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吊了起來。

“杜女俠!”

明光聽見她的聲音,不由大呼。杜無回頭看見少年完好無傷,剛想做出一個寬慰的表情,卻意識到他也看不到,便也不再強撐。她用盡力氣拽住鋼索,哪怕是割裂了手指,也要防止自己的整只手臂被它切斷。

“杜女俠。”書生含笑而至,“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的選擇是什麽?”

書生一指明光,侏儒小小輕而易舉地就将他捉住。書生拍了拍少年的腦袋,将一枚翻着綠光的銀針對準他的喉頭,說道:“如果你選擇加入我們,這樣誰都不用死;可如果你不答應……不好意思,我會先在你面前殺了他,然後,再殺了你。”

“放開我!”明光卻道,“杜女俠,你不用管我!那些人要殺便殺!我不怕!”

“哦?”書生輕笑,一手扯住了少年的頭發,“你竟不怕死麽?”

明光牽了牽嘴角,道:“我天生就是個沒有痛覺的人,無論你用什麽方法殺死我,我都不會怕的!”

“是麽?”書生繼續笑,“小朋友,你以為死是什麽?難道在你的眼中,死亡,就只有疼痛麽?”

明光睜着眼睛,書生卻忽的伸出手,死死掐住他的脖頸。

“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麽感覺?”

明光被他掐得喘不過氣,滿面脹紅,雙手無力地在半空揮舞着,似是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溺水者拼命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你快死啦,小朋友……”

半身染血的書生表情猙獰,看着少年痛苦的面容卻只覺得享受,手下絲毫不放松。良久,他似是看膩了那般的表情,猛然收手,道:“死亡的滋味……你現在可知道了?如果你還是不怕死,那我佩服你,你真是個……”

書生頓了頓,反而擡頭望向杜無。

“傻子!不怕死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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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跌坐在地,拼命地咳嗽。杜無思索片刻,終于道:“放我下來。”

書生眉眼一彎:“你答應了?”

杜無的左手幾乎要失去知覺,她咬了咬下唇,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明光,然後道:“我需要時間考慮。我想你也不願最後加入你們的,是個只有一只手的殘廢罷。”

書生心知這是她的權宜之計,卻也不揭穿,只耐着性子陪她耗下去。“我很願意看人在臨死前的掙紮。”他命小小将女殺手放下,“因為我覺得,那個時候的人最醜陋,也最……美妙!”

他走上前鉗起杜無的下颚,将原先夾在指縫間的銀針拍入她的脖頸:“這毒針見血即化,此刻恐怕已經融入了你的心脈,沒有解藥,十二個時辰內你必死無疑。”

“也就是說,我有一天一夜的時間考慮。”杜無已無力掙紮,虛弱笑道,“你還真是‘仁慈’……”

書生亦笑:“是啊……比起殺人無數的杜女俠來說,我可要仁慈多了!”說罷他松手,将杜無狠狠摔下地上:“殺手都怕死,我敢打賭明天這個時候,杜女俠,你一定會哭着求我把解藥給你!”

“不妨……試試看!”杜無啐他一口,“我也正好想看看自己究竟,怕死……怕到幾何!”

“我很感興趣。”書生轉身,丢下女殺手與少年,“杜女俠,你也是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人,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的道理,我相信你和我們,一樣懂。”

說罷,他回眸一笑:“我們,都是一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忽然覺得自己給侏儒起的名字好萌~小小~~這裏算是一個惡趣味吧~反正他出場的次數也不多。另外明光得的那個病名字叫無痛症,先前只是随便寫寫,沒想到查了百科後發現真的有這種病,而且患者的自殘傾向也是歪打正着地寫對了~不過患者照例對冷熱還是有感覺的,明光是沒有的,這裏說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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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哭魂劍】章十三 ...

