低頭。

一個圓圓的、胖胖的、橙紅色的,

柿子。

“不是要長在樹頂上的柿子麽?我挑了挑,就這個最高最好看。”梁又橙閑閑地說,還拿袖子仔細擦了擦那柿子,

“吶,小朱霁,送給你。”

“……”朱霁看着懷中的那個柿子,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憤怒情緒被另一種說不上來的微妙感覺替代。

梁又橙倒是一如既往,把腿從椅子上挪下來,重新開始修瓶子,一邊修還一邊跟她聊天,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上次我跟你說的,學校後門小巷那家美玲裁縫鋪,還開着嗎?”

朱霁愣了一下,回道:“好像關門了,上次去沒找到。”

梁又橙應道:“那哪天有空了,我幫你改校服裙。”

朱霁嘴邊變成一個喔:“你還會這個啊?”

梁又橙:“你應該問問我不會什麽?”

“……”

過了一會兒,朱霁從自己房間拿了一堆作業本回來,恭敬問道:“姐姐,高一的作業,你應該不可能不會吧?”

梁又橙:“……”

真是問對了。

對不起,還真不會。

高考是梁又橙智力巅峰,現在她看見數學公式就頭大:“你随便找個同學抄不就行了。”

朱霁晃晃手機,懊惱道:“他不理我。”

梁又橙接過手機,迅速劃了劃聊天記錄,又點進“立”的朋友圈。

然後,手指一頓。

這個“立”不怎麽發朋友圈,最近的一條是半年前——

【媽媽一定能好起來,加油!】

配圖是一只穿病號服的手,手腕上還有寫有病人信息的手環。

梁又橙調整好情緒,問道:“好辦,你有他電話號碼嗎?”

朱霁點頭。

梁又橙劃掉微信,打開支付寶,輸入朱霁給的電話號碼。

頁面蹦出來一個叫【*立】的男性用戶,頭像是男高中生愛用的動漫頭。

*立,隐去了姓氏,應該是個兩個字的名字。

他改名了?

梁又橙給這位*立支付寶打了一千兩百塊錢,打完又秒将他拉黑,一套操作非常熟練。

再然後,她切回微信,給“立”發了個定位,外加一句話:

【語數外物化生,一門兩百,一共一千二,款打你支付寶了并且你打不回來,發微信紅包我也會退還拒收,要麽拍作業,要麽過來我家還我錢】

朱霁在一旁圍觀了梁又橙這一通行雲流水的騷操作,只想說兩個字——

牛逼。

“那他要是不發作業也不過來怎麽辦?”朱霁擔憂道。

不知道為何,梁又橙語調裏透着一股篤定:“不可能。”

朱霁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她現在簡直就是梁又橙的迷妹,拿起手機道:“姐姐那咱倆加個微信吧。”

梁又橙先拿自己私人微信加了她,後來又用當鋪的企業微信加了她。

客源要從女高中生開始培養。

朱霁錦衣玉食,也是奢侈品堆起來長大的公主。不論是什麽年紀的女人,談起來首飾美妝箱包來,都是一樣的喪心病狂。

梁又橙口若懸河地說自己最近收了哪些哪些限量版的包,說到興奮處,打開企業微信朋友圈。

她正要點進頭像裏店鋪自己的狀态,卻看見朋友圈最上面,李亮發了一條狀态。

【小別勝新婚】

定位是fancy酒吧——望夏當地一個出名的會員制酒吧。

當鋪企業微信號也加過田書宜好友,梁又橙往下一刷就看見田書宜發的朋友圈——

同樣的地點和文案。

好家夥,雙向奔赴啊這是。

腦子靜置了幾秒,梁又橙匆匆和朱霁道別,準備前往fancy。

出門的時候,梁又橙一邊走路一邊給曹培峰打電話,沒注意就和對面的人撞了個滿懷。

她一下跌坐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少年就跪了下來,一臉焦急地問她有沒有事。

意識漸漸清明,梁又橙認出來眼前的少年來。

是上次那個在醫院夜間收費處碰到的無助男孩。

也是,朱霁微信上的,那個“立”。

她有點意外。

但其實不應該意外的,他應該是來還那一千二百塊錢的。

這不還是她自己出的主意嗎?

和那天在醫院見到他不一樣,男生沒再穿校服。一個月不見,他頭發長長了點,堪堪遮住眼睛。

“……姐姐,你疼不疼?”男孩子關切地問。

梁又橙抓了抓地。

不像上次在醫院那回,因為裴峙在場,她還有所顧忌。這個只有她和少年的當下,她的情緒下意識地流露出來,像避瘟神一樣站起來。

“你別碰我!”

作者有話說:

滴!配角欄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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