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榮幸

那女孩兒應該是過來旅行的,穿了一件波西米亞風格的連衣裙,紮了倆小辮兒。

江中嶼拽着她的包袋使勁往後扯,女孩兒拼了命的不放手。

那包袋還挺有當地特色的,估計是女孩兒買的旅行伴手禮。

往後面的戈壁灘望過去,有兩個當地人在往這邊跑,沈晏白猜測應該是江中嶼的同夥。

但凡有點正義感的人此刻可能就要沖過去幫那女孩兒了,可沈晏白自認為自己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在無法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絕不會主動出手。

更何況,“嫖客”一夥三個人,他卻只有一個人,寡不敵衆,出頭就是送死。

“修好了。”

沈晏白的越野車在場子內兜了一圈,停在他的面前。老板從車窗裏露出黑黢黢的臉,淳樸的咧開嘴笑出一排大白牙:“三百。”

沈晏白從包裏抽出三張票子遞給對方,坐上駕駛位。

離開之前,他給昨天的女警發了條短信,說“中圍石油”旁邊有人搶劫。

此刻他有些慶幸昨天女警死乞白賴硬是給他留了個自己的電話,說他在這兒人生地不熟,如果遇到點什麽麻煩,可以直接聯系她。

這兒雖然窮,雖然落後,但至少民風淳樸。

沈晏白的油門轟到底,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沈晏白決定出來旅行時,在腦海裏想過大西北一路上的極美風景,藍天白雲,以及蜿蜒到天際的寬闊馬路……反正絕不是像現在這樣子。

他為了避開旅行團和各種網紅打卡點,專挑人煙稀少的、近乎無人區的地方跑,而這些地方未經開發,除了戈壁灘就是矮房子,連基礎設施都不完善,沈晏白被迫住幾十塊錢一晚的小旅館,準備的十萬塊錢如今連5000都沒花到。

這條路,大概是他出來至今跑過最好看的一條路了。

戈壁灘往前蜿蜒逐漸消失在地平線,澄澈如洗的藍色天際被大片的白色點塗,筆直的公路只有沈晏白這一輛越野在跑着,他可以盡情的将馬力開到最足,打開車窗把手支出去,心情有了難得的輕松。

路上遇到一群藏羚羊,沈晏白總算可以不顧忌他人,下車拍照了。

他把車停進戈壁,捏着手機靠近藏羚羊的時候,為首的那只像是受了驚,蹬着後腿一頓,蹬出了漫天黃沙,沈晏白甚至來不及反應,眼前就只剩下羚羊們留下的腳印。

……這。

這麽怕人的嗎?

沈晏白邊想着,邊失望的回車上。

在駕駛位上抑郁了一會兒,他才打算繼續出發。手機沒有信號,所以看不到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幸好這裏只有一條公路,不然沈晏白絲毫不懷疑自己會迷路。

他踩下了油門。

沒反應。

又踩一次。

……還是沒反應。

一個荒謬的想法在腦海裏成形,沈晏白一邊抱着“沒這麽倒黴吧”的态度,一邊繼續踩油門,努力踩油門,瘋狂踩油門,終于,車身響了一下,然後“砰”的一聲,車子一抖,宕了機。

沈晏白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從車上跳下去,打開了前面的引擎蓋。

在冒着濃煙。

修不了。

作為一個大明星,衣食住行全都有經紀人和助理解決,怎麽可能會修車。

沈晏白學的那些技能都特別偏門——不,邪門,都是為了拍戲準備。什麽騎馬啊射箭啊,眼下全都派不上用場,想來想去,他覺得唯一能派得上用場的就是去年為了拍攝一部綜藝,學了點野外生存知識。