書生二人走後,杜無帶着明光在雪地裏走了許久,終于尋到一處可供藏身的山洞。她剛把明光送進去,自己就栽在洞口昏死了過去。

朦胧夢境中,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原只是一團陰影。

沒有肉體,她是一縷魂魄。

黑色的魂魄。就像她的哭魂劍。

一扇窗子把世界一隔為二——所有的人都在窗戶的那一面,充滿了光的地方。他們笑着、鬧着:街邊有叫賣胡餅的小販,有當垆賣酒的美婦;樓宇間有神采飛揚說着書的先生,也有咿呀學唱的梨園伶人……芳草正綠,繁花正紅,拿着長劍的白衣劍客在眼前走過,身後投下高大偉岸的背影……

女殺手癡癡望着,卻忘了自己身在的這個世界。直到那一扇窗戶轟然關上,她才意識到,自己的世界,原來一片黑暗。

黑暗。看不見前路,也看不見後路。她甚至看不見自己——因為自己只是一縷魂魄。

她隐約記得自己還有一柄名叫哭魂的劍,可此刻就連它也抛棄了她。于是她只能在黑漆漆的世界裏緩步前行,獨自一人。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有那麽一瞬她想就這樣停下,自生自滅随它去,但是後來想了想,還是決定走下去。

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麽呢?杜無靜靜想:如果自己就這麽一直走一直走,會不會一直走到世界的邊緣?如果真的有那個地方,那麽這個世界的外頭是什麽呢?是不是也是一片漆黑?

可如果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一樣的黑色,她又何必再走下去呢?

女殺手停步思考,世界卻忽然間換了顏色:再不是吞沒一切的黑色,而是刺眼的紅色。

血的顏色。

她聽見了女人和孩子的哭聲,如同一柄最鋒利的刀,生生割在心頭。她擡眼望去,入目的皆是被大火焚燒過後的房屋與農田,以及戰場上殘缺不全的屍體。

外邦人的旗幟在馬背之上獵獵作響,宛若一曲令人厭煩的戰歌。城門洞開,最後堵在城牆根的不是穿着赤衣的士兵,卻是許多披了白衣的劍客。白衣似雪,長劍如冰,他們是皇城的最後一道防線,是所有中洲人的最後的希望。

她在其中看見了自己的父親,母親,叔叔,伯伯……可惜他們沖入敵陣,白衣染上紅血,就再也尋不見。

她還看見自己的哥哥撿起了父親折斷的佩劍,破碎的劍刃割破了他的手指,讓他的血與父親的融到一起。然後哥哥回頭,對她說:“小妹,我們的父親,他是個大英雄!以後,我也會和他一樣!”

英雄?

英雄已死。

她喃喃,卻沒人聽到。

***

杜無再醒來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皎潔的月光正照在她的眉心,她覺得刺眼,下意識地挪了挪身子。

“你醒了?”明光湊過來,慌忙問,“你覺得怎樣?還冷不冷?”

“冷?”

杜無被他一問,才覺得自己手腳冰涼,雖說此刻身處雪山之中,但憑自己內力護體,也不至于到這個程度。她将白天的情景回想了一番,猜測應該是書生的毒針所致。

左手臂的傷口早已停止流血,血痂将衣物與肉黏在一起,杜無咬牙試着将它們分開,但因為實在太痛,試過幾次便作罷。她扯下裙角一條布,索性把手臂連着衣服一起包紮起來,又抓了一把洞外的雪,将手掌間的血跡擦拭幹淨。

“你要做什麽?我幫你!”

明光不知怎的熱心起來,說什麽也要幫杜無做些事情。可他看不見,能幫到杜無的實在少之又少,杜無又不好明說,只能讓他在面前坐好了,又問起他方才自己暈倒後的事情。

“你昏倒了,我只好把你拖進來……我擔心你有事,所以一直摸着你的脈,其實我也不懂切脈,只是想着有動靜便是好的。開始還沒什麽問題,但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你就開始發抖,我不知道是不是這裏太冷的緣故,就把裘衣給你蓋上,可是還是不管用,我只好抱着你,希望能用體溫暖一暖你。”

明光垂下眼簾:“我感覺不到冷熱,所以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後來你似乎好些了,我想,大概是管用的罷……”

杜無虛弱一笑:“謝謝。”

“不不,”明光連連擺手,“是我……該是我說對不起。事到如今,害得你這樣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任性。我根本就不懂……死亡。”

明光捂住自己的脖頸,那上面還留着白日裏書生留下的指痕:“死亡,那并不單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有心裏的……白天,就在我快要死去的時候,我忽然明白,原來自己并不是想死的。盡管這一生注定是個笑話,但我還是想把這個笑話繼續下去……我要活着,活在這個世上,聽我沒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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