沈晏白在車頂上坐了很久。

眼睜睜的看着日暮西下,夜色降臨,都始終沒有一輛車經過。

這裏的晝夜溫差很大,沈晏白又格外怕冷,他已經從後備箱裏掏出來一件羽絨服套上,可還是冷。

肚子也特別餓。

想着晚上就能到達目的地,沈晏白連幹糧都沒帶——一個藝人的的自我修養,平時絕對不吃零食,身邊也不會有任何零食的儲備。

沈晏白坐在車頂昏昏沉沉,幾欲睡去,直到——

一束燈光突然射到了他的臉上,一下把他給亮瞎(醒)了。

“……遠光燈,”沈晏白站起來,舉起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白色衣服揮了揮,“真行。”

雖然下意識覺得開遠光燈的不是什麽好東西,但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沈晏白還是向對方求救了。

轟隆一聲,一輛被灰塵蒙得幾乎看不清楚車身本來顏色的越野在沈晏白的面前停下。

沈晏白從車頂上跳下去,用白色的衣服蓋住拳頭,敲了敲車窗:“你好,我的車壞了,請問可以把我帶到修車點嗎?”

車窗搖了下來。

江中嶼一只手把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散漫的揣在兜裏。

沈晏白:“……”

怎麽能這麽巧。

這個時候對方不是應該在警局嗎?那可是搶劫!

“車壞了?”江中嶼開了口。

他一出聲,沈晏白這個聲控就有點犯迷糊,更何況一般聲音好聽的人顏不一定好看,眼前這個顏也很不錯。

沈晏白下意識點頭:“嗯。”

“我看看。”

江中嶼下車,在沈晏白那輛越野的引擎蓋前鼓搗了好一陣兒,然後說:“燒了。”

又打開油蓋,湊近了一嗅,眉頭皺起來:“哪兒加的油?”

“中——”沈晏白頓了頓,老老實實的回答,“中圍石油。”

江中嶼也頓了頓,問他:“你很缺錢嗎?”

沈晏白眼裏閃過一絲迷茫。

他沒想到有朝一日,他這個排在中國名人榜前一百的大明星,一個綜藝就可以淨賺七位數的大明星,居然會被人問是否缺錢。

江中嶼繼續說道:“這種加油站雖然是很便宜,但他們的油裏都會摻水,往往質量很差,水摻多了就是會燒掉引擎。你這裏面一聞,估計一半都是水。”

沈晏白想到了自己的三百塊錢。

“有點難處理。”江中嶼說,“我拖你?”

沈晏白倒是很想挺起背脊,有骨氣的拒絕掉這個“嫖客”、“暴力者”和“搶劫犯”,他甚至已經起了個頭:“不……”此刻一陣料峭寒風刮來,他醞釀已經的寒冷終于爆發,“阿嚏”一聲噴嚏打走了他所有的骨氣。

沈晏白果斷坐上了副駕駛:“謝謝。”

居然和“嫖客”單獨坐在一輛車裏,沈晏白有些沒有想到。

為了避免尴尬,他打開了車窗,也打開了音箱。

抒情歌。

沈晏白果斷的換了一首。

又是抒情歌。

沈晏白換了好幾首,竟然都是抒情歌,和江中嶼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他以為對方會聽搖滾,或者Rap。

“你想聽什麽?”應該是看不下去沈晏白頻繁的換歌,江中嶼終于出聲了,“這個碟如果沒有想聽的,你可以看看你前面那個盒子裏還有其他的碟。”

沈晏白果斷的打開,一大堆碟調出來,全部都是老掉牙的抒情歌。

但沈晏白在裏面發現了一張碟,很難讓人不懷疑江中嶼是不是真的不認識他。

原聲大碟。

沈晏白曾經出演過的一個群像電視劇,《這一生》的原聲碟,裏面有兩首歌都是沈晏白唱的。那時候他才……二十出頭?

有些記不清楚,六七年前的事了。

沈晏白把這碟放了進去,第一首就在放他唱的那首……嗯,抒情歌。

沈晏白跟着哼了兩句,江中嶼突然說道:“你跟這個歌手的聲音還挺像的。”

沈晏白:“……”

真是夠了。

“是嗎。”沈晏白皮笑肉不笑的說到,“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